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莺还以为他终于放过自己,刚松了一口气就被贺臣泽拽进了他的车。所有的目光都被隔绝在窗外,除了司机车上就剩他们两个人。
“现在没人了。”说着,贺臣泽牵过她的手。
时莺:“???”
是有没有人的事吗?
她想挣脱开,身旁的男人突然轻声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在跟她分开后的每个日夜,在看她留下的每个蛛丝马迹怀念时,在半夜醒来后腰间再也没了那只柔软的手后,他想念她发了疯。原来一个人有多重要,分开后的痛觉才能验证。
时莺愣了一下,小巧的手被他的大掌紧紧包裹着,她想,贺臣泽大概是真的喝醉了。
过了一会儿,她想到什么,给司机打电话让对方先回去。
贺臣泽闭上眼,一路上胃都因为酒精在跟他抗议,但他也只是拧了拧眉,没有暴露出什么。到酒店的距离不远,因此没开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他心想路程怎么这么短,紧紧牵着她的手不肯松开。贺臣泽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样他也不用担惊受怕,怕哪天时莺改变了主意,再也不愿意见他。
时莺看了一眼他的手,暗示他松开,“我该回去了。”
贺臣泽没放,他怕时莺走了之后就找不到她了,“时导,我剧本还有些地方不明白,能去你房间帮我看看吗?”
“……”这是什么意思,角色扮演play?
可惜时导很严格,不是那种潜规则演员的人,“看不明白就别看了,说明你没有演戏的天赋。”
时莺说的是贺臣泽曾经说过的原话,一个字都没有改。不过这话当时不是说她的,贺臣泽即使恶劣,对她总归是欣赏,是老师一般的存在。
听她把自己以前怼别人的话拿来怼自己,贺臣泽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这么严厉?”
他眼睛里的光很温柔,像一张温柔的大网,时莺把手拽出来,“你喝醉了。”
贺臣泽是有些醉,一只手撑在另一侧,不让她起身,“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时莺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他还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不然呢,我现在罢演的话,违约费你出?”
男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终于肯移开手让她下车。时莺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贺臣泽跟着下来,一直把她送到酒店房间门口。
他的目光黏在她身上拔不下来,想给她一个晚安吻,又不敢碰她,原本想放在她脖颈后的手抬起来,揉了揉她的耳垂,“早点休息。”
时莺不知道他那么小心翼翼,她打了个哈欠,没心没肺地将贺臣泽关在门外。
幸好明天的通告时间没那么早,她还能多休息一会儿。时莺脱下高跟鞋,径直走向床,而后整个人趴在了上面。她觉得自己一定也是喝醉了,要不然刚刚她心跳怎么会莫名地快。
翌日,耿游一脸沮丧地坐在化妆间,“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时莺咳嗽一声,“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你只是拽着贺臣泽叫哥哥而已。”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我叫贺臣泽哥哥?”
“嗯。”时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还冲他撒娇,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
耿游见她的表情玩味,赶紧澄清,“你别误会,我不喜欢男的!”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就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化妆间的几个工作人员听到他声音这么大、情绪这么激动,纷纷用怪异的眼神看向他。
耿游好想搬去别的星球生活,他叹了口气,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时莺安慰,“没事,一辈子也没那么长,忍忍就过去了。”
耿游:“……”
他心想贺导肯定很生气,今天还是别惹他为妙,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今天贺臣泽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并没有给他什么眼神。甚至拍完一段后,贺臣泽还表扬了他,如果冷冷淡淡的“不错”两个字算的话。
耿游松了一口气,休息的时候看见时莺站在两台阶梯上,贺臣泽站在她的下面微微仰视着她,耐心地听她讲对角色的理解,末了笑着夸赞了什么。
他开始怀疑人生,怎么人和人之间差距那么大呢?
贺臣泽生得本来就高,加上他在圈内是人人敬仰的大导演,以前哪里能见过他在别人面前这副做派?
……
电影拍摄进程一直很顺利,到四月换了个场地,拍最后收尾的部分。好巧不巧,选的是时莺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这里,看周围的一切觉得熟悉又陌生。
刚来场景还没有布置好,因此演员有短暂的休息时间。时莺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去看奶奶,她买了一束马蹄莲放在墓碑前,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
奶奶是最爱她的人,正因为有奶奶在,才让她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
她回想过去的一点一滴,鼻腔有些发酸。
回到县里的酒店,许婷有些好奇地问,“时莺姐,你去哪里了啊,出去了这么久。”
“去乡下散散心。”
“哦,我还以为你跟贺导私奔了呢。”许婷小声地说。
话音刚落,宾馆的门被敲响,许婷跑去开门,发现贺臣泽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袋子。她有些意外,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贺导……你怎么来了?”
贺臣泽也不计较她话里的不欢迎意味,站在门口绅士地问,“我能进来吗?”
这话明摆着是征求时莺的意见,许婷回头看了眼,时莺说,“什么事?”
时莺住的宾馆是特意订的,不仅有卧室、客厅还有厨房。贺臣泽把手里的食材到卧室的茶几上,“给你做顿晚餐,时小姐缺厨师吗?”
许婷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没听说贺导会做饭啊。她见贺臣泽也看向自己,明显是自己做了电灯泡了,“我还有事,就先出去了啊。”
时莺很确定他不会做饭,“现在厨师的门槛这么低?”
贺臣泽脱下外套,将袖口卷起来,露出一截流畅的肌肉线条。他走向厨房,时莺就靠在门口欣赏,想看看他能做出什么黑暗料理。
贺臣泽一边把羊排拿出来一边说,“帮我把围裙系上。”
时莺也没多想,伸手将放在一旁的黑色短围裙拿过来,但他仍旧背对着她,并没有半点配合的意思。她只能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慢慢地帮他把围裙系好。
女孩温热的手指隔着衬衫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他,所到之处撩起一场滚烫的火,最后暧昧地环住他的腰,像极了恋人相拥的模样。
时莺赶紧松开,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们是结婚很多年恩爱的夫妻。
她又看了几分钟,贺臣泽提醒,“要做很久,你先去休息一会儿。”
她有些怀疑地看向贺臣泽,“你该不会想等着我休息的时候偷偷让别人给你送饭菜过来,然后冒充是你做的吧?”
男人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大概是觉得很久没能跟她这样和平相处,眼底带着几分满足,“这都被你发现了。”
第66章 野火(1) 认错人了。
时莺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变化后, 她怔在原地,眼底的笑意散得干干净净。她刚刚在做什么?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她有些好奇地看着贺臣泽的背影,还以为他请了厨师过来。打开门, 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出现在她面前, 让她下意识怔了怔。
陆霄把花送到后看了眼里面, 眼神写着“我懂”, “我先走,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娇嫩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火红的浪漫燃成一片。都说恋爱是从一束花开始的, 时莺很少收到贺臣泽的花,偶尔收到一次, 她都会精心地放在瓶子里, 直到花瓣枯萎。
可玫瑰花, 一旦摘下来就代表着腐烂。即使把根部剪了再养养了再剪也是徒劳。
时莺想了很多, 好半晌才把花随意放在一旁。
不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时莺原本以为他只会做几道,没想到贺臣泽做了满满一桌子,看上去不比高档餐厅的差。
“什么时候学的?”她虽然这么说, 却没有动旁边的筷子, 也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她不是不动容,相反, 是内心松动, 强迫自己冷脸对他。
时莺已经察觉到了危险,这段时间贺臣泽就像连绵不断的阴雨侵蚀她的身体, 她如果再不防备就会被吞噬得彻彻底底。可她已经被伤害过一次,怎么敢重蹈覆辙。
这样的表现显然是给贺臣泽泼了冷水,他眼底带着几分失落, 笑意仍旧停留在唇角,“我记得你喜欢吃沁园那家的私房菜,前段时间去找厨师学了一手。”
“那是以前,人的爱好是会变的。”她看了眼贺臣泽,有些意有所指。
时莺今天化的妆十分素雅,但眼角勾起来的时候仍旧透着几分妩媚和勾人,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的。
他不知道时莺怎么突然变得冷漠,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但很快调整过来,也回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我去学。”
她喜欢什么,他愿意去学。
贺臣泽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垂眸的样子很认真,见她没吃,戴上一次性手套又剥了几只虾放在碟子里。时莺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没酒?”
他拿出罐装的啤酒,女人瞥了眼,“这些跟水有什么区别?”
时莺见他不拿,去房间里翻出几瓶度数高的酒,刚想喝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你胃不好,先吃点菜。”
她看了男人一眼,放下手,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突然浅浅笑了一声,“我们玩个游戏,敢不敢?”
贺臣泽的字典里没有“不敢”两个字,他不知道时莺什么目的,抬眸看了她半晌后吐出一个“好”字。
时莺倒了一排酒,纤长的手指拿起其中一杯递到贺臣泽面前,眼底带着几分蛊惑,“很简单,玩你有我没有,没做过的喝酒。”
他挑了挑眉毛,接下她的挑战,“但是要先吃饭。”
时莺夹起菜机械地吃了两口,显然是情绪有些不佳。她想起了很多过去和奶奶相处的时光,怀念那时候有家的日子。
随意应付了几口,时莺开始游戏,“我有长发。”
贺臣泽没有,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轮到他时,看了时莺半晌,而后淡淡道,“我喜欢用青柠味的沐浴露。”
时莺紧紧抿着唇,知道他在放水,“我穿高跟鞋。”
贺臣泽又举起酒杯,他胃不好,时莺比谁都清楚,她以前有多心疼,现在就有多无动于衷。他又说,“我喜欢玫瑰花。”
她屏息,仍旧对着他的眼,好半晌才说,“我数学考过十分。”
“我讨厌芹菜。”
她指尖嵌入掌心,眼角微微发红。这场游戏的初衷是想灌贺臣泽酒,但她还没发力贺臣泽就已经主动配合。就好像她处心积虑地想要他的命,没说一个字,贺臣泽就主动递给她匕首。表面上游戏是时莺赢了,但贺臣泽也没有输。
几场下来,贺臣泽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只是杯子比较小,他还没有醉,但胃部已经开始用疼痛向他抗议。
男人喉结颤了颤,紧紧看着时莺,良久才轻掀薄唇,“我每天都在想坐在我面前的人。”
时莺面上怔了一下,抬眼和他对视对峙,谁都没有先移开目光。明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游戏,却莫名地像是要打一场战,谁都不想输。
一秒、两秒、三秒……
她将目光移开,唇角带了些笑意,拿起面前的酒杯。不但喝了一杯,还像失了控一样接连喝了好几杯,贺臣泽知道自己过了分,上次时莺承认喜欢他已然是极限,他攥住她的手腕,腮帮上的肌肉绷紧,“可以了。”
时莺不听,又给自己倒了好几杯。
贺臣泽一声轻笑,带着几分绝望和颓废。他夺过她手里的酒,喝了一口。时莺看了他一眼,面上露出几分苦涩,她想抢过来,贺臣泽干脆搂住她,不让她动弹,他妥协地叹了口气,笑着说,“莺莺,你还真是知道怎么罚我。”
贺臣泽一示软,不知道怎么地,时莺身上的刺也跟着收了起来。她见过这个男人各种模样,不论是意气风发还是矜贵冷漠,唯独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真的落寞。纵然他以前也认过错,但那时时莺觉得他只是因为不习惯,可现在,他是真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