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虽然她还没有睁开眼睛,但她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总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已经坐在教室里听教授讲课了。
她应该坐在那间昏暗的、让人仿佛透不过气来的小教室,任由晦涩难懂的知识点从自己的左耳朵里穿进、右耳朵里穿出。
想到这里,劳伦突然“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fuck!我睡到几点了?”她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什么?8:45?fuck,fuck,fuck,fuck——fuck!我他妈的睡过头了!”
第一节课8:50开始,而劳伦最少也需要骑车20分钟才能抵达学校。
狂飙毫无意义的脏话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劳伦很快就闭上了嘴巴。
她飞快地前往小厨房,在烤面包机里塞了两片现成的切片吐司,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一套能够外出的衣服。
她昨晚就已经把书包收拾好了,里面装着她今天要用的教科书,手机,钱包,家门钥匙——所有你可以在一个正常大学生背包里找到的东西。
哦,考虑到她还是个哥谭人,她包里甚至可能还会比那些“在哥谭土生土长的正常人”少点东西。
比如某些锋利的东西,某些能变出个“火花”给人点颜色瞧瞧的厉害玩意儿。
劳伦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但厨房里传来的异常声响拖慢了她的脚步。
真见鬼,她的面包机居然坏掉了!
那两片吐司没有按时弹出来,被机器烤得又黑,又硬,散发出令人皱眉的烧焦气味。
劳伦心疼地看着时不时闪过一道不详电光的烤吐司机。
它是她用15美元从一家二手或者叁手店里买回来的,并且刚用了不到半个月。
就这样放着不管跑去学校,它可能会发生爆炸的,劳伦想道。
她迅速拔掉了电源,然后头疼地看着那两片焦炭似的面包。
略一思索后,她把它们扔进了水池,往它们上面冲自来水——
焦炭被泡得软烂,自然也就不会再散发那种难闻的气味。
解决了安全隐患,劳伦顾不上自己还肚子空空,连忙拎起书包准备走人。
劳伦的自行车被她停放在阳台上。
她知道这听起来很脏——但她每次都需要推着它,任由它沾满尘土的轮子碾过她摆设并不是那么精致的客厅。
劳伦的阳台是半封闭的,挂了防盗铁丝网——她所在的整栋公寓楼都是这样,并不会显得她独一家突兀。
她的家在这栋公寓楼叁楼的一个拐角处,对面没有很高的建筑物。
在绝对正常的情况下,应该没有人能翻进她的阳台偷窃她的自行车轮胎。
劳伦还没有被人偷过轮胎——事实上,这辆自行车也只是她去年才刚刚买的。
当然,也是二手。
在那些没有保安24h巡逻的地盘上,大多数人都会建议你买些用旧的东西。
毕竟全新的玩意儿在这里太惹人注意。
劳伦推着自行车,试图艰难地挤进这间窄小陈旧的电梯。
“哦,女孩,我建议你去走楼梯。”一个看上去同样赶时间的白领不耐烦地对劳伦说,“你知道自己在耽误别人的正常使用,对吧?”
劳伦想都没想就选择了退让,却在满头大汗地将自行车搬下了几层楼梯后停下了动作。
她为什么要在会让自己陷入麻烦的情况下,去谦让这样一个没有礼貌的人呢?
她刚刚该更狠一点的,比如故意占着电梯不走……
但它又是唯一的电梯,所有高楼层(虽然一共就五层)的人都指望使用它一个。
而且劳伦记得,那个白领有几个(最近两个月换了叁次)很不好惹的男朋友——膀大腰圆,可怖的肌肉上布满纹身。
只要是在哥谭,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好邻居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一群突然冒出来的受害者指认成一个凶神恶煞的罪犯。
劳伦抗着自行车,大汗淋漓地走到楼梯口,然后推开铁门,来到了车库。
这个车库是公寓私有的,旁边有个小门面向一条主干道马路。
劳伦沿着那条路一直骑下去就可以顺利到达学校。
她突然看见了一只猫——叁花的,瘦骨嶙峋,但是眼睛很漂亮。
它正蹲在车库小门的顶梁上,警惕地盯着靠近它的劳伦。
“你真漂亮,”劳伦对它说,“但你得远离车库,知道吗?这里有几个开车的业主很危险。”
猫当然不能回答她。
在劳伦伸手去拉开小门的时候,猫就从顶梁上一跃而下跑了。
这只身手矫捷的猫一下子就让劳伦想到了猫女,一个亦正亦邪的哥谭罪犯。
她昨天还在电视上看见了有关她的新闻。
哥谭自己发布的报纸上时不时就会刊登一些有关猫女偷窃某某富人宝物或艺术品的通缉资讯。
另一方面,劳伦在电视上(虽然是餐厅的电视)偶尔也会看到直播中的记者对观众说猫女在协助警方救助被拐卖的那些妇女儿童。
就像劳伦刚刚评价的那样,猫女是一名亦正亦邪的罪犯。
……
“真令人惊讶,”讲台上,劳伦最讨厌的坎德教授故作惊讶地对劳伦说,“我以为我们当中的某些人不知道今天有课呢。”
是的,劳伦真的迟到了很久——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了,她才喘着粗气赶到。
坎德教授喜欢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为难学生,尤其是在学生缺席的时候。
他最喜欢在学生管理处对那些工作人员大做文章,尽全力让学校对这种学生处以最严格的惩罚。
劳伦不在乎坎德教授念叨些什么,因为她已经跟管理处报备过了——她有很正当的理由迟到。
烤面包机突然爆炸可不是一件小事,对不对?
尽管那根本就没发生,但劳伦完全不介意用它拿过来做借口,为自己睡过头的罪名开脱一下。
劳伦不在乎,但有人在乎。
坎德教授刚一说完,底下的学生当中就有几人配合地发出了哄笑声。
劳伦无需多想就知道,那几个人肯定是坎德教授的马屁精——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在刻意针对劳伦。
他们只是在针对所有坎德教授在针对的人罢了,就像几条整日围着他转,想方设法讨肉吃的小哈巴狗。
坐在他们之中的男孩克莱尔没有笑——这让劳伦的心情好了点。
他是从上大学起已经让劳伦暗恋了几个月的一名男生,全名克莱尔·卡米拉。
虽然他的朋友大多都是教授的马屁精和小混混(在劳伦看来),克莱尔自己本人却是一个很有绅士风度的学生,家里也很有钱,每天都是专属司机接送。
劳伦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克莱尔或许是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他才会识人不清,被这些狐朋狗友的花言巧语给欺骗了。
在劳伦看向克莱尔的时候,克莱尔也在很担忧似的看着劳伦的方向。
如果他不是被欺骗了,为什么他会和别人格格不入,表现出这样“拒绝人云亦云”的高尚道德品质来呢?
一想到这里,劳伦心里就像是有小爪子在挠一样坐立不安。
她居然已经开始幻想克莱尔对自己表白是什么样了。
你觉得她在做梦?
开玩笑,这个学校里根本就没有不喜欢克莱尔的女生。
尤其是那些被克莱尔主动靠近的女生。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这所大学里没有任何存在感可言的劳伦自己,竟然会成为他主动接近的一员。
比如现在——
劳伦打算快点走到食堂去买一份午餐,她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然而,她刚走出教室门,克莱尔就从身后追了上来。
“嘿,劳伦,突然叫住你很抱歉,”克莱尔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一侧,“但……你还好吧?丹刚刚跟我说你的公寓爆炸了。”
“他的消息可真灵通,”劳伦惊讶地看着他,“好吧,的确如此——今天早上,我的烤面包机突然爆炸了。”
她决定把这个小小的谎言继续下去。
“如果你没地方住,可以随时告诉我,”克莱尔微笑着说,“我家有很多客房,不信你可以问萨姆他们。”
“谢谢你,克莱尔,”劳伦紧张地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子,“但……我没事,我的公寓没有太大损伤。”
突然,劳伦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大叫了一声。
——哦草。
劳伦迅速用余光扫了一眼克莱尔僵住的表情——该死的,还有比现在更尴尬的时候吗?
“看样子你已经饿坏了,”克莱尔忍着笑说,“知道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那么我们待会见?”
劳伦胡乱冲他点了点头,抓着书包快步朝食堂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该如何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脑袋轮起来往食堂的白瓷砖墙壁上狠狠地撞几下。
丢人的东西!
她懊恼地看着被擦得十分光洁的瓷砖地表——上面有她自己的倒影。
“喂!快闪开!”
劳伦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喊声,但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自己就已经被什么人重重撞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大碗温热的番茄汤全部从碗里洒了出来,把劳伦从头淋到脚。
“我都说了闪开!你是蠢货吗?”始作俑者不仅没有感到抱歉,甚至开始责怪劳伦,“你都不长眼睛的吗?”
周围的人群纷纷躲开了事件中心的两人,留出了一块空地。
这下,劳伦此时的狼狈模样被更多的人注意到了。
她紧抿着嘴,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的鞋底踩在了黏糊糊、滑溜溜的汤汁上,差点让劳伦刚站起来就又摔一跤。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名教授闻声走了过来,“我希望做错事的那个人主动站出来,立即把这里打扫干净!”
“是她导致的这一切!应该由她去打扫。”个头矮小的肇事者率先喊道。
劳伦紧张地扫了他一眼——她发现,男生的五官丑陋地扭曲在了一起,眼里闪着像算计的一样光。
这让她有点想吐。
“不,是他自己跟朋友在食堂里追逐打闹,然后端着一碗汤撞到我身上的。”她僵硬地为自己辩解道。
这时,大部分人群已经散去了,没有第二个知情者站出来替劳伦说话。
很多人甚至是刚一看见这名长着严肃脸的教授就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这只是一件花五分钟拿拖把清理掉痕迹的小事,而你们却开始在这里互相推卸责任,一点担当都没有,”那名教授用一种非常失望的语气对他们说,“你们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是大学生,多么幼稚!原本我打算放诚实的孩子一马,自己亲自清理掉这些汤汁,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们两个去拿拖把,然后将整个食堂地板擦一遍。”
劳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判决——她甚至根本不认识这名教授是谁!
他凭什么要在午休中用这种蹩脚的理由给她强加上这份额外的工作?
然后,他发现男生和劳伦没有第一时间行动,又生气地说如果他们不照做,他也不打算退让——他们两个谁也别想准时去上下午的课,更别说是按时吃上午饭了。
再一次的,劳伦没有反抗。
她几乎是本能地跑去拿拖把,对这个命令进行了服从。
然而在原地等待她的是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
那个男生,他留在了原地——他甚至一步都没有动。
“教授认为他找到了真正的犯人!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挨罚咯!”男生得意地做了一个鬼脸,“傻了吧!我就说你是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