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郡主,好久不见啊。”
陈誉笑了笑,俊朗的五官因着这一笑,而越发多了几分飞扬的神彩。
只是,细看之下,他的眼底还带着一片鸦青。
刚刚花云那句好奇倒并不夸张,陈誉最近真的连轴转,忙成了陀螺。
那一夜,将护城河的水倒灌进京都,就是陈誉的手笔,自然后面京中善后的事情,萧玉宸也直接丢给了他。
他大概是这京中除了萧玉宸之外的第二大忙人。
京中有传闻,萧玉宸即位之后,相位还悬着,最后怕是也要落到陈誉的头上。
沈月华觉得,除了在追逐大表姐姚柔的问题上,他有些失了智和分寸之外,其他的地方倒是无可指责。
对上陈誉的笑意,沈月华扬眸道:“好久不见,陈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沈月华一眼便见着他牵着马,带着护卫,护卫的身上还背着包裹,应是要出远门。
可眼看着年关将至,朝中有没有需要调派的事情,他要做什么?
陈誉笑了笑,凑近了窗户些许,压低了声音道:“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可算是把皇上交代的事情给提前完成了,我要去一趟云城。”
说着,他抬手放在唇边,露出了一抹神秘兮兮的笑意道:“郡主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话要我顺路带给姚家吗?”
闻言,沈月华蹙眉,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之前在送大表姐姚柔离京的时候,他不是还说好要等过了年找个借口跟她一起去云城的吗?
怎么现在突然转了性子,要立刻去?
若是没有她从中调和,他就这样去了,就不怕被舅舅让人给打出来?
舅舅和大表哥看似温润宽厚,但遇到姑娘们的事情的时候,就格外的护短。
那可不是大表姐姚柔当初在南墙下栓大黄那么简单了。
沈月华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
陈誉何其敏锐,他一眼就看出了沈月华所想。
他拍了拍胸口,跟沈月华保证道:“放心吧,我这次去是带着诚意去的。”
合着,之前他往将军府跑的时候就没带诚意?
沈月华虽然没吭声,但她差点儿要翻白眼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誉哭笑不得,他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道:“那个……不是你之前说,要让我拿出诚意嘛,所以,我就特意写信给了我家老爷子。”
闻言,沈月华一愣。
她眨了眨眼睛,略带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显国公……要陪你一起去姚家?”
虽是疑问句,但看陈誉那笃定的神色,沈月华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倒真的是诚意十足了。
大舅舅和建安表哥可能会把“居心不良”的陈誉给撵出去,但应该不会将显国公拒之门外。
要知道,这位国公爷不仅一身傲骨,一手文章和经纶更是被誉为天下文人之首,但凡文人,都对其敬畏和礼让三分。
有他出面,姚家当然不会再怀疑陈誉的“诚意”了,剩下的就看大表姐姚柔怎么想了。
“怎么样?我这法子可行?”
陈誉有些迫不及待的向沈月华求证道:“连我家老爷子都搬出来了,你们姚家该不会再撵人了吧?”
“阿柔也该相信我的心意了吧?”
沈月华点了点头,笑着鼓励道:“应该没问题,不过决定权还是在大表姐手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你可以的!”
听到这话,陈誉眼里的笑意都加深了几分。
他攥紧了拳头,十分真诚道:“那郡主可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等回头我们好事成了,阿柔嫁进京都,也好跟你做个伴儿。”
他想得倒是比沈月华还长远。
沈月华哭笑不得。
陈誉勒了勒缰绳,“那我可就走了,真的没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沈月华摆了摆手,“代我向外祖母和舅舅他们问好即可。”
毕竟,她前两日才去了信给云城。
陈誉点了点头,“好。”
言罢,他这才牵着马转身走了。
花云才放下帘子,马车还未动,沈月华就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在这条安静僻静的街巷上显得格外清晰。
“郡主,郡主!”
是春桃的声音。
还不等花云再一次打起帘子,就听春桃欣喜若狂道:“老爷回府了!”
阿爹回来了!
听到这话,沈月华也欢喜得恨不得跳起来。
她刚刚都还在担心要下雪了,阿爹路上不好走,没想到人就已经回来了!
花云把气喘吁吁的春桃拉上了马车,这一次马车轱辘就像是着了火似得,一路飞奔回了将军府。
“老爷先去了静心堂,这会儿应该在陪着太夫人说话呢。”
“三爷也在。”
春桃说完,便立即打起了帘子,将沈月华迎下了马车。
沈月华点了点头,也跟着去了静心堂。
还未走到院门口,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还说呢,明明是大哥瘦了,黑了,母亲却一直认为我身子差些,你瞧瞧我这体格儿,在军中可没少被大哥操练!”
“那也是因为你身体底子本就不如你大哥,你们兄弟三人,就数你身子弱些,当初也是为了让你强身健体学些武术,才会将你送进军营,就连老二的身子都比你好些……”
里面的打趣和笑声在太夫人提到“老二”的一刹那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沈月华让外面候着的丫鬟都噤了声,她走至里间,只抬起了一角帘子看过去,就见脸上已经没有半点儿笑意的祖母在抹泪。
“老二……”
纵然哭过无数回,纵然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每次一提起来,对祖母来说,依然如割肉一般的疼。
她左右分别坐着沈月华阿爹沈长奇和三叔沈长竹,两人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却依然没能让她止住泪水。
“我本以为,比起你们在边境打仗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该是最安全的一个,没曾想……”
“没曾想啊!”
听到这里,沈月华鼻尖一酸,差点儿也跟着落泪。
世事无常,谁又能想象的到呢?
毕竟,这世上最难揣测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