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麟突然回过味来,怪不得陈错用□□打趣胖子,敢情这帮人真拿自己当古惑仔了,他有点想笑,偏头瞅了陈错一眼,默默期待起这位浩南哥的反应。
东哥,小错难得来一趟,就别提这些陈年往事了吧。油头出来打圆场。
就是,东子,当年那件事,也不能全怪小错。猴子跟着附和,咱兄弟有七年没见了吧,好不容易凑一起,别净说这些,伤感情。
伤你妈了个逼!斜眼眼睛盯着油头,手指着猴子一顿喷,不怪他怪谁,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虎哥当年怎么对你的,现在他落了难,你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居然还帮着这狗杂种开脱,□□妈的,我没你这样的脓包兄弟!
操,东子,你丫吃枪药了吧,我他妈是这意思么,你瞎喷个几把啊!猴子也来劲了,上去就要动手。
杨麟见他们一言不合就开干,场面几近失控,好笑地凑上陈错的耳朵,哎,浩南哥,兄弟们内讧了,还不快去调停调停。
陈错看了他一眼,上去把猴子拉到一边,看着斜眼,安东,那件事,已经了结了,我不欠方虎,更不欠你们,今天,也不是来找你的,就像你说的,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了结?了个屁的结!斜眼气极反笑,指着陈错的鼻子,陈错,你丫弄瞎虎哥一只眼,还害他坐了牢,现在你跟我说了结,呵,想得挺美呀,我告诉你,咱们没完。
随你。陈错懒得跟他废话,扯起角落里的胖子往院子走。
杨麟也不想在这跟他们大眼瞪斜眼,跟着出了屋。
我今天来,是要跟你商量俊宁上学的事。 陈错开门见山,俊宁已经超龄两年,不能再耽误了。
啊!胖子回过神,立刻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情,开始捶胸顿足,潸然泪下,唉,小错,你是不了解我的苦衷啊,但凡家里有点钱,我哪会耽误小弟上学,实在是,实在是,做哥哥的无能啊!
杨麟在一旁,边看边感慨,这山里还真是藏龙卧虎、戏精辈出啊,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影帝级别的。
小错,你教书,是有工资的吧?胖子抹了把泪,偷瞄陈错一眼,两只手来回搓,你看,嗯,能不能
陈错没说话,掏出烟盒,弹出根烟点着。
杨麟发现,胖子眯缝着的眼,瞬间睁大了好几倍。
小错,你这烟是胖子盯着他手上的东西,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是我托朋友从b市带回来的。陈错看了他一眼,抽出一根递过去,还好心地帮他点着。
胖子吸了一口,闭起眼咂摸半天,那表情,活像磕了药似的,这烟抽着有劲,还香!他凑到陈错跟前,讨好地问,小错,这烟多少钱一盒?
五十。陈错漫不经心地说。
五十?这么贵?
嗯,听说是专供烟,外边没卖的。
杨麟扫了眼那烟盒,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这烟确实是b市特产,但绝不是什么高档货,更不是什么专供烟,别说五十,二十顶天儿了。杨麟叹服地看着陈腹黑,对他张口瞎白话的功力简直叹为观止。
胖子眼睛瞪得更大,瞟了一眼那烟盒,见上面果然印着b市某举世闻名的地标建筑,不再怀疑,凑过去觍着脸问,小错,能不能,让你朋友帮我也带一盒。
一盒?陈错挑眉。
两盒也行!
陈错没理他,把烟揣回兜里。
一条!胖子掐了一把大腿肉,把心一横,一条,总行了吧?
陈错摊开手,伸到他面前。
等着!胖子一溜烟跑进屋,不到五秒又颠回来,把五张毛爷爷放到陈错手上。
陈错把钱塞进兜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这烟可真够贵的!胖子还在拍大腿嫌肉疼,对上他的眼神,猛地一抖,才想起,他现在是个连弟弟学费都交不起的穷光蛋,忙换上刚才那副惨兮兮的嘴脸,哝,压箱底的钱都给你了,这回吃饭都成问题了,唉!
先让俊宁去上学,学费的事,我会想办法。陈错站起身往外走,烟我会让俊宁带回来的。
喂,小错!胖子叫住他,往屋里瞥了一眼,追过去,鬼鬼祟祟地说,那个,我听说,方虎减刑了,弄不好明年就要出狱,你,你自己小心点。
陈错一愣,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杨麟瞥了他一下,心痒痒的,对他们这些江湖恩怨大感好奇,不过,他也明白,以陈错的性格,是不会告诉他的。
浩南哥,没想到,你丫对兄弟够黑的!杨麟被陈错搀着,小碎步下山,那烟一条也就二百吧,你收他五百,就算买完烟,交了学费,自己还干捞一百,顺带赚个人情,一石三鸟,算盘打得可够精的啊!
陈错抿着嘴,没说话。
那烟,真是从b市带的?杨麟问。
嗯。
你喜欢?
谈不上,是上一任支教老师留下的,你要么,我那还有两条。
操?杨麟的三观再次被刷新,脚下一个出溜,被陈错及时搂住。
手臂很快松开,杨麟稳了稳心神,忍不住笑了,我说,老陈同志,像你这样的神人,窝在这穷山沟沟里,简直他妈的一百个屈才啊!
☆、叫爸爸陈错服软
两人回到学校,已近中午。
刚进校门,就闻到了一股饭香。
爬了一上午山,杨麟早就饥肠辘辘,虽然不知道厨房在哪,但那香味显然已经给他指了方向。
真香,谁在做饭,校长吗?
杨麟昨天晚上才到这,除了陈错和校长,完全不知道这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在。
他跟着陈错往最后一间屋子走。路过浴室时,陈错顿了一下,杨麟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浴室门前的晾衣绳上,挂满了刚洗完、尚在滴水的衣服,看款式和风格,还有那红得扎眼的某煤矿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面子挺大啊陈老师,居然让校长亲自给你洗衣服!杨麟碰了一下他肩,见他拧着眉,神色冷峻,又琢磨着,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长马尾、肤色白皙的姑娘,端着个大塑料盆,从厨房走出来,看动作明显有些吃力。
杨麟刚要转头询问这姑娘的来历,陈错已一个箭步冲过去,接过姑娘手里的塑料盆,把脏水倒进门边的泔水桶里。
杨麟看着他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姑娘看见他们,不,确切地说,是看见陈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脸颊染上一层红晕。
陈老师,你你们回来啦?姑娘看到跟上来的杨麟,笑了一下,这位是杨老师吧,我叫苏莹,也是来这边支教的,以后还请多关照。
杨麟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传说中的苏莹,说实话,算不上多漂亮,身材也一般,唯一出众的,就是一双月牙似的眼睛,笑起来十分讨巧,给人一种邻家妹子的既视感,而且是需要被保护的那种。
哪里哪里,苏老师客气了,论资历,您是前辈,要说关照,怎么也是我请您多多关照才是啊!杨麟笑着客套了一番,目光一斜,陈错已进了厨房。
中间人物撤了,他们这两个还不算熟的同事,当然没理由继续留下来尬聊,也前后脚进了厨房。
厨房比别的屋子大了许多,中间打了个隔断,一边做厨房,一边是饭厅。
六菜一汤,有荤有素,摆满了一大桌。
林校长、陈错、苏莹、杨麟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林校长端起酒杯,准备致个开席辞,被陈错拦住,老林,你嗓子不好,以茶代酒吧。
没事,没事,咳咳,今儿高兴,喝点不碍事的。老林把陈错的手推到一边,今天这顿饭,一是为小杨接风,二是欢迎小苏回来,咳咳,简陋是简陋了点,重在心意,别嫌弃,啊,吃吧,吃吧!
四人纷纷动筷。
老林,这些都是你做的?手艺不错啊!杨麟夹了一块排骨,酥烂软嫩,味道出奇的好。
哪儿啊,我可没这两下子,这都是小苏做的,咳咳,好吃吧,她每次一下厨啊,小错都能多吃两大碗饭。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同时顿住。
杨麟瞥了陈错一眼,忍不住腹诽,好你个老陈醋,难怪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原来是为了品佳人美味啊!
这可冤枉陈错了。他虽知道苏莹要回来,却没想到,头天刚打完电话,第二天就到了,更没想到她会下厨。
此刻,他正默默低着头往嘴里扒饭,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莹倒是挺开心,笑盈盈地瞟了陈错一眼,红着脸,把剔好刺的鱼肉夹到他碗里,别光吃饭啊,这鱼是你最爱吃的,多吃点!
谢谢!
陈错客气地回了句,听得苏莹手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
哟,原来陈老师也有爱吃的东西啊,我还以为,你们古墓派的,只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呢!杨麟阴阳怪气地蹦出一句。
此话一出,老林和苏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皆忍俊不禁,齐刷刷往一旁看过去。
是么,那要委屈过儿入乡随俗,跟我们喝两年蜂蜜了。
我吃饱了,先去干活了,你们慢慢吃。玉河小龙女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放下筷子起身出了门,留下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吃完饭回屋,刚进门,杨麟意外发现,左手边靠墙的书桌旁,多了一套课桌椅,看破旧程度,应该是教室淘汰下来的。
只是,两套桌椅中间,不知为何还留了个空挡。
杨麟晃悠过去,突然顶了一下胯,两张课桌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
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手插着兜坐上去,美滋滋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课桌上,还放着几本书,他随手翻了翻,是三、四年级的语数外新课本和教参。
此情此情,杨麟恍惚有种和陈错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做同桌的感觉。
脑洞一打开,那些天马行空的yy,就像吃了炫迈,根本停不下来。
他甚至联想到,两人在课堂上一起听歌、打游戏,吹牛逼、交换黄色小漫画的情景。当然,以陈错铁面无私的假正经性格,别说跟自己同流合污,不向老师举报就是活雷锋了。
杨麟撇着嘴冷笑了一声,拉过背包,拿出支笔来,翻开桌上的新教材开始备课。
刚才吃饭时,林校长将学校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
玉河小学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课程十分单一,只有语数外三门,外语还是今年新开设的。
由于师资力量极为有限,学校仅有的三个老师必须身兼全部课程,每人负责两个年级,每周两个年级交替上课,各上一天。课表全校统一,上午英语,下午数学和语文。
杨麟资历最浅,本来该教低年级的,但因学生刚入学,还没学过普通话,校长怕交流有障碍,特意安排他教三、四年级。
小学的课程非常简单,不到两个小时,他就把所有教材翻了一遍,然后按照教参梳理了一下要点,在脑中形成了大致的授课思路。
从小到大,除了街舞,杨麟对任何事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敷衍态度,用杨父的话讲,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不着调。对于学业,更是如此,属于那种看书五分钟,熟睡二小时的类型。
偏偏杨教授对自己的基因质量蜜汁自信,从不肯承认自己儿子是个骨灰级学渣的残酷现实,甚至在杨麟高考分数低于本科线十分的情况下,硬是花钱让杨麟上了个法学三本。
当然,杨麟对这些是无所谓的,专科也好,本科也好,读研也好,工作也好,他没有任何想法,对未来也没有任何规划。
反倒是这次支教,在这与世隔绝的偏远山区,让他完全脱离了老爸的监视,有了一种重新掌控自己人生的美妙感觉。
从事了一上午体力活动,又进行了一下午的脑力劳动,杨麟终于坚持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擦黑,杨麟迷迷糊糊爬起来,忽然肩上一轻,一件外套滑落到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是一件黑色的运动夹克,应该是陈错的。
抖开一看,很普通的款式,没什么牌子,可杨麟莫名就是觉得帅气,分不清到底是对衣服,还是对人。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杨麟竟然鬼使神差地,把衣服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还好巧不巧地,被刚好进屋的衣服的主人撞了个正着。
操,你怎么回来了?杨麟忙不迭把夹克扔到一边,仿佛那衣服是块烫手的烙铁。
给你送饭。陈错还是那副死人脸,似乎并没当回事,杨麟刚要松一口气,就听陈错问了句,你在闻什么?
杨麟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闻闻有没有汗味,你这衣服是干净的么?
是不是,你没闻出来么?陈错把碗放到课桌上,要不要,再闻闻?
闻你大爷!杨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往碗里瞟了瞟,是碗刀削面,苏莹做的?
我做的。陈错在杨麟旁边坐下,端起自己那碗吃了起来。
那,苏莹吃了吗?杨麟问。
嗯,刚给她送过去了。陈错的手忽然顿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挺关心她?
杨麟和他对视五秒,然后冷笑一声,撇开头端起碗, 有醋吗?超级无敌酸的那种山西老陈醋!
陈错看着他,忽然笑了,有,你要么?
留着你自己吃吧!陈错瞧着他的眼神,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时间没了话,气氛忽然陷入尴尬,杨麟轻咳了一声,那个,你下午干嘛去了,不用备课?
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开学,得把水缸装满。陈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