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桃简单说了一下,目前《站台》平行宇宙里的时间节点到了高一下半学期,这段时间内,他们学校发生过一件大事。群里的人商量着,能否改变这件事,弥补曾经的遗憾。
“什么大事?”施翩好奇道。
窦桃停滞两秒,轻声道:“给老大全校募捐的事。”
施翩微怔,在她转学过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后,曾有人和她提过这件事,但仅限于知道,并不清楚细节,她不会去问陈寒丘这样的事。
施翩缓缓坐起身,问:“现在触发了这段剧情?”
窦桃点头:“他们没再群里多说,在游戏里聊。”
施翩很久没去那个平行宇宙了,偶尔上游戏,她只是去看大雪,看艺术家们的观点碰撞,小小的虚拟的人儿在屏幕里吵成一团,偶尔打得头破血流,她独自在角落,这让她感到平静。
施翩打开《站台》,又一次进入了那个平行宇宙。
……
冬天刚过去,春光照下来。
操场上乌泱泱的都是人,身穿蓝白色的校服,暖光照得人发懒,他们低着头,耷拉着肩膀,有人昏昏欲睡,头抵在前面的人的背上,老师们站在最前排,偶尔回头,看一眼自己班的学生。
主席台上,红旗飘动,映着澄澈的蓝天。
教导主任握着话筒,另一只手拿着纸条,一字一句地念着。他有一个皮球似的大肚子,说话总像喘不上气,说几句,停一会儿,令人听得无端着急起来。底下人群,有人望着他的肚子偷笑。
直到他说到今年寒假全国奥数竞赛,所有人精神一震。
全校都知道,高一新生里有个竞赛大神,上到全国大赛,下到市里竞赛,没有他搞不定的奖项和科目,但这不是重点。
好吧也是重点,更重要的是,他是个——
大!帅!哥!
有多帅呢。
当你上课犯困时,当你做作业哀叹时,当你觉得校园生活枯燥时,只要抬起头,转过身往后看一眼。
你的眼睛和精神都像受到了洗礼。
干净疏冷的少年坐在最后排,阳光洒进来,柔和地落在他冷调的面庞上,深黑色的眼睛注视着黑板,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笔,视线停留太久,他的眼神微动,淡淡地看过来。
那一瞬,你会觉得身体注入生机。
台上,教导主任激动地说着高一一班的陈寒丘同学,他又一次在全国奥数竞赛获得了一等奖,学校准备了奖状和奖金,以资鼓励。
这样的时刻当然少不了摄影机。
全校瞩目下,清瘦挺拔的少年走上主席台,再走到教导主任身旁,他平静和教导主任握手,忍着搭上肩膀的手,转身对着摄影机,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台下掌声雷动,所有人都仰望着陈寒丘。
他们明白他的与众不同,明白他们之间隔着天与地的距离,这样的人,是天子骄子。
可下一秒,教导主任松开手,朝着台下的熊相国比了个手势。
熊相国看了眼台上的少年,踟蹰片刻,小跑着上了讲台,经过陈寒丘时,他看了这个孩子一眼,动了动唇,反复几次,他最后说,有老师在,别怕。
熊相国接过话筒,望向台下一张张无忧的面庞。
他平静地叙述了陈寒丘家里的困境,母亲病重后,家里花销剧增,难以承受日常花销,于是他们抵押了房产,用以母亲的治疗,又仔细说明了慢性肾衰竭,以及后续的治疗和花费。
最后,他向全校发起募捐。
台下一片寂静,无数视线看向陈寒丘。
少年低着头,安静地站在熊相国身侧,他手里还握着刚才的奖状和奖金。大家忽然发现,这样的人,其实也是普通人。
他们说,你看,上天没有眷顾他。
陈寒丘站在阳光下,春风吹过来。
他没有抬头。
……
一阵脚步声响起,夹杂着笑语。
余攀推开包厢门,边往里走边和陈寒丘说着篮球队里的趣事,他脸上的笑在看到桌子的瞬间,僵在那里。
“桃子!你让小羽毛喝那么多酒?”余攀大喊。
窦桃:“……”
她就一时没看住。
陈寒丘一顿,看向施翩。
她支着下巴靠在桌上,面前是三瓶空了的酒瓶,原本白皙的小脸一片红,这会儿正安静着,不知在酝酿些什么。
片刻后,桌子忽然一震。
三人齐齐朝施翩看去。
施翩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那个人说的什么狗屁!他懂什么是色彩吗?懂什么是线条吗?懂什么是光影吗?”
她看起来像一头愤怒的小牛。
施翩大怒:“他根本看不懂我的画!”
“…………”
没人敢动,没人敢说话。
寂静过后,施翩忽然起身,围着桌子绕圈子,一边绕一边飞快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嘴皮子一张一合,一口气说了几百个单词,听着语气,她似乎更生气了。
余攀躲在角落里,咽了咽口水,问:“小羽毛在说什么?”
窦桃:“……听不懂。”
陈寒丘捏了捏眉心,道:“在用意大利语骂人。”
包厢里动静太大,引来服务员敲门。
他们一合计,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散了。
陈寒丘负责送施翩回家,余攀拉着窦桃去按摩。
大家各有各的快乐。
居酒屋楼下,窦桃手脚并用地架住施翩,想把她塞进出租车内,她扭动着死活不进去,最后用那双勾人的狐狸眼睛看着窦桃,瘪瘪嘴,委屈道:“桃子,你要把我抓进笼子里吗?呜呜呜我是小鸟,不能被关起来。”
窦桃:“……”
妈的,你叫施翩,不叫施小鸟。
窦桃和大美人对视两秒,举手投降。
她看向陈寒丘,问:“老大,我给她在附近开个房住下?”
陈寒丘看着女孩子娇娇的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走到施翩身前,慢慢蹲下身,说:“施翩,背你回家。”
闹腾的人顿时看过来。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俯身闻了闻味道,好像闻了许多年,令她觉得放松和安定。
施翩慢吞吞地趴了上去。
窦桃顿时松了口气,把人往上托了点。
他们看着陈寒丘背起施翩,慢慢走入街道,背景越来越远。
余攀看着,做深沉状,忽然问:“桃子,你说什么是爱情?”
窦桃:“再不过去,你的28号技师要下班了。”
余攀一声哀嚎:“走走走!”
窦桃大笑:“这就是爱情。”
-
陈寒丘勾着施翩的腿弯,停下脚步,把人往上颠了颠,背上的人不高兴,啪的一下,打在他肩上。
“不许停,追不上月亮了!”她嘟囔。
陈寒丘看了眼天,提醒道:“是阴天,明天要下雨。”
施翩捶他:“明明有月亮!”
陈寒丘叹气:“我去追。”
马路上,清俊英挺的男人背着漂亮的女孩子,步子时快时慢,他们经过繁华商区,穿过人行横道,走入冷寂的街道中。
街道两旁是高大的悬铃木,挡住黑沉沉的天幕。
背上的人闹了一路,累了,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背上,双手缠绕过来,圈住他的脖子。
“陈寒丘。”她拖着长长的语调喊他。
陈寒丘嗯了声:“要做什么?”
施翩不说话,静了一阵,小声说:“对不起。”
陈寒丘一顿,迟缓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为什么。”施翩额头抵着他的肩,嘟囔道,“不就是班级聚会,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陈寒丘反应过来,她的记忆又回到了那次春游。
她在为以前直白地戳穿“他被班级聚会抛弃”这件事而道歉,明明知道他不在意。
“不要说对不起。”他低声道。
背上的人安分片刻,两只手忽然往他脖子上摸,凉凉的触感滑过他的颈部,指尖刮擦过那颗小小的凸起,继续往上爬,直到托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掰。
陈寒丘:“……”
“要干什么?”
施翩不理他,晃着小腿,指使道:“就这么走路!”
陈寒丘只好维持着这个别扭又自然的姿势往前走,但凡有人经过,都往这对男女身上看一眼,这是干什么,人工颈托?
下周东川开始降温,夜晚的温度变得很凉。
陈寒丘加快脚步,再转过一个弯,就到了海上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