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衡看着女儿那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再被她如利剑一般的目光盯着,霎时间感觉一张脸火辣辣的。
他是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是为人父母的人,可现在,他却……
尤其是,自己的女儿曾经还是缉毒警。
蠕动了一下唇,这一刻,面对女儿质问的目光,他竟然无言以对。
“爸!”孟一荻不禁再次喊道。
她没有大声喊他,因为怕惊动隔壁的孟一洵,也怕吵醒奶奶。
但这样近似于声嘶力竭的气声,哽咽而沙哑,闯入耳朵里,仿佛谁拿着粗砺的瓦片在刮着那颗柔软的心一般,顿时让心头流血。
孟衡撇开头,不敢看她。
孟一荻心如刀割,难以置信。
刚才她从孟一洵的阳台上翻下去,因为担心孟衡来阳台外寻人,所以就干脆翻进了旁边的阳台里。
旁边就是孟衡的阳台,这种老户型,两个阳台挨得近,却没有打通。
孟一荻翻进去后,现卧室门竟然大敞着。
f市虽然有四季如春的美誉,但冬天夜里还是冷,这样开着门睡觉,晚上是会被吹感冒的。
孟一荻觉得有些奇怪,再一想到刚才孟一洵去拧孟衡卧室门的时候,卧室门竟然是锁的,心里就更加疑惑。
在她记忆里,一家人睡觉,卧室门最多是关着,从来不会反锁。
想到这里,她不禁摸黑进了卧室。
只是刚一进卧室,她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酸味,这种味道她太熟悉了,甚至让她的血液都有些躁动起来。
然后,她看到了那黑暗中的一星点儿亮着的红色。
她走了过去,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将那支燃到了一半的烟捡了起来。
烟雾缭绕中,她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结,而这些烟雾彷如鬼怪张牙舞爪,一个劲地往她鼻孔里钻。
那一瞬间,孟一荻的大脑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一片茫然。
她关掉了手机,整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手里的烟头的那抹红色彷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向她的瞳孔,穿刺她的心脏。
直到灯光亮起,她犹自不能回神。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父亲屋子里会有这种害人的东西!
“爸,到底为什么?”她不禁赤红着眼睛问道。
孟衡抿着唇,听到女儿的质问,他不由得蹲了下去,然后痛苦地捂住了脸。
“爸,你回答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孟一荻将烟杵进了烟灰缸里,然后同样蹲下去,伸手紧紧抓住孟衡的手臂,问,“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你告诉我啊?”
孟衡依旧不说话。
他怎么还有脸说话!
他这个人最重脸面,从来对儿女都非常严厉,如今被女儿撞见自己这幅模样,只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下去,哪里又还会开口辩解?
孟一荻见他不说话,又是痛心又是着急。
她也不再管他,干脆起身,然后掏出了自己这些天随身携带的证物袋,将桌上还剩下的那半包香烟以及刚才被自己摁熄的烟头分别装了进去。
见到她手中的证物袋,孟衡立即紧张起来,不禁站了起来,然后抓住了她的手。
“一荻……”他喊了她的名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该怎么去制止。
因为他没脸制止。
但他也没有拿开手,甚至手上的力度还有些重。
孟一荻不禁看向他,说道:“爸,你抽的那包特制香烟,是会要命的你知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一闻就能闻出来吗?”
孟衡张了张嘴,艰难地问:“为什么?”
“不仅仅因为我是一名缉毒警,更因为我刚刚才戒完毒!”
听到这话,孟衡的瞳孔陡然张大。
孟一荻注视着他,不禁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泪意逼回去,然后说道:“去年12月份,‘12.3’案中,我被警方从通县救回来,在医院治好外伤后,就去了明琛那里进行家庭戒毒。明琛你见过的,就是我第一次回家的时候,和我一起回来,被你质问他是谁的那个男生,我相信你最近也在新闻上见过他。没错,他那天其实是来接我去戒毒的。”
其实在明氏继承人的身份曝光后,孟衡就从新闻报道里见过明琛,当时就有些疑惑的,女儿怎么会和明氏继承人在一起,想到明琛的另外一重身份,他不禁有些担忧。
后来明氏运毒案一出,明琛在辟谣的过程中披露了自己曾经被毒贩绑架的事实,并指明了自己是在“12.3”案中被绑架的,孟衡下意识地将孟一荻和明琛的关系划归于卧底警察与被救人质的关系,就忽略了心里的那丝异样。
结果现在,女儿竟然亲自承认,她和明琛是医患关系,她真的曾经犯过毒瘾!
“我戒掉了,您也可以,让我帮您好不好?爸?”孟一荻看着孟衡,真诚地讲道。
她知道孟衡此刻所有的感受和情绪,她懂得他的恐慌和惧怕,所以她更想要帮他。
而且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正直古板的父亲染上毒,一定和h组织脱不了干系,和今晚出现在巷子里的hawk脱不了关系!
“让我帮您好不好?爸?您告诉我,您到底是怎样走上这条路的好吗?”
“我……”孟衡不禁望向角落里的冰吧,喉咙哽咽。
孟一荻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不禁抬步走上前去。
那是一个大约半人高的冰吧,孟一荻蹲了下去,打开了冰吧门。
只见里面除了放着孟衡糖尿病用的冰袋和药物之外,还有许多盒装的茶叶以及烟。
看到那半冰吧的香烟,孟一荻眸光微沉,然后扭过头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
“您说啊!”孟一荻忍不住着急。
孟衡不禁抱住脑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烟一直放在这里,我一直在抽,后来突然有一天,我意识到烟瘾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再后来有一次,别人送了我一条烟,我开来抽了一下,却怎么都不得劲,我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你什么时候现的?”
“元旦前。”
“为什么不报警?不寻求治疗?”
孟衡避开了孟一荻的视线,没有回答。
“那元旦那天我给你打了电话,说我是缉毒警,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孟一荻气急。
孟衡依旧避而不答。
孟一荻算是明白了,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报警!他是那么爱面子的人啊!
而且,他可是孟校长!
孟一荻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后来家里来了保护你的警察呢?”
家里有了警察,他又是怎么隐藏至今的?
孟衡的眼里露出痛苦之色,这才开了口,“我本来想趁着那个时候戒的,我都把冰吧里的烟全部撕烂扔进抽水马桶里了。起初忍了一个多星期,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我就猛抽烟。再后来,我现裤兜里还有半包之前的烟,就靠着那半包撑过了那一个多月,但是……”
他的嘴唇不禁颤了颤,羞愧不已。
“但是你现在的烟是哪儿来的?”孟一荻一针见血的问道。
“我……”
“这种烟,你以前根本不会抽的。说吧,您到底上哪儿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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