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明看到了,没回她。
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再跟卢米有任何牵扯,至少是在现在。把手机塞进口袋,再也没看过。
出市场的时候,卢米的车在涂明前面,涂明看到了,拐进了另一条路。
“先给姥爷送羊蝎子?”涂明问易晚秋。
“可以。然后给爷爷送螃蟹,再把我们送回去,今天就算完成任务了。三十儿先去你姥姥家吃傍晚那顿饭,再去你爷爷家吃半夜的海鲜饺子,跟每年一样。”
“好。”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回家跟我们一起吃晚饭?”易晚秋终于没忍住,还是开口问他。
“不用了,前几天加太多班,想回去补觉。”
“那待会儿拿点馅饼走,韭菜鸡蛋,你爱吃的。”
“好的,谢谢妈。”
易晚秋回头看涂燕梁,意思是你倒是说几句话啊!涂燕梁摇摇头,别管,孩子的事别管,管不了。
易晚秋叹了口气。
涂明带着父母去送东西,分别在长辈家里坐一会儿,再送父母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翻出本书来躺在沙发上看,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耳边尽是卢米那句话:跟你个离了婚的…”
涂明刚听到的时候很生气,这会儿又有后知后觉的心疼。那疼是丝丝渗着的,不是倾泻而出的那种。
直到今天他都不觉得他在上一段婚姻中有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他也自认他离婚离的光明正大,今天才意识到,在卢米心里,离婚两个字本身就是错。因为这两个字,切断了他们真正在一起的任何可能。
涂明能理解,只是觉得卢米坏透了。
她待人真挚热情,没有分别心,活的自由自在,他特别喜欢这样的她。但她其实特别坏,也或者她那点坏心眼都用在他身上了。总之,她太坏了。
卢米的电话进来的时候他挂断了,给她发了消息:“别再打给我,以后除了工作别有任何私下的交集。”
“如果你做不到,我会辞职。”
“还有,你愿意跟任何人上床、一夜情、喝酒、胡闹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不用再撩拨我,我觉得恶心。”
卢米看到涂明发来的消息,突然特别难过,她没遇到过这种事,心里跟被人剜走一块儿似的。哭着给尚之桃打电话:“尚之桃,我好难过啊,夫子觉得我恶心。”
“我是不是很差劲啊,我怎么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啊?”
尚之桃在电话那边听卢米哭,她们认识有几年了,卢米从来都挡在她前面为她冲锋陷阵,生怕她受了委屈。她遇到难处的时候,卢米总是说:“别哭,怕什么啊!不就是这么点事儿吗?你等着!我给你解决!”
这个几乎从来不哭的人今天在电话里哭的这么难过。
尚之桃特别心疼她,不知道为什么,却也为她感到高兴,好像那个从前杀打不怕的卢米突然有了一根软肋。从而真的从她那世外的江湖里来到了路遥马急的人间。
“卢米,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你。”
“什么?”卢米擦掉鼻涕问她。
“一个…第一次为自己说过的话难过的你。”
这是你把自己的柔软真正展现给一个人的开始。
是真正爱一个人的开始。
第44章
“你对朋友特别好,没说过任何一句伤害朋友的话,把朋友放在心上。但爱情和友情不一样,有时谈恋爱就会说言不由衷的话,几乎每个人都如此。我不太认同你因为今天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否定自己的全部为人。我会伤心的。”
“我那么爱的卢米是特别好的人,只是在爱情中有棱角,还裹着刺。可能因为你不是我见过第一个这么谈恋爱的人,所以我格外能够理解。”
“不管怎么样,作为你的朋友,我特别爱你。孙雨、张晓都爱你,卢晴姐姐也爱你。哦对,唐五义也爱你。”尚之桃就差抱抱她了,哭的梨花带雨的卢米,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有几次这样的时候。
卢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她觉得是因为她说了一句特别伤人的话。她想跟涂明道歉,也不想等到明天,挂断电话穿上衣服就出门了。
她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很难等到第二天。
都是凡尘俗世的饮食男女,很难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小情小爱,不足为外人道。但就是这些小情小爱最磨人,都想在爱里保有本我,棱角分明、挺直了脊背不肯低头,到头来呢,恶语伤人六月寒。
涂明突然凌厉那一眼让她心疼。她本来不是这么想,只想图自己痛快,卢米几乎从不自省,罕见的,她觉得她今天说错话了。
很多人返乡过年,路上鲜少有车,她开的快,在深夜的路上孤独的前行。不到半小时就到了颐和园他的小区门口。打电话给他,他没接。再打,还是没接。
卢米想了想给他发语音:“我在你小区门口,想跟你当面说句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说那句话的,我这人有时特别混蛋,头脑一热什么话都说,我不是那么想的,真的。”她说着说着又有点哽咽:“你别跟我计较了,你就当你眼瞎了,跟我谈了几天特别差劲的恋爱。你那么好,肯定能找到一个跟你聊的来的人。对不起啊。”
卢米讲完等了一会儿,涂明始终没有回她。
涂明听了好几遍她讲的话,她不是有意的,但她是那么想的。口不择言的“择”在于心中想法很多,要挑哪一种说。前提是那想法本来就在。
“话说完了,我走了。你别跟我生气,不值得。真的。”
卢米哪里低过头,从前就是错就错了,你跟我较劲就是你态度不好,今天呢,头一次弯了腰。她不觉得弯腰有多难受,就是涂明那一眼太让人难受了。还有他那样每次讲话都要讲道理的人,突然间说我觉得恶心。
卢米手机响了一声,看到涂明发给她的消息:“注意安全。”
“谢谢。”
卢米又孤独的开回家里,这样孤独的时光也不常有,在她热烈的生命里几乎不曾出现过。
卢米向回开的时候,觉得心里好像好受了那么一点。到了家对尚之桃说:“我道歉了,谢谢你劝我。”
“我不只是在劝你,有时我也在自我规劝。卢米,我见过张擎,也见过很多追求你的男人,他们这些人有好有坏,但像will这样真正想跟你走的长远一点的人没有几个。我们都不可否认,大多数人是奔着不认真来的。就像你说的,原始欲望动了就动了,这没错,但真正对你好的那一个,会把欲望排在最后。他会先爱你。”
“我不是在对你说教,你知道的,我特别爱你,最爱你,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只是把我这几年所思所想的告诉你。”
“我知道,谢谢你,桃桃。我也爱你。”卢米对她说。
“那你要不要休息啊,你折腾到半夜了。”尚之桃问她。
“睡了,熬太晚明天不好看,影响我的盛世美颜了。”卢米打趣完放下手机。在黑暗中睁了会儿眼,终于还是决定结束这糟糕的一天,去迎接新年。
年三十的时候,卢米一大家子人都在奶奶家。
奶奶这一年格外大方,给每个孩子包了三千的红包。卢米和卢晴把奶奶的红包揣进兜里,上前抱住奶奶撒娇:“奶奶,明年翻倍行嘛?”
“等你奶奶活到明年再说。”
俩人的嘴巴都狠狠亲到奶奶脸上:“我奶奶能活一百一。”
一家子人笑的特别开心。
卢晴对卢米使了个眼色,俩人走到奶奶的小储物间,关上门,黑漆漆的,是她们从小说悄悄话的地方。
“我觉得你说的对。”卢晴说。
“我说什么了?”卢米摸不清头脑。
“这个。”卢米拿出手机给卢米看了一张照片,特别好看的睡衣:“我应该准备一身好看的衣服,没必要为此害羞。”
卢米放大看了:“啧啧啧,这件睡衣真棒。”
卢晴有点脸红:“卢米,我这几天特别期待。总觉得像回到十七八岁,满心欢喜。”
“那你戴避孕套了吗?”卢米问她。
“这个要我准备?”
“准备一下吧?万一他没准备呢。”
“我总觉得这东西应该是男人准备的。”
“呸!明天在机场记得买。”
“你跟will怎么样了?”
“分手了。”
“为什么?前几天不是说他很好。”
“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
卢米昨晚失眠的时候总结了什么是一路人:大概就是涂明跟他前妻或者乌蒙那样的姑娘是一路人,她呢,跟张擎那样的或许是一路人。三观契合、兴趣爱好相投,这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的人凑在一起要么都磨圆,要么有一方砸碎了骨头去迁就另一方。
反正她和涂明都不会砸碎骨头。
她知道。
卢晴抱了抱她:“难受吧?”
“还行。”
也真就是还行。反正没有要死要活,就是觉得胸闷,堵着点什么东西似的。
“过几天就好。”
卢米这么说着,听到外面倒计时了,就拥抱卢晴:“姐姐,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妹妹!”两个人几乎每年倒计时都要这样抱在一起,从小到大。
小时候在胡同里过年,倒计时后孩子们就跟着大人跑出去,去胡同口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大家围在一起笑笑闹闹,就觉得这一年虽然苦,但也有说不出的甜。
卢米和卢晴走出去,春晚接近尾声了。卢米要陪卢晴回她那收拾东西,临走前,大爷卢国富眼一红:“嗨!好歹一起吃了饺子,也不赖。”舍不得闺女呢!
卢米和卢晴对望一眼,卢晴去抱抱卢国富:“给您带好吃的,又不是第一次过年去旅行。”
“去吧去吧!”
卢米开着车去卢晴那,坐在她家沙发上看她最后一次检查行李,就对她说:“坐热气球的时候给我拍照啊,要那种照片,特别仙儿的那种。”
“行。姚路安是摄影师,应该会拍的很好看。”
“那我等着了。”
卢米前一天没睡好,这会儿有点困了。等卢晴点完行李,俩人挤一张床上睡了三个小时,就起来匆匆出发了。卢米折腾一宿,回到家里睡了一大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初一傍晚了。
白天的时候同事群里在拜年,大家嚷嚷让涂明发红包,卢米点了第一个,金额很大,比从前的老板大方。再往下看,又被起哄发了几个,她挨个点,都领到了。
涂明听到手机响,拿出来看,看到卢米一次性领了红包,随大流发了谢谢老板的表情,就又没有动静了。
涂明想单独跟卢米讲几句话,比如年过的怎么样?卢晴是不是出发了诸如此类,手放在卢米的头像上很久,最终也没有点开。他生平第一次变的小气,因为一句话斤斤计较。明明经历过更糟糕的事都能过去,却跟这句话过不去。
dasiy突然提议过年期间一起聚聚,卢米觉得她挺逗,平时私底下做小动作,过年了又要演同事情深,累不累啊?她演就演,还要拉上她:“lumi,一起好不好?”
“不好。我要出去玩。”卢米胡乱编了个理由,不想参加这无效虚假的聚会。
“lumi又不合群!will您说说她!”daisy突然拉涂明上场,涂明故意把手机放在一边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