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高跟鞋声逐渐清晰,和着中年女人的抱怨,一顿一锉。
“本来还想给你们年轻人搞个茶话会,交流交流单身的感想,结果竟然让他给跑了。”
说好了一起过来坐坐,宋斯彦却不辞而别,这让陈高雁很不开心。
她猛地推开办公室大门,只见付青已迎面走来正要外出,满面凝重,颇有些从书生气和少年气破茧的架势。
“真少见啊。”
付青已应声回神,眉头随即舒展开来,仿佛刚刚陷入苦思的不是自己。
“啊,老师你回来了。”
“回来了,”陈高雁随手将挎包丢在客用沙发上,“没想到,原来你也会皱眉头呢。”
付青已笑笑。
“我当然会啊。”
任谁遇到这样一个伪装成猎物的小机灵鬼——面对“你是谁”的问题,丢下一句“我不想说”的回答就溜没了影——都要皱眉。
出了哲学院大门,宋凛凛直奔下午课程的教室,手忙脚乱将自己埋进知识的汪洋大海,企图阻挡胡思乱想的侵蚀。连堂的大课可把阮峰则憋坏了,望着教室另一头不看手机的宋凛凛干着急。下课铃一响,宋凛凛前脚起身,就被阮峰则后脚封堵,饿狼似的挡住了去路。
“问到了吗问到了吗问到了吗?”
她与这双眼睛对视着,定定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眼看饿狼蔫了下去。
她确实没问到。
反而把魂丢在了那里,到现在还觉得飘飘然无法自已。
一旁陌生的女同学倒是自来熟,顺势就聊进了她们的话题,阮峰则更是转悲为喜乐于分享,学生倒追老师的戏码立刻将方圆左近的人吸引。
“付老师确实很帅,是那种……怎么描述呢?”
“有一种男朋友的氛围!”
“对对,就是会把你抱到桌子上坐好,再跟你接吻那种。”
“呀——”
“哈哈哈哈……”
八卦的热闹一下涌动起来,田妮好奇走近时恰好偶遇“接吻”两个字,从小上女校的她羞臊得不行,即刻飞扑到宋凛凛旁边求救,却惊觉她不大对劲。
田妮仔细看她,像被什么折磨得有些痛苦,瞬时紧张起来。
“没、没事吧?”
宋凛凛试着深呼吸,还是无法将心口的慌错排遣出去,想要安慰田妮,但话却说不出口,这才意识到只见对方嘴在张合,声音统统从耳畔绕走了,混乱的杂音此时竟串联成了一条绳索绕在了脖颈上——
忽然,她手腕被谁紧握拉高,整个人踉跄一下,跌入了的谁的怀抱,哽住的喉咙灌入一大口空气。
“我找一下宋凛凛,借过。”
沉静温润的声音此时格外有穿透力,从他的胸腔传到她的后脑,震得耳廓酥麻。
宋斯彦转身,牵她的手在背后,从右换到左,一同从人群避让出的过道离开。
起飞不久的客机从天空划过,遥远的轰鸣零星飘落。
“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凛凛闷头跟着往前走,也不问去哪,直到来在教学楼背后的空旷无人处,两人才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上课之前。”
尤其在个别迟到的人之前。
宋斯彦回身,松开了与妹妹紧握了一路的手。
临近傍晚的灰紫色天光勾勒出白衬衫的褶皱,随意后梳的发型稍显凌乱。
看起来又是和衣而睡的一夜。
宋凛凛压着仍有余悸的胸口,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的错。
她拉过一旁秋千的绳索,在坐板上摸了一手灰,掸了掸又觉得不够,于是掏出马原课本垫好才坐了下去。
“是因为我发脾气……才不回家吗?”
她的轻声细语依旧,只是话里的字密得多,也流畅得多。
宋斯彦在她面前站定,挽着袖口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会,昨天临时有安全检查而已。”
他没料到一次加班会让她这样多虑——但不得不承认他着实吓了一跳,他出于礼貌答应去相亲,竟会让她反应强烈到当场掀翻了茶几。
秋千吱呀晃动,他看见她牛仔短裤下一双腿交迭,左脚勾住右脚跟,随着晃荡的节奏,进退于他跨立的两腿间,鞋底蹭着地面一下一下,沙沙作响。
光裸的小腿和板正的裤脚,没有接触,只有微风。
“最近这种难受的情况还多吗?”
宋斯彦双手抱臂,见晃荡的脚踩停了秋千。
“很少,”宋凛凛说了一次还不够,又强调两遍“很少很少”。
自那个夏天以来,她发现自己会在被人群包围时陷入溺水似的痛苦,呼吸困难就罢了,可怕的是会被万念俱灭的赴死念头控制,这样的情况一度频繁到她没有办法正常上学,久而久之,又在漫长的时间里缓缓自愈。只是十几年该说的话全都默默咽了下去,已经失去了吐露的习惯。
她偶尔还会难受,她需要援手,但她已经不需要被拯救了。
宋斯彦点点头。
“那就好。”
“哥……”
“嗯?”
“你相亲……嗯……顺利吗?”
宋凛凛将秋千索抱在胸前,仰头望着哥哥。
“我没有相亲,”宋斯彦叹一口气,“陈阿姨提了好多次了,我不好看都不看一直拒绝,倒是你。”
宋凛凛瞪着大眼不说话。
宋斯彦欲言又止。
“我不说了行吧。”
终于遂了宋凛凛的意,将她无理取闹的事翻了篇。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一听“相亲”两个字就炸了毛。吵架,嘴皮子不够利索,讲理,自己也没什么反对的立场,争执中闷气就全部化作了暴力,输出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上一次这样悲愤交加,还是发现付青哥的电话变成空号时。
啊对了,她见到付青哥了!
“哥。”
宋凛凛腾地从秋千上起身,怔了怔,却无从说起。
正准备走的宋斯彦回头看她,逆光中细密的睫毛半垂着,眉眼神色暖得让人心痒。
她将书包背好,捡起课本跟上他。
“……等等我。”
等她把付青哥带回来。
天边透了丁点黄昏的前奏,浅淡的霞光便洋洋洒洒染了半边天,航迹线的尽头,一弯银白的月牙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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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邪归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