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慈希说罢,她的眼神在陈原臻的脸上稍作停留,之后快步离开。
陈原臻站在原地,她双手握拳,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指尖几乎陷入手心。她的目光还停留在纪慈希离开的方向。
实际上在刚才纪慈希拿起银行卡的时候,她本想出言阻止。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没有说出口。
陈原臻有些混乱地揉了揉自己柔软的发丝。
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呢?
陈原臻很明白,却并不敢承认。
她是希望纪慈希能够陪着自己。
从她立志要站到陈家的顶端,让整个陈氏集团都属于自己开始。她的人生里就不再存有梦想二字。
她的人生已经完全充斥着尔虞我诈和永不停息地争斗,她顶着豪门三小姐的身份,在所谓上流社会的这潭又深又臭的水里沉没。
可是纪慈希却不是。
她眉眼里的清冷也好,对尊严的执着也好。
都成了陈原臻再不可得的奢望。
这样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如果可以陪着自己在这潭黑水里一起沉没该多好。
就在刚才,陈原臻的大脑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就是这一时的分心,促使她没有把阻止的话说出口。
陈原臻有些懊恼地闭上眼睛,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一定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她嘟囔着,垂眸看向茶几,这才看到茶几上的碟子里搁着两枚圆润的橘子①。
还真是
她本想说还真是应景,只是话没说完,她就又一次沉默起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纪慈希换了衣服就走到沙发前坐下。
她伸手拿起茶几上碟子里摆放的橘子,顺手剥着吃。
酸甜的汁水沁入舌尖,纪慈希一瞬间就觉得神经也舒缓了不少。
她用两根手指从裤子的口袋里夹出银行卡,放在茶几上。
这笔钱该怎么办。
她托着腮思考,只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办法。
不要轻视它,也不要太看重它。
她呢喃着陈原臻的这句话,在大脑里思考。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突然又想起陈原臻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她肯定会去陈至山身边做事,可是直到现在陈氏集团却无人通知她。
陈原臻是从何判断的呢?
纪慈希的大脑一瞬间被各种问号占领。
不过在所有的疑问之中,最让纪慈希疑惑的,还是陈原臻的态度。
让这一切开始的人是她,现在犹犹豫豫的人也是她。
纪慈希不敢说自己对于陈原臻了解,陈原臻曾经和她讲自己的父亲有多么不可捉摸,在这点上,纪慈希一直都觉得陈原臻是得了他父亲的真传。
所以,她不知道陈原臻在想什么。
从小到大,纪慈希做事都很简单树立目标,完成目标。
就靠着这样看似简单粗暴的做事准则,纪慈希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目前设定的一切规划,如果不是因为姐姐带着纪叙闯入她的人生,她现在大概还会按照自己的目标走下去。
这样做事做人的纪慈希,对于陈原臻完全揣摩不清,更不要提什么信任。
也正因此,她从不接受陈原臻的馈赠,也不轻易与她作过多的无用交流。
可就在刚才,她突然想要让陈原臻与自己再多说一些。
什么都好,再与她多说一些就好。
这种莫名其妙的探寻欲让一向对他人的事不关心不在意的纪慈希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水土不服吧。她这么想着,停下了剥橘子的动作。转而把还剩下一半的橘子丢进了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 ①:橘子的梗来源于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的爱我,
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且永远地扶持我。
我渴望有人毁灭我,也被我毁灭。《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珍妮特温特森
今晚不出意外会更23更。
第33章 优雅豪赌
第二天下午, 陈原臻按响了纪慈希房间的门铃。
在车上,纪慈希奇怪地问陈原臻要去哪里,陈原臻却决口不言, 直到停车, 纪慈希抬头看向车窗外,才明白陈原臻要做什么。
这是一场大型拍卖的现场。
你这是
陈原臻边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 边笑着低声道:
去玩玩吧, 这年头什么事儿扯上艺术似乎都会变得优雅那就来看看优雅的赌博大会是什么样的。
她说罢转眸看了看纪慈希, 见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装,虽然不是什么名牌, 但看起来也算是正式, 满意一笑。
我就知道,纪老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我失望。
纪慈希没有理会陈原臻的不正经, 而是转身下车。
下车之后, 她环顾四周才看见有不少西装革履的人形色匆匆,显然都是赶来参加这场拍卖会的。
陈原臻之前说的正事,难道就是这场拍卖会吗?
纪慈希抬眸看了看门口的展板,这是一家极其出名的拍卖行,在全世界范围内一年能有上百场大型拍卖会。
甚至在Z市,都已经有这家拍卖行的分行。
可到底是怎样的拍卖会, 需要让陈原臻乘坐十三个小时的飞机来到异国参加。
她正琢磨着, 突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一撞,纪慈希回神,看见陈原臻抱着手臂玩味地看着自己。
想什么呢?进去啊。她说着用眼神示意道。
你先进去就好。纪慈希回答道。
那可不行。陈原臻笑道, 来参加这场拍卖的主角又不是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纪慈希一愣。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陈原臻突然一脸无辜,这场拍卖会的参与买家登记,我是用的纪老师你的身份。
你说什么?!纪慈希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是怎么能用我的身
我怎么能够用你的身份吗?陈原臻的嘴角弯起一个不算小的弧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抬眸看着天空,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有钱就是可以
那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纪慈希暗中翻了个白眼,还没等陈原臻说完,就直接甩开她向前走去。
两人进入会场,纪慈希扫见会场入口处有身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只得有些无奈地上前用英语与对方交流,领取竞拍号码牌。
在递上护照等信息证明来者的确是本人之后,工作人员递给纪慈希一个号码牌,他看见纪慈希身后站着的陈原臻,于是便问纪慈希那是谁。
还没等纪慈希回答,陈原臻就用英语告诉对方,自己是纪慈希的秘书。
纪慈希有些鄙夷地转眸看了看陈原臻,但也没拆穿。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但他只是粗略一看陈原臻,也能看出来她的衣着考究,不像是能在会场闹事儿的人。
像这种大型拍卖会,一般人是领不到入场资格的,不愿横生别的枝节,工作人员思忖再三后,便让二人入场。
入场之后陈原臻颇有些狗腿地冲纪慈希笑道:
都是托您的福哈。
纪慈希冷着脸没搭理她。
这次拍卖会大概是艺术品专场,拍卖还没有正式开始之前,大荧幕上滚动播放着此次拍品的高清照片,是一水儿的画作。
二人寻了个位置坐下,陈原臻看向大屏幕,笑道:
艺术品这两年是越来越吃香了。
现在天下太平。纪慈希回道。
陈原臻转眸看看她,笑着点头。
是呀,现在天下太平。
所以呢,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纪慈希说罢看了看四周,见都是一堆外国人,正低头看着手上的拍卖手册。
这儿看起来也没什么能听懂你我谈话的人,你还不打算把葫芦里的药倒出来吗?
陈原臻微笑不语,片刻之后,她才开口。
家里的那位阿姨,在嫁给老爷子之前是搞艺术的。
纪慈希挑眉,等待着陈原臻继续说下去。
自从家族联姻,她嫁给老爷子之后,她向往的艺术梦被迫碎成一地鸡毛。
说到这儿,陈原臻停顿了一下,露出似是嘲讽也似是同情的笑。
嗯虽然说豪门就算是鸡毛也得是镶金镶钻的,但那也只是鸡毛。她大概心中不甘,所以到后来老爷子就给她开了个私人的美术馆,放些购置的名画什么的。
纪慈希听着听着,好像有一点明白了陈原臻的用意。
陈原烁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可惜这个人就有那么一个毛病。
什么?
陈原臻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好赌。
你是说赌博?!纪慈希一下子也怔住了,她在陈原臻提供的档案里看到过陈原烁的照片,看起来斯斯文文白白净净,无论如何纪慈希也无法把他和赌桌上眼睛血红的赌徒联想在一起。
怎么,很奇怪吗?
不是他纪慈希的大脑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我的意思是,你父亲他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陈原烁那个家伙是怎么从性情残暴的疯子转变成今天这样一副斯文高知的模样的?
陈原臻冷笑道:当年陈原烁跨境赌博赌到被人告上法庭,老爷子知道了之后连理都没理,打算眼睁睁看着亲儿子唱铁窗情。要不是他母亲哭着和老爷子求了三天三夜的情,恐怕他到现在还在蹲大狱。经过这一次,这家伙才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那这次的拍卖和他
他老毛病又犯了,只不过这次那位阿姨大概也不敢再和老爷子求情,就偷卖了三幅画来填他的窟窿。反正老爷子平时也不看美术馆的账面。
陈原臻说着说着突然一笑,她转过身期待地看着纪慈希。
你猜,这三幅画被谁给买了?
纪慈希忍俊不禁。
恐怕就坐在我身边吧。
Bingo!陈原臻冲纪慈希摆了个鬼脸,她说罢又看向会场内的大屏幕。
只不过三幅画将近一千八百万我也是很肉疼的。
纪慈希也看向大屏幕,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看向陈原臻。
难道
陈原臻只是看着大屏幕微笑,并不回答。
已经明白陈原臻用意的纪慈希眼神深邃起来,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确定会有人接手?
不确定。
那纪慈希有些着急,但她话还未出口,陈原臻就打断道:那我不就赔了,你是想这么说吗?
她看向纪慈希笑着问道。
纪慈希没说话,算是默认。
天呐,纪老师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陈原臻惊喜地捂着胸口说道。
纪慈希无奈扶额,她实在不明白陈原臻到底是如何能够在本来很正经的情况下突然不正经的。
哎呀我可真是受宠若惊,然而陈原臻的戏瘾似乎还没有过完。
纪老师你放心,就算我这一千多万打水漂了也不会变成穷光蛋的。再不济再不济我还有你呢,对吧。陈原臻说着伸出手拉扯着纪慈希的袖角。
纪慈希嫌弃地甩开手臂,她皱着眉毛说道:我说你能不能算了。话说到一半,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你看你这个人,陈原臻终于收敛了一些,就是没法开玩笑。
她说罢,脸上浮现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其实艺术品市场和普遍的交易市场一样,都是一场赌博。而赌博的两个要素,
陈原臻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
一个,是你最多能玩多大。另一个,是你敢玩到多大。
纪慈希看向陈原臻,她看见陈原臻的眼眸逐渐变得锐利。
而我陈原臻既然敢扔出这笔钱去赌,就自然输得起。
她说罢抿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我是心疼钱。纪慈希低头看手里的拍卖手册。
切
二人说着话,拍卖会也终于正式开始。
在如今的金融界,艺术品似乎也已经被当作一种资产来看待。
它与股票,黄金等过去的流通资产相比似乎小资了一些,但如果作为储备财产来看,却绝对要比皮包和高级服装有用得多。
只是想一想艺术品市场现在都已经有对冲基金了,纪慈希就觉得这个世界发展得还真是要比自己想象得迅速。
纪慈希抬起眼皮看向大屏幕,现在正在竞拍的一副抽象派的艺术品,这幅作品来源于名家,光是起拍价就已经高达千万。
她想起昨天陈原臻对自己说几百万只是小钱的时候,自己还在心里不服气,今天来到这里,纪慈希算是心服口服。
到最后,这副画被叫出近亿的价格,如果算上支付给拍卖行的佣金,总价刚好过亿。
拍出如此天价,拍卖官最后伸手向那位竞拍胜利者高喊着感谢的时候,脸上却是极为平静。
看来这种动辄上亿的交易对于身经百战的这位拍卖官已经不算什么了。
纪慈希叹了口气,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抓着的号码牌,开始百无聊赖地拿它当作扇子扇风。
你就不怕台上那位以为你出牌竞标呢?旁边的陈原臻笑道。
纪慈希连看都没看她。
反正我身边坐着你这个活财神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