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夜里,所以取名为“夜”。
在阴暗潮湿的巷道里,有一个小孩。看上去只有叁四岁,其实身体年龄已经有六岁了。他又瘦又干,脸色枯黄,头发稀疏微卷,长到耳朵两边。已是深秋,他还穿着短袖,短袖正面有叁个洞,后面也有一个,下身是一条脏兮兮的裤衩。露出来的两截细细的手臂上遍布淤青和伤疤,新旧交错。
他坐在门槛上,环着膝盖看着远处。
身后的二楼隐约传来男女交合的声音。
他像是在发呆,也像是在认真想什么事情。
巷子另一边几个六七岁的小孩笑闹着跑过来,其中一个小胖子把皮球一踢,便滚到了江夜脚边。
另外有个男孩喊:“喂,你给我们踢过来。”
江夜还是坐在原地,连眼珠子都没动。
小胖子登登登跑过来:“没关系,我来捡。”小胖子过来了,把球抱到怀里,好奇看着江夜。小胖子身上穿了两件衣服,里面一件长袖,外面是帽兜卫衣,裤子也是夹绒的。
“你不冷吗?”小胖子对江夜说。
江夜抬起头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说话?”小胖子又说。
“他是哑巴,不会说话的。”有人跑过来,扯扯小胖子的帽兜,“大虎,别跟他玩,我妈妈说他们家不干净。走吧。”
小胖子赵安铭跟着几个男孩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
阴天。
江夜八岁。
他像平日一样坐在门槛上,身上还是那件破烂的短袖。身后的二楼依旧传来男女交合的声音。
地上有一只脏了的熊猫玩偶,少了一只黑色的脚。江夜盯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他把熊猫捡起来,拿在手里。
一群小孩子又玩到了这里。
“小哑巴,这是我扔掉的玩具,是我的东西,你不要碰。”有个男孩劈手夺过江夜手里的脏玩偶,丢在地上,使劲踩了几脚。
“喂,吴聪,你怎么这样?你都不要了,为什么不给他玩?”赵安铭说。
“就是不给,他这么脏,还这么臭。”
江夜两只黑眼珠转过去,吴聪吓一跳,下意识伸手推过去,“你瞪我干嘛,小哑巴。”江夜太瘦太小了,被推出去好大远,手臂擦破一大块皮,都见血了。几个小孩都吓坏了,纷忙跑了,罪魁祸首吴聪第一个跑的,最后只剩个赵安铭。
赵安铭想去扶他,“你没事吧?”江夜两只黑眼珠一动不动盯着他,小胖子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也不敢碰他,只是把娃娃捡起来,放到他身边,“这个给你,我替吴聪给你道歉,对不起。”
江夜一直盯着他,小胖子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说:“那我先走了。”
等人都消失在巷子里,江夜慢慢爬起来,血液从伤口处蜿蜒流下,顺着手指滴到地面上,他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他最后没有捡那个娃娃。
江夜九岁。
门口出现一只黑色的小狗,趴在草丛里瑟瑟发抖。江夜早上就盯着那只小狗看,却不碰它也不摸它,直到有一天,小胖子发现了这只流浪小狗,每天都带着吃的来喂它。
有一天早上,小狗气息奄奄躺在草丛里,像是被人重重踩了几脚,头歪着,狗身子到处流血。
赵安铭拿着火腿肠过来的时候,看见江夜的手放在小狗的脖子上,手上都是血。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夜十岁,家里发生火灾,他逃过一劫,被送往福利院。
虐待小动物,怪物,不详……背负着这样的评价,他上了小学一年级。
被欺凌、被孤立,他从不在意,即便带着一身的伤,他也会默默地坐在位置上看书。一年级读完,由于成绩优异,年龄也大,班主任便申请让他参加跳级考试,升到小学六年级。
老师安排班长做他的同桌。
开学第一天。
江夜穿着福利院发的旧衣服,兜里揣着一只铅笔和一块橡皮。
刚坐下位置,旁边可爱的小女生冲他笑了,脸颊两边有小小的酒窝。
“你好,我叫何依依。”
江夜没说话,只是突然攥紧了兜里的铅笔。
有个男生过来说:“依依,他是哑巴,你别浪费时间跟他说话了。”
何依依:“你不能这样说他,老师让我好好照顾新同学。”
上课了,何依依看见同桌的桌上只有一本课本,一只铅笔,一块橡皮,也没有漂亮的小本子,文具盒,但是上课却很认真,一直听老师讲话。
下了课后,何依依便拿出自己的牛奶,红色的盒装旺仔。
“给你喝。”
江夜的眼睛转过去,看向牛奶又看向她的笑容。
“很甜哦。”何依依两颊的酒窝深了。
小学毕业考那天,有人把江夜关进了学校的厕所,他没能参加考试,也没有机会再继续念书。福利院的院长给他找了一份餐馆打杂的工作。
时间飞速流逝,他开始长个子,也逐渐显露出惊人的美貌。
他换过好几份工作,十五岁时,他在一家酒吧工作。某天深夜,一个醉酒的中年男人一路尾随,企图侵犯他。
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他观赏男人的恐惧,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攫住了他,他冰冷了十五年的血液开始沸腾。
他似乎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
上辈子的确是个连环杀人犯(文案也有说),骂人的一律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