惊讶又不惊讶, 没有人回应。
心底角落却是实实在在空了一空。
她原以为他昨天说的不在只是气话,其实还是会在家等她, 等她回来对他说生日快乐,毕竟那是一个有着不同寻常意义的约定。
没想到他是真的不在。
身体里一阵无力, 她轻轻靠在墙壁上,就这么靠了许久才摸出手机。
点进微信, 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昭棠:【你在哪儿啊?】
过了很久他也没有回复。
今天的气温很高, 外面骄阳似火,昭棠站在楼道里,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怔怔望着外面刺眼的天光。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 她觉得有些冷。
她忽然想起当初沈惜时问她, 如果回来以后没有与他重逢,她还会将这里当作家吗?
那时候她没有办法回答假设,此刻她却无比清楚的知道了答案——
不会。
她匆匆赶回, 站在没有他的家门口, 茫然无措。
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从心底蔓延,密密麻麻的像藤蔓,迅速生长, 很快就将它包裹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没有家。
望城不是她的家, 临绛不是, 岁宜也不是。
眼眶里含着泪水,在她低头的一刹那落到了白亮的手机屏幕上。
她用指腹轻轻抹掉,点进微信,打字的手轻颤。
他始终都没有回复。
飞机十点半落地,手机在打开的一瞬间响个不停。
昭棠的信息很快就被淹没在无数的生日祝福信息和电话里。
他没有在意所有人,径直点进她的头像。
眠眠:【我可以来找你吗?】
心尖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立刻给她回了电话。
冰冷的女声提示关机。
他心里忽然很乱。
飞机舱门打开,路景越第一个走出。
直到回到摩卡小镇,她的手机依旧关机。
他用密码开了她家的门,家里的东西还和她离开时一样,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她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有回来。
可他知道,她回来过。
他又回到对门,将各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最后想起什么,又自嘲地握拳锤了下自己的头。
她就没来过这里,他们总是很自觉的将对面当成了他们的家,所有的温存缠绵都是在那里。
他又试着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还是关机。
他揉了下太阳穴,脑子里思索着她会去哪里。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以为又是哪个狐朋狗友的生日祝福,烦躁地扫了眼,却是个陌生号码。他心口突地跳了一下,立刻接起。
“您好,我是顺丰快递,这边有您的包裹,请问您现在在家吗?”
路景越心里说不出有多失望,情绪不是很好地说:“不在。”
“好的,那我给您放菜鸟驿站……”
路景越正要挂电话,忽然想到什么,多问了一句:“谁寄的?”
“寄件人,昭棠。”
路景越神情一动。
快递员已经在楼下,很快就送了上来。
是一个纸箱,没什么重量。路景越道了声谢,目光落在快递面单上。
望城寄过来的。
打开来的一刹那,他就怔住了。
里面是一只小小的纸盒子。
看起来像是一个自制的盲盒,盒面上画着一对少年少女。
他们身上穿着高中蓝白色的校服,男孩很高,女孩才只到他的肩膀。
盛夏的午后,围墙外,两人走在青绿的树荫下,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间隙落下。
四个盒面,总共四幅画。
第一幅,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女孩扎着高马尾,不算长,垂下来刚刚过脖子的长度,男孩黑发利落,侧眸看着她,眼底浮动着笑意。
第二幅,男孩忽然走到了前面的一棵树下,转身面对着女孩。他身高腿长,仗着身高优势,长臂弯起,轻而易举就碰到了青绿的树叶。
第三幅,男孩等在树下,女孩一路往他跑去,眼底浮动着不服输的倔强。
第四幅,女孩一跃,手指将将碰到头顶的树叶,身子被男孩抱在怀里。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跳进男孩的怀里,清澈的水眸里满是惊讶。男孩伸臂抱住她,直直看着她的眼睛,眼底浮动着得逞的坏笑。
路景越盯着盒子上的画面,思绪在一刹那就回到了那个灼热的午后。
“路景越,你怎么长这么高啊?”
那年他高三,已经一米八几了,她才一米六,不知道怎么的就陷入了身高焦虑。总是在他身边问他怎么长的。
他哪儿知道怎么长的?
随口使坏,骗她跳起来摸树上的叶子,她自然是不信的。
后来,他考上了望大。
盛夏的午后,两人走在树荫下,阳光从树叶缝隙里落下,热风迎面吹来,热烘烘的。
他心思一动,忽然快走了几步,走到前面那棵树下,回头望着她:“你来摸摸这片树叶。”
他稍微弯起手臂,都不用踮脚,抬手就轻而易举碰到了树叶。
她或许是被他激起了胜负欲,立刻不服输地朝他跑来。
那片树叶有点高,他特意找的。她费了点力,跳起来指尖将将够到。
她开心地笑起来。
落下的瞬间,却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
少女的身子软得不可思议,贴着他硬实的胸膛,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怀里的温软融化。
她慌张地看他的眼睛。
他也看着她,藏着比盛夏烈日还要灼灼的热度。
他盯着她花瓣一般的嘴唇儿,心底仿佛烧着一团火,最终却只是吊儿郎当说了一句:“我让你跳起来摸树叶,你怎么趁机跳到了我怀里?”
回忆仿佛隔着一个时空。
他收回思绪,小心地将盒子打开。
没有什么重量的盒子,里面只装了一张粉嫩可爱的卡片。
男人看清卡片上的字,手指轻颤——
昭棠兑换券。
他猛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
郊外的墓园,一整天一个人也没有。灼灼的日头照下,连空气都弥漫着昏沉的寂静。
昭棠抱着一束百合花拾级而上,走到叶君繁的墓前。
七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除了照片稍显陈旧,照片里的女人还是年轻美丽的模样。
昭棠无声凝视着她,照片里的女人也同样凝视着他。
不过是一张没有生命的照片,可是眼神却仿佛还活着。昭棠在她的目光里,很快就落下了眼泪。
她从前从来不会久久直视着这张照片。
不注视,就不会落泪,就仿佛真的没有了悲伤。
可是此刻,除了照片里的女人,她不知道心里的话该对谁说。
她不知道到她这个年纪了,其他女孩子难过的时候是不是还会对妈妈诉说。
但她的记忆里充满了各种女孩的声音,隔着电话喊“妈妈”的声音。
那是她大学本科的时候,刚刚成年的女孩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独自一人在外地念大学。每个晚上,她们都会给父母打电话。遇见什么事,快乐或者悲伤、或者既不快乐也不悲伤不过是一件很平凡的小事,她们都会给爸爸妈妈说。
她从来不打电话,因为没有人接她的电话。
只有在很难过很难过的时候,她才会拨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可是那个号码也不会给她任何的回应,它早已随着叶君繁的离开变成了空号。
悲伤和快乐,困惑和迷茫,她都无人可说。
然后就习惯了,什么都不说,渐渐的也一样变得坚不可摧。
“我错了吗?”
她哽咽着问照片里的女人。
照片里的女人只是温柔地凝视着她。
肌肤白皙,眉眼美丽,最漂亮的是嘴巴,小小的,唇角自然往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