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这儿最好看的东西。”
江逢弯唇接过,高高兴兴地摸起来,花瓣的触感很柔软。
宁絮见他皮肤太白,又太久没晒过太阳,这会儿晒一下脸都给晒红了,又给他采了荷叶:“你拿住下面这里,可以挡太阳。”
宁絮发觉这么泡着脚挺舒服,就让江逢下轮椅,一起泡。
四个白嫩嫩的小腿在明亮透彻的湖水里。
宁絮踩他一脚:“我赢了。”
江逢踩回她:“打平。”
宁絮还回去:“谁说打平。”
就这样,两小孩踩来踩去不亦乐乎,到后面玩累了才停下来。
又过了许久,被惊跑的小鱼游回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嘬他们的脚。
这种被其他生物亲切触碰的感觉也让江逢开心,他很久都没这么高兴过了:“没想到这里这么好玩。”
“我姥爷家比这里好玩。”宁絮说,“我每天都过这样的生活。”
江逢羡慕极了。
宁絮说:“你给我讲故事吧。”
“讲故事?”江逢说,“我不会。”
宁絮:“你爸爸妈妈没给你讲过故事吗?”
江逢声音低落了:“我……现在没有爸爸妈妈了。”
宁絮拍拍他肩膀说:“那我讲吧。”
她看着小湖,决定应景地讲下美人鱼的故事。
被引起好奇心的小孩向来会有很多问题,江逢:“是长得好看的鱼就叫美人鱼吗?”
“好像是吧。”
“鱼为什么会爱上人?”
“因为美人鱼其实是人。”
“人为什么生活在海里?”
宁絮:“你不理,人家爱生活在哪里就活在哪里。”
“……好吧。”
日头渐落,宁絮送江逢回屋里就回家了。
江逢一直握着小荷花不肯放,管家给他找来小花瓶放在床头柜上。
江逢闻着那一点点清香入睡,在梦里他也来到小湖边。
梦里仍然没有景象,但感官替他保留了那些美好的感受。
第7章
第二天早上,江逢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说:“要鱼。”
管家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像宣布什么大事:“阿逢说想要鱼!”
老爷子听得也是一挑眉头。
江逢已经好几年没说过想要什么了,这话一出去,祖宅上下的人忙活起来,像在办大喜事。
窗上贴上红鲤鱼,到处挂上年年有余的装饰物,买来一堆和鱼有关的玩具给江逢,一桌子菜都是各式各样和鱼有关的菜……鱼汤、鱼粉、清蒸鱼、红烧鱼等等。
谁知江逢什么也没动,什么也没吃。
“是小鱼干。”江逢想了想说,“商店卖的那种。”
于是十几家商店的小鱼干被江家人一购而空。
但江逢还是没动也没吃。
保姆劝问:“您不吃点吗?有很多口味。”
江逢摇头,默默守着这几箱子的小鱼干,等待。
宁絮开学之后来的时间就少了,晚上偶尔会来,江逢就从早上等到了晚上。
这天宁絮来了,江逢趁她上厕所的间隙,往她书包里塞小鱼干。
于是宁絮走时背起书包沉得怀疑人生。
她拉开拉链一看,满满地全是小鱼干,不用瞧也知道是谁放的:“你干嘛在我书包里放小鱼干?”
江逢:“你想吃呀。”
宁絮:“怎么放这么多?”
江逢还是说:“你喜欢。”
宁絮坐下来,掏出一包包小鱼干还给他。
江逢表情逐渐失落,他以为这是个惊喜,她会喜欢的。
“我先拿两包回去,剩下的放你这里。”宁絮说,“我爸妈知道我拿别人的东西会生气。”
“也行。”江逢心情恢复一点,“还有很多。”他指了指角落的大箱子。
宁絮像发现宝藏一样,开心坏了:“江逢你真好。”
江逢也高兴了。
作为回报,宁絮把剩下的红薯干都给他。
之后好几天,江逢很少听到她清悦的说话声,因为她嘴里都塞满小鱼干。
不仅如此,宁絮晚上刷完牙,躲回房间里继续吃。
物极必反,很快她得了支气管炎,喉咙肿痛,气管会响,晚上睡觉都呼吸困难,不能剧烈运动。
打针吃药好一点,她实在控制不住吃小鱼干的瘾,于是又复发。
两小孩间没有秘密,江逢得知后,忧心劝道:“能不吃吗?”
宁絮可怜巴巴地:“江逢,我想吃呀。”
自从卢卉琳生病,家里的大物件越来越少,电视和冰箱都卖掉,宁梁庆倒是没亏待过宁絮,只是她懂事些,不闹着要玩具和零食。
但不要高看小孩的自控能力。
宁絮现在吃到想要的东西,停不下来了,根本控制不住,一边懊恼难过,一边吃。
对江逢来说,“想”这个东西很珍贵,失去视力,斩断与世界的重要联系,他变得越来越不“想”了,生活才变得乏味又漫长。
再加上他抵不住宁絮可怜的声音,于是又把小鱼干给她了。
“那我陪你吧。”他说。
宁絮当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过几天后见江逢病得虚弱的样子才明白。
江逢坐在沙发上,面色苍白,唇色也很淡。
他边咳着边说:“我也气管炎了。”
宁絮连忙捂住嘴后退:“妈妈说这个不会传染呀!”
“不是你传染的。”江逢说,“我也吃了小鱼干。”
宁絮:“你不是不吃的吗?”
江逢本来是不吃,这回是压着自己吃下去,又生理性反胃吐出来,来回反复伤着喉咙,再加上这种小鱼干有很多香精色素,又油又辣又上火,很容易引起支气管炎。
江逢笑了笑,没说话。
宁絮看见他手背上的针孔,有点生气:“你是傻子吗?”
她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置气。
过了会儿,江逢说:“你说的对,小鱼干好吃。”
事实上,他平时吃的都很清淡,受不了一点辣味,他吐出苦水时,喉间也只剩苦涩了。
他语气软乎乎的,带着哄人的意思。
小孩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被认同后,宁絮很快破冰地说:“是吧是吧,超级好吃,不能怪我停不下来。”
身边的沙发陷下去,江逢察觉到宁絮坐过来,下一秒她忽然伸手抱住他,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
一分钟后,宁絮说:“不是,你干嘛不呼吸?”
江逢才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屏住气。
宁絮又贴着听了会儿:“听到你气管的声音了,你真的支气管炎啦。”
江逢倒无所谓地嗯了下。
咽喉肿痛又干,两小孩止不住地咳。
宁絮就说:“从现在开始,谁先咳出第一声,谁就输。”
她总能想到这种很无聊的小游戏,也亏江逢总能配合她。
好几分钟过去,宁絮咬牙憋得脸都红了,感觉有无数蚂蚁在喉咙里爬。
江逢察觉到她抓沙发的手越来越用力,她的唇齿间逸出细细碎碎的小声音,就知道她快忍不住了。
“咳。”江逢先咳了。
“咳咳——你咳咳,输咳……”宁絮咳得停不下来,还得江逢拍她背顺气。
缓过来后,两人都爆笑出声,笑得像俩小傻子。
老爷子在二楼放下财经报纸,站在门前听楼下的笑声,也欣慰地笑了笑。
自从宁絮来了江家,宁静幽深的老祖宅终于充斥有孩童欢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