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对皇兄的感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变了味儿。
……
她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来,自己是喜欢皇兄的。
可是,在看到刘陵在她面前为了她惨死的一瞬,她才猛然发现,不知不觉间,那个往日里她总是看不顺眼,百般挑剔的驸马,早已经渗透到了她心头的每一处。
如今回首往事,她已经记不得年少时皇兄的眉眼,但却将大婚之夜刘陵嘴角绽放的温柔笑意记得清清楚楚。
无论是寒风萧瑟中,塞到她手中的汤婆子,还是不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感受到的身边臂弯的温暖。
都在这一刻清晰了起来。
世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都说她亲和温雅,静怡端方。
但实际上,那都只是假面。
她性子拗,脾气暴,在人前尚能勉力维持那亲和的外表,一到了他跟前,不但原形毕露,甚至还变本加厉。
然而,无论是她的暴脾气冷嘲热讽,亦或者蛮横无理的辱骂,他从来都一声不吭,默默受着。
无论什么时候,待她抬头看去,他总能扬起带着温度的笑意。
“阿芙,气消了些吗?”
“阿芙,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阿芙,这是我从玲珑居买的糕点,你尝尝。”
……
他从未将对她的爱意诉诸于口,但如今回想起来,处处都能让她感受到他带着宽容的爱意。
往日里,世人都说,她嫁了一个好夫君。
她从未这么想。
她只是觉得,他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于她而言,是最合适不过的夫君人选。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醒悟“夫君”二字的真正含义。
可是,已经晚了。
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经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对比之下,滑胎的剧痛已经显得微不足道。
“阿芙?阿芙?御医马上就来了,你且忍忍。”
瞧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太后心急如焚,不住的宽慰道:“会没事的,你千万挺住,不要吓母后。”
听到这话,长宁长公主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鲜活。
“母后。”
她再一次开口,声音已经沙哑无比。
“我错了。”
太后还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正要凑近些去听,却见她突然抬手,一把将她推开。
另外一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攥了一支簪子,在推开太后的同时,她已经将那簪子刺入了心口。
“阿芙!”
伴随着太后那一声凄厉尖叫声,长宁长公主的身子也跟着软软的倒了下去。
“阿芙,你不要吓母后!”
“你皇兄已经不在了,你是想让母后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阿芙!”
这时候的太后哪里还有半点儿理智和形象可言。
她抱紧了长宁长公主的肩膀,不住的哀求道:“不要丢下母后,好不好?”
长宁长公主眨了眨眼睛,神色间满是疲惫,她看了一眼太后,将手放在了插着簪子的心口,喃喃道:“母后……这簪子……是驸马送我的……”
“要将它跟我葬在一处的……”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太后一下子承受不住,直接抱着她的尸体晕死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四下俱静,时间仿似都在这一刻被定格了一般。
许久都没有人发出半点儿声响。
直到御医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这沉默。
从太医院到甘露殿,这会儿功夫,已经是御医们脚下生风能跑的最快的速度了。
只是,依然还是迟了。
沉默之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萧玉宸让御医带着人送了太后去了仁寿宫,转而,还要面对那些等候多时的朝臣。
沈月华心中有挂念,也怕耽搁他的时间,想先回将军府看一下,不料却听他道:“卿卿,且稍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回去。”
闻言,沈月华摇了摇头,从他的掌中抽出手来,“政事要紧,我自己回去就好。”
且不说眼前这个烂摊子,便是引水入城,这后续都还有诸多事情要安排下去。
至于将军府的事情,沈月华自己也能处理。
见她坚持,萧玉宸便只好点头道:“好,那让似月送你出宫。”
经历了此番,两人之间明明有许多话要说,但也知道,朝臣们都还在等着,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沈月华抬眸对上萧玉宸含笑的眉眼点了点头。
离开了甘露殿的范围,等寻了个没什么人的当口,沈月华这才转头看向身边的似月。
她正要开口,头脑灵光反应迅速的似月就已经主动凑到了她跟前,并压低了声音道:“郡主,主子在得到消息之后,已经派了人去寻沈大公子,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回来。
听到这话,沈月华的一颗心随之跟着跌入了谷底。
所以,在听到似月下一句:“不过,在将军府里,被沈月惜藏着的火药已经被找了出来,沈月惜现在也已经被带去了大理寺。”
沈月华也没有感觉到轻松。
她一想到沈清然和萧淑颖落到了萧玉言的手上,就有一种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感觉来。
以着萧玉言那玉石俱焚的打算……
她忙叫了守在暗处的初一,在得到了几乎一样的回答——将军府的暗卫们,也暂时没有消息传回来的消息之后,沈月华眼皮子直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之后,她便让人一路快马加鞭往将军府赶。
萧玉宸手下办事效率高得很,护城河的水不仅淹了地下秘道,就连街面上,积水都能漫过脚裸处。
夜色已深,但放眼望去,这偌大的京都城都是醒着的。
无论是街边的商铺,还是长街小巷的住户,都点了灯起来收拾被水淹过的屋子和屋内的东西。
即使火药被淹,没能被引爆,但这突如其来的水漫京都,也给百姓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和损失。
不过,到底都没有性命之忧。
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马车淌水前行,沈月华的心也似是在被那车轱辘不断的碾压过。
好不容易才终于赶到了将军府,还不等她下马车,却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阵纷乱又急促的马蹄声,转眼便至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