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宴抿了抿嘴,然后去拿起纸继续烧:“姐姐喜欢就好。”
虽是深夜,这里却是灯火通明,师乐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耳朵,轻轻松了口气。
他心里挂着事儿,她想要他放松些,不要那么紧绷着,人都是会把自己闷坏的。
四点出殡,但不到四点的时候,已经陆续有人来了,戚宴也开始去准备出殡需要的东西。
师乐怀里的虎子睡得也不安稳,听到动静就醒了,他揉着眼睛忙着起身去帮忙。
师乐也就退到了一边,这里的习俗出殡时跟着去的都是长辈和孝子,都是亲人,挺多人都穿着白色的孝衣。
师乐不好出面,再者她跟过去也不合适。
她默默回到了车上,打开车窗,听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亲戚们的哭声,看着戚宴和虎子并肩走在在人群最前面,手里拿着戚妈妈的遗照,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他们家。
“阿姨,一路走好。”
戚宴知道师乐不会跟他们一起上山,在她悄悄往车那边走以后他就知道了,但她没有道别,车也没动。
戚宴想她不会走,这个人跟他说过,她从不听电话里的道别。
所以当他从山上下来,没看到那辆车时,他懵了。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喉间有些干涩,拿出手机,上面也没有任何消息。
她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没有任何预兆。
戚宴感到一阵无力,多天的疲惫好像一瞬间涌了上来,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站着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戚宴猛然回头,看到师乐从后面走出来。
她撑了把伞,看起来像是新的,却不像她的风格,映着俗气的花,应该是在哪临时买的。
今天依旧在下雨,虽然是毛毛雨,但她的伞上的雨水却顺着往下滴,应该是在外面很久了。
戚宴张了张嘴,差点发不出声音:“姐姐。”
“嗯?”师乐看着他快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把伞撑到他头上,“怎么不回去?”
戚宴微微吸了口气:“你去哪了?”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快,却又有些委屈,师乐一时有些愣住:“我…”
戚宴:“我找不到你。”
师乐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她笑:“以为我走了?”
戚宴没说话。
师乐知道这是默认,她没看到过戚宴这种无助的样子,心里有些软:“没带衣服过来换,去买了把伞,然后跟着你们去了一趟山上。”
戚宴没看到她,他愣住。
师乐说:“站在远处看的。”
戚宴垂眼,这才看到她米色的鞋子上全是泥,他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窒息。
然后听到面前的人说:“不过我是该走了。”
戚宴忽的抬头。
师乐把伞递给他,轻声说:“我在等你回来,给你告别。”
戚宴没接,他眨了下眼睛,没有了常见的温润,也没有从容,脸上更没有得体的笑意,只是沉默地站着,看着她。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经营自己的表情,去管理自己的情绪了。
“我们少一个正式的道别。”他不接,师乐就把伞压低了些,挡住了外面的人看过来的视线,“童琳跟我说,我走的那天你来找过我。”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师乐看着他的眼睛,轻笑,“所以我还怪了几个月,觉得你是个没良心的。”
戚宴哑声说:“我确实是个没良心的。”
这句话师乐没应,她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宴,姐姐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需要承担的东西,你也是。”
“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开心,你明白吗?”
她这两天着实有些狼狈,没有休息好,脸色不怎么好,昨天熬了夜,头发也有些乱,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却依旧美得那么夺目。
戚宴无声地看着她,像是定住了,也没什么动作。
“姐姐喜欢你做自己的样子。”师乐从兜里拿了一颗刚才去买伞时买的糖,递给他,“如果你难过了,还是可以告诉我,又不是超人,哪能那么撑着自己。”
“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前途光明。”
师乐说完,就看着面前的一直沉默的戚宴。
她一只手撑伞,还得一只手给他糖,他却一动不动,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衣服:“傻了?”
良久,她听到戚宴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把她手里的糖给拿了过去,他冰凉的指尖在她的指尖轻轻抚过。
然后他把糖放进了兜里,抬起手来,把她抱住了。
他低声说:“谢谢。”
这个拥抱很短暂,那瞬间他却把她抱得跟紧。
一瞬后,戚宴把她放开,还要说什么,师乐便听到一声响亮的:“乐乐老师!”
她眉眼微动,然后伞下虎子跑了过来:“乐乐老师,我以为你走了,走吧我们去吃饭!”
师乐把伞递给戚宴,戚宴这次接了过去。
师乐弯下腰,笑着说:“老师不吃了,要回家了。”
虎子肉眼可见地丧了下来,红着眼睛:“乐乐老师你不多在我们家待一会儿吗?”
师乐说:“老师还有事,如果虎子想老师了,可以给老师打电话。”
她说着,也从兜里拿出了一颗糖,递了过去。
戚宴微顿,看着那颗糖,眸色沉了下。
虎子没想那么多,他把糖三两下剥开吃掉,想要留下师乐,但也知道这会儿不能任性,家里还有好多事。
只好蔫着点了下头:“那好吧,我会想你的。”
“嗯我也会想你的。”师乐说,“希望你天天开心,平平安安。”
戚宴:“……”
师乐走前也给戚舅舅打了个招呼,以至于她上车时,是一群人送她上的车。
戚舅舅挥手:“老师有空常来玩!”
师乐点了下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戚宴身上,笑了下:“那我走了。”
戚宴点了下头:“路上小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人也说不了什么话,师乐早就把车掉了头,这会儿停在另外一边,直接开着就走了。
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的人慢慢散开,只有戚宴站在原地,她把车停下来,把手从窗户里伸出去,朝后面挥了挥手。
然后开着车消失在了戚宴的视野中。
戚舅舅在后面喊:“小宴,快过来吃了饭把东西都收拾一下还回去了。”
戚宴应了声。
虎子别扯戚宴的衣角,有些埋怨道:“哥,你怎么都不留留乐乐老师。”
戚宴弯了下唇,没说话。
回到家,他把伞小心收了起来,坐到舅舅身边吃饭。
戚舅舅还想着师乐,念着:“这个老师人很不错,当初我还说她娇气,这会儿还挺不好意思的。”
戚宴给虎子盛饭,闻言笑了下。
戚舅舅最近这段时间,就没见自己外甥笑过,这会儿看到了就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好好的,还有舅舅呢。”
戚宴点头:“嗯。”
“不过那个老师,她是a大的,那她家是哪里的?说过来就过来了。”
戚宴:“北城。”
桌上安静了一瞬,戚舅舅差点没拿稳筷子:“你是说她从北城来的?!这么远!”
“不远。”戚宴平静地拿起筷子。
“这还不远!这里到北城,那得几千公里,坐火车都要坐几十个小时,还得转车……”
舅舅听着就觉得心惊,不停跟同桌的人描述余坪到北城的距离。
戚宴无声吃饭,吃完饭他站在院子里,拿出了师乐给他的那颗糖,看了半晌后放进嘴里,看着不远处师乐离开的方向,视线落在连绵的青山上。
心想,不远。
不过六千里,他跨得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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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回到江州, 师珒已经忙完了。
对于才到江州没几天她就突然消失,跑到之前那个山里的事情,师珒有些不满。
所有的不满在看到师乐一身狼狈出现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好好的一个人, 回来时疲惫不堪,一身脏污,师珒差点没把她扔出去。
“你是跟谁滚泥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