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他一定会来的。
    萧逸明话音刚落, 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个队列, 一个传令的太监骑快马先行来预报。
    祝斯宁只带了一个小队列,没有让人开道,如果不是带着皇后的仪仗,乍一看就和富家公子出行差不多。
    免了众人的礼节后,祝斯宁面带歉意道:是我来得晚了,耽误大家了。
    没有的事,殿下来得正是时候。
    萧逸明带领祝斯宁坐到最前面的座位上,扫了一眼场内。
    祝斯宁迟到这么长时间,不少人都有怨言,不过碍着祝斯宁的身份,没敢说出来。
    叫来下人给众人添茶和糕点,萧逸明朝众人一拱手,上台致辞表示欢迎,谦虚地表示今天大家有幸聚在这里,当友好交流,可各取所长互相学习。
    他说这话的时候,祝斯宁听见不远处的徐家人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徐祭酒倒是镇定,一直在闭目养神。
    就是头上的汗有点多。
    祝斯宁朝身边宫人招了招手,宫人立刻会意,躬身退下找到负责茶水的管事。
    殿下来得晚,见大家都晒着大太阳等他,心有愧意,所以将他从宫内带来的茶分予大家解暑,宫人特意加大声音,恰好是周围一圈人能听清的音量,假做叹息,这些宫内御膳房的点心是殿下特意带来给诸位儒生的,原本就是为了等这个做好才晚了些,早知道就不用特意准备这么久了,太浪费时间了
    祝斯宁绝对是场内最醒目的存在之一,原本就有不少人暗暗在关注他,见他支使宫人都伸长脖子看他要做什么。
    这场辩论除了各方学者大儒,亦有白身,入朝为官的还不到一半,更多的是还不曾见过祝斯宁,从后面看过去,只能看到他被一群人围着,剩下乌黑的发顶,还有素白的玉冠。
    现下听说他特意带了吃的来分发,一下子对他改观不少。
    萧逸明先提出问题请在场的人思考,而后开始阐述这些日子的读书心得与明悟的道理,自然,这些心得与徐祭酒的学术观点有所冲突,很快就引起讨论。
    于是徐祭酒也上台,开始一一反驳萧逸明的观点,两人你来我往,除了偶尔喝点茶外没有半点停歇。
    全程祝斯宁除了喝茶吃点心,都是一脸迷茫,偶尔萧逸明瞥过来,努力振作起来装作在听。
    今日为了赶这场辩论,他还特意早起了,虽然还是没有宗启颢早,但也是很难得了。
    因为起得太早,又一路颠簸,最后再加上台上徐祭酒与萧逸明引经据典,说的每个字他都懂,但是连起来什么意思完全不知道的语言,很快,祝斯宁就被催眠了,头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
    台上的萧逸明声音稍稍停顿了下,没有引起台下其他人的注意,倒是与他辩论的徐祭酒察觉到,眯着眼迎着大太阳望向台下,只觉得下面的人太多,他看着都出了虚影。
    父亲!
    老爷!
    被几个急促的声音一惊,祝斯宁睡意都没了,忙睁开眼:怎么了?
    他身边的宫人答道:徐祭酒晕过去了。
    徐祭酒一晕过去,徐家人便着急地冲上去,还有的想要抓萧逸明来理论,于是萧逸明带来的人跟着上场护主人。
    两方发生争执,自然就有劝和的人,其他来看辩论的人一个个出场来当和事佬,台上一片混乱。
    而坐在最前排的祝斯宁同样受到波及,他身边的宫人守卫不知是该进还是退,原本空出来专门给祝斯宁的地方逐渐缩小。
    不过一闭眼就变成这样的局面,祝斯宁眨了眨眼:我觉得
    守卫连连喝声,让其他人冷静下来,然而根本没人听,宫人也跟着加入,压根没听清楚祝斯宁在说什么。
    环顾全场,没事干的只剩下祝斯宁一个。
    他捧了一杯茶,喝下半杯醒神顺便润润喉咙。
    我说,时间是不是要到了。祝斯宁拉住一个宫人,压低声音,现在这样,我觉得不用了。
    宫人:殿下您说什么?
    其他声音太大,完全盖过祝斯宁的声音,偏偏他又不能大声说。
    祝斯宁:来之前,我说的事,你们忘了吗?
    宫人一个激灵:没忘没忘,怎么敢,只是现在这样,是不是要取消比较好一点?
    祝斯宁:所以我说让他们不要来了,不需要了,想办法出去通知一下。现在什么时候了,到约定的时间了吗?
    现在宫人略略一估,好像差不多到了,来不及了。
    祝斯宁:好了,他知道了,接下来还会更加混乱。
    坐在座位上,祝斯宁很冷静地数着时间点:三,二,一
    没到。
    再数一次。
    三,二,一
    这一次,刺客如约出现。
    锋利的刀身在阳光下愈发雪亮,宫人适时地尖叫起来:有刺客,护驾
    摔了一个杯子努力配合,祝斯宁坐在座位上看着其他人慌慌张张地到处乱跑,漫不经心地想,虽然有点浮夸,不过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能骗到多少是多少。
    就算这个主意有点蠢也没关系,反正辩论结束了。
    看到徐祭酒忽然倒在台上的那一刻,萧逸明瞳孔一缩,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慌,还没等他理清楚情况,又忽然冲出一伙冲着祝斯宁来的刺客。
    手无寸铁的书生惊惧不已,一听有刺客就慌了神,四处乱跑,还有些腿软了走不动,干脆原地尖叫。
    萧逸明推开人群,冲到祝斯宁面前:殿下,没事吧?
    祝斯宁指了指自己座下的轮椅,提醒道:我哪儿也去不了,刺客长什么样也没看见,还是快点让这些人走吧,越来越乱了,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是,殿下说得是。萧逸明连声应下,叫来下人速速安排。
    守卫已经和刺客纠缠上,刀剑铿锵不断,守卫和刺客边打边退,祝斯宁离得远看不太清楚,倒是看见跟前一个书生两眼一翻,和徐祭酒一样晕了过去。
    祝斯宁:可算碰到比他还差劲的了。
    准备了许久的辩论大会就这么乱糟糟地结束了,好些人受到惊吓,虽然连刺客的样子都没看清,但还是吓破了胆,无意再多留。
    愿意留下的,大多是还在朝中任职的官员,还有的见祝斯宁没有走的意思,跟着一起留下。
    殿下临危不惧,果真有秦王风范。几个朝廷官员对祝斯宁的表现赞赏不已,就算是他们,听到有刺客,都有些惊慌。
    特别是祝斯宁双腿不能行走,依旧能保持镇定。
    都是因我之故。让各位大人受惊了。祝斯宁有些愧疚,这些老大人年纪可不比他这个策划者,就算是假的,这么猛的一吓,心脏一样受不了。
    虚惊一场,没事就好。翰林院的学士大人同样在场,眼下这辩论是进行不下去了,为了安全着想,殿下还是先行回宫吧。
    大人说得是。祝斯宁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启程,他得先确认徐祭酒的情况,我有带随行的御医,若是刚才有磕碰晕倒的,都可以找御医诊治,特别是徐大人,我实在担心。
    学士大人替徐祭酒谢过祝斯宁,还有几个年轻的书生特意到祝斯宁跟前来拜谢。
    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多礼。确定徐祭酒只是中暑晕过去后,祝斯宁没有再多留。
    萧逸明还在忙着处理后续,安抚与会的其他人,听到下人汇报说祝斯宁要走,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原本还想着让殿下见识一下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让殿下受惊了。
    整个辩论被搅得一团乱,他现在还理不清头绪。
    没关系,其实我也听不懂。祝斯宁道,也没有被吓到,萧大人不必担心。
    殿下听不懂还特意过来萧逸明目光柔和,都是我没有布置好,下次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
    学士大人摇头:你还是过于急躁了,徐祭酒的学问你还没有吃透,只抓了几个点便公开辩论,锋芒太盛,有失后生该有的谦虚和对前辈的尊敬。虽然你足够勇敢,敢于质疑权威,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表扬你的勇敢了。
    萧逸明一惊,这还是学士大人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批评他。
    祝斯宁意外地看向学士大人,他一直对萧逸明青眼有加,在关键事情上更是手把手教萧逸明,是他坚定的支持者。
    学士大人摇摇头,眼底俱是失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与祝斯宁行礼先告退,摆手让萧逸明不必再送,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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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斯宁的仪仗进了城门后就不再动了。
    怎么不走了?感觉到马车的停止,祝斯宁令同车的宫人下去询问。
    结果半天都没回来。
    祝斯宁不得不再问一次。
    车厢外一片寂静,连之前城门口卫兵喝令马匹的声音都消失了,祝斯宁伸长手去够车帘,才刚碰到,车帘就从外面被人掀开。
    一上来阿宁就给我行此大礼,太客气了。宗启颢的声音带着笑意,扶起祝斯宁。
    宗启颢踏上马车后,车夫挥马鞭驱马赶路,祝斯宁没能稳住,向一边倒去。
    幸而宗启颢及时拉住他,让他靠着自己。
    再没有宫人上来,祝斯宁担心下个转弯他还要晃,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没动。
    陛下怎么来了?
    听急报说阿宁遇到刺客了,赶着过来的。
    祝斯宁抬起眼,不解地看向宗启颢:没有必要吧,又不是真的。
    阿宁。宗启颢只有这两个字,再没有其他。
    他的手掌在后面一遍一遍抚着祝斯宁的背部。
    宗启颢当然知道这是假的,他自己就是参与者,然而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还是止不住的心慌。
    担心那些安排好的人没有做好,不小心误伤了祝斯宁;担心场面混乱,祝斯宁行动不便被其他人忽略丢弃;担心他演技不过关,被萧逸明发现为难
    方方面面,明明之前计划得好好的,再回顾却只觉得错漏百出,还有好多细节没有完善。
    只有亲眼看到祝斯宁好好的,宗启颢才能安心。
    ========
    将有名望的在野儒生和当朝官员送走后,萧逸明才有空喘口气。
    半山剩下的人不多,多数是和萧逸明交情较好,留下来安慰他的。
    萧兄学识深厚,这不过是一时意外,假以时日,其他人自会明白萧兄的道理,到时候萧兄光是印书就能赚得比现在还多!
    不过一场小小的辩论而已,来日还有更大的地方供萧兄弟发挥,不必挂心
    这些萧逸明都一一谢过,并按照流程安排了吃食。
    酒一下肚,心便安了很多,不好在萧逸明的辩论失败上多说,众人将话题转到别处。
    今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果真如传言一般哎,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说,长得真好。有人抱着酒坛醉醺醺道,他看我一眼,我都紧张得不行。
    同伴笑骂:殿下怎么可能看你,你哪位啊。
    肯定是看我,我就站在逸明身旁,殿下肯定记住我了!
    说这话的人同样引来一片嘘声:殿下看的肯定是萧兄,人家是特意过来看他的。
    萧逸明矜持微笑:能得殿下垂青,是我的荣幸。
    虽然这场辩论的结果不太好,不过没关系,反正祝斯宁听不懂,再加上对方还糟了刺杀,恐怕注意力都不在结果上、
    我考了那么多次进士,还没能中过一次,原以为此生无缘见天颜了,没想到既然还能见到陛下,听你们这么讲果然陛下和殿下是天作之合!
    这人是来接朋友的,顺便蹭个饭,恰好在出城的时候碰到宗启颢的仪仗。
    陛下肯定是听说殿下被刺杀,特意出宫接殿下的!他激动不已,和书里讲的一模一样!
    陛下真的来了?一句话就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很快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萧逸明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你们说的书,是什么书?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为这场辩论忙碌,几乎住在藏书楼里,生意都疏于打理。
    竟然没有听说过这些。
    是坊间话本,萧兄不知道也是正常其他人笑道,都是戏说帝后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你看这人一直没考上进士,就是看话本给闹的,真以为他是殿下不成,有陛下在,想看话本就去藏书楼看个够。
    第59章
    没能从祝修永那里借到钱, 祝斯宁将自己进宫以来攒下来的份例点了点,还是觉得不太够。
    要是让宗启颢增加后宫的支出,前朝御史肯定要抓住他不放, 还是得祝斯宁自己想办法才行。
    后妃的财政忽然变得紧张, 原因是原来一直散财, 为爱发电出本的刘美人家里无法给她足够的补贴, 导致她只能提高价钱出本。要解决就要从源头开始,帮助刘家振兴。
    可是要怎么做呢?
    祝斯宁就没为银钱烦恼过。
    这个任务实在不好做,联系的方面太广了, 祝斯宁要切实解决每个嫔妃的烦恼才算完成任务。
    在这座皇宫里生活, 本身就是这些人的烦恼,可是出去如何安置,还有背后的家族,不能安排好, 也不算完成任务。
    殿下, 来看下这些花样如何?借着后宫例常的聚会, 王昭仪带了一堆绣样过来, 你看下有哪些喜欢的, 挑了臣妾好做罩子。
    王昭仪热情满满, 可惜祝斯宁心不在焉, 看哪个都差不多:随便,我不挑, 哪个都可以。
    怎么可以随便?王昭仪很认真地纠正, 这可是最少要用一个月的, 还是正月用的,过年的时候,朝廷命妇都要来椒房殿给殿下拜年,到时候大家都能看见,怎么可以随便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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