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树那厢消化了一下林瑯的建议:可是现在的不好吃吗?
好吃对于你来说,对于我来说。林瑯分析道:以前咱们自己煮火锅吃,那是咱们消遣;但如今用它来招待客人,那我们不能只把一种口味做到死你想想,前天有一桌客人带着小孩子,结果那孩子一吃辣就哭。
我不是出去给他买了果子嘛!
哦,没赚到还自己贴了进去钱。
唐玉树憨憨一笑:小娃子不能吃辣,总不能让他饿着吧。
你想想,如果这汤底不那么辣,甚至不辣,我们是不是能多赚这一个小孩子的钱?
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
你怎么这么傻我只是比喻!不能吃辣的大人也多了去了江南虽然也气候湿润,但毕竟和蜀地有差别,人们口味习惯不一样。
你不是说过这就是风味吗?
啥时候说过?
第八回第二节第三行。
好吧这的确是风味风味我们最大限度的保留,但还是要做细微的调整。
唐玉树脑子转不过弯来:可那不就不是火锅了吗?
你个死脑经!林瑯伸手敲唐玉树脑门儿:你就说你吧你来了陈滩,还不是学着说起金陵官话?你就不是你了吗?
哦唐玉树这下听明白了,思索了半晌:可我只会炒这一种底料
所以,我们就必须要学习!
把经营业务上的问题沟通顺畅之后,又继续埋头吃起了面。
顺儿那厢却战战兢兢少爷和唐少爷到底说了一通什么,他也没听个明白。他只从少爷与唐少爷的对话里捕捉到傻、死脑筋之流的关键词,再加少爷伸手去凿了唐少爷一脑门儿怎么办?怎么办?!打起来了
顺儿呼吸不畅,面也没心思吃了。
四人吃完面回馆子,到了门前林瑯又站住了,说要去铁匠铺子里打阴阳锅。
唐玉树说要陪林瑯一起去,林瑯佯作不耐烦地打发唐玉树回馆子去休息原是林瑯有私心:除了打锅的事情,林瑯还想打一对手环儿。
有一日闲听客人们桌上叙话,说谁谁家小孩儿糟了病,家人给打了手环送去庙里开了光,回来带上就好了。
林瑯不觉得那小儿的病痛是因一件物什儿的寓意就能治好的,当下听了还嗤笑,可又隐隐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唐玉树日常虽结实活泼,可自从那次变故之后,在林瑯眼里便成了一个脆弱的小瓷人儿,林瑯平时自己对他动手动脚的,可打心里又生怕他磕了摔了,就碎了。
以往无所顾虑的时候,林瑯不信神佛不怕鬼魅;可如今心头有了想好生收藏的人,于是又变了个模样,开始变得担心忧虑,甚至亲自去做打一对儿手环的傻事。
傻事。
林瑯嘲笑着自己,却又觉得这天下能有多少人,有幸去犯这份傻。
于是又把自己哄开心了,走起路来都高扬着下巴。
未时末林瑯还没回来,唐玉树本是没多想,只当他贪玩儿去了哪处逗留。
申时过半唐玉树真坐不住了,出了馆子去寻到铁匠铺,被告知林瑯午时来,坐了一刻钟说明了需求就离开了。陈滩也不大,别处林瑯也不熟,唐玉树想不明白林瑯如果是自己去玩儿的话能去哪儿。抱着说不定在我出来的空档回了馆子里了的希望又着急地跑回财神府,一推门儿进去阿辞和陈逆神色慌张地蹲在院子中央。
唐玉树有点害怕,问说:怎么了?
陈逆结结巴巴地捏着手里的纸:玉树哥,林少爷他
被绑架了。阿辞冷静地补充。
☆、第四十六回
第四十六回连环谎陈逆瞒顺儿跪地礼唐羽谢阿辞
上回说道:林瑯自午时与其他三人告了别,独自去了铁匠铺后,一直没有回来。
虽在陈滩上生活已然久矣,可林瑯日常时,也鲜少出门与人打交道;整个镇子里能被他说得出口的街道名字,拢共也不会超过五个
唐玉树有点担心他,于是几乎每隔一刻钟,就会隔着院子喊东厢房那边的俩小孩儿:林瑯回来了没得?每每都收到没有的回应。
在榻上躺着翻来覆去,还是越想越担心;申时过半,唐玉树索性潦草地披了件外衫,从西厢房里出了来,就往外走去要寻林瑯回来。
出来厢房时,顺儿正在院子里胡乱地扫着地,只把院子扫得烟尘四起。
唐玉树也无暇管他,着急地出了门向铁匠铺跑去。赶到铁匠铺时,又被告知林小掌柜来了不过一刻时间就走了
因此,唐玉树的小顾虑,瞬间变成了天大的担忧。
却说唐玉树跑出馆子时,并未去告知陈逆和顺儿两人自己要去找林瑯的消息。一是不想让他们一并随自己出去乱跑;二是分秒必争地想要找林瑯去,一刻也不想耽搁。
于是对一切一无所知的陈逆,同顺儿在东厢房里悠哉惬意地吃着顺儿从后厨里端回来的果子,并肩躺在一处亲昵闲聊。
距酉时还差一刻的时候,院子里突然发出一阵细小轻微的响动。
顺儿坐了起来,推开窗子往外瞧去。
陈逆本还不以为然:约莫是扫帚倒了什么的你好生躺回来,咱俩继续说话。
顺儿却瞧得认真,可瞧了半天还是没瞧见什么东西,并不放心地躺了下来,嘴里却念叨着:不然我
我出去看下!陈逆接了话,避免顺儿担心,于是起了身去。
因为顺儿放心不下方才院子里的响动声,所以陈逆出了来替顺儿查看。除了东厢房把院子环视了一遍,才注意到院子中间唐突地落着一包东西。陈逆凑近了些,才看清那是林瑯的外衫。
陈逆心下生疑只见林瑯外衫的两只袖子打了一个结,将整件衣服裹成了一个团状。小心翼翼地把结给拆了开来,只见里面包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明显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而用左手写下的,歪歪扭扭。
字条上写的是亥时前凑齐三百两银子,赎人。
有句古话说主仆同心,陈逆觉得这话着实没错倘若换做平时,就算是房梁塌了,迷糊的顺儿都不一定注意得到;可今天这点小动静,他却如此担忧。
这边陈逆一阵冷汗冒出,后脊发麻。
那厢顺儿还不知道状况,从身后的厢房里走了出来,向陈逆发问:是什么?
陈逆熟悉顺儿的脾性,生怕他知道事情后情绪失控,声张出去若是林瑯被绑架了,绑匪还可以用手段将信件和林瑯的衣服投进馆子里来,那么绑匪定是在某个暗处偷偷观察着一切敌暗我明的情况下,稍有动作让绑匪感觉到危险信号,那林瑯便命不可保。
极短的时间里,陈逆迅速整理好这场局势,决定对顺儿隐瞒此事,等唐玉树回来再与他商量。于是把林瑯的外衫尽量挡在身前,转过头去向顺儿笑说:没什么
顺儿迷迷糊糊地站在原地,脚步似乎有向自己这边迈出的趋势。
决定先把顺儿支开,陈逆又迅速地随口编了个幌子:出去找阿辞姐搬两坛酒回来!
哦顺儿似乎并没注意到什么异样,只是乖巧地应了,蹦跶着出了门去。
趁顺儿出去的空档,陈逆把林瑯的衣服藏回了西厢房里去。然后将字条潦草地揣进袖中,又跑了出来。跑到中庭时,正逢阿辞和顺儿各自搬着一坛酒进了馆子里来,阿辞笑着与陈逆问话:你们馆子,今天不是不开张吗?怎么要酒?
顺儿把自己抱着的那坛酒码在了墙根下。阿辞这坛酒,陈逆则伸手去接过,向她胡诌道:哦不是给客人的,晚上我们打算自己喝嘿嘿!
接过酒坛的时候,那字条突然从袖口里掉了出来;可陈逆的双手已然被酒坛占住,无法先行夺回,字条于是就被阿辞捡了起来
陈逆倒吸一口凉气。
却好在阿辞是个稳重的人。那简短的几个字本是她捡起的过程中无意扫见的,可却还是怔了一刹那。意识到陈逆所有的动作都是想要隐瞒这个消息,于是字条又被她平静地叠好,塞回陈逆前襟去。然后阿辞转头向顺儿问道:有热茶喝吗?
单纯的顺儿不知自己被蒙在鼓中,欢快地点头:姐姐等着,我给你去倒!
顺儿跑去后厨的空隙,阿辞的表情才迅速严肃回来,压低了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陈逆也压低了声音:就刚刚!
唐玉树也是此刻回来的。恰是酉时。
哄骗着顺儿回了屋里自己玩儿去!之后,三人呆呆地杵在院子里。
冥思苦想了良久,阿辞开口道:林瑯往日里得罪过什么人吗?
陈逆揉头:
唐玉树也揉头:
阿辞瞬间明白了答案:也是,他得罪过的人实在太多了只是,三百两银子虽不是小额,但实在也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绑架人呐
唐玉树急得堆着一脸横肉,眉头压得过低,将重睑挤出了第三层褶子。只见他蓦地站起身来:我去报官!
报官太危险!陈逆及时拉住了唐玉树:绑匪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绑匪看在眼里我们是完全被动的!要是想保证林少爷的绝对安全,这时候我们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先凑钱给他们,安静等他们后续吩咐!
唐玉树听罢陈逆的话,才定住了脚步:那咋个办?
阿辞小声道:陈逆说的对我们先顺着绑匪的意思去做过程中间看能不能抓到什么线索若实在不行,三百两换林瑯回来也是值得的!
当然值得!一万两都值得!唐玉树站在原地气得捏拳头,只恨那绑匪在暗处躲着,自己这拳头又不知道该向哪里挥去。
绑架信是用林瑯的外衫裹着被丢进院子里来的那么林瑯现在身在何处?会不会被冻着?
越想越慌张,唐玉树浑身冒着汗,焦急地跑到账台下开了锁去翻银子。
不能报官的话,只能先想办法凑出钱来,静候绑匪下一步吩咐。静候静候莫慌莫慌!
潦草地点了点馆子里的钱,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二百五十两左右。唐玉树把所有钱都拢进一个口袋里,丁零当啷地就拎出了院子来:这钱还差得远啊
陈逆问:差多少?
五十两!唐玉树眉头拧成一块大疙瘩,冷静不下来:咋个整嘛!
阿辞安慰道:玉树哥你先别急,我回家去一趟,我那里能凑五十两出来!
唐玉树的额头上汗出得离谱,像淋了雨一般;听到阿辞愿意慷慨解囊相助,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颔首:谢谢白姑娘!等瑯儿平安回来,我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别这样!阿辞把唐玉树扶起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得到唐玉树的手发着烫又在颤抖。转头叮嘱陈逆先和唐少爷回厢房去想想对策我去去就来,便跑出了馆子去。
陈逆是第一次见唐玉树这般模样。
心想着刀光剑影下应对过来的人,居然也会被吓得口齿含糊料想他把林瑯看得可是比命还要重要。
带唐玉树回了西厢房,先坐在榻上休息片刻刚刚一路跑着来回了一遭铁匠铺,粗气还没平息就让他得了这般消息,陈逆生怕唐玉树一口气缓不过来。
安顿好唐玉树,陈逆又摸起林瑯那件外衣来,观察了半晌,从中抠出一根寸余长的草芥;仔细嗅了嗅,又觉得这衣服上似乎沾了些牲畜的气息。
怕自己的判断不够准确,陈逆递给唐玉树去看。
唐玉树将那草芥摸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又伸进嘴边轻轻嚼了嚼,分辨出了结论:这是干藏茅上好的马草!又从陈逆手中拽过林瑯的外衫,凑在鼻子前用力地嗅了几遍:有马粪的味道!
整个陈滩镇上只有一处地方会有这种东西西市骡马棚!两人异口同声。
阿辞带着五十两银子回来,进了西厢房里来。三人聚在了一起分享了线索之后又制定出一份搜查西市骡马棚的计划:
不到万不得已时别惊动任何人!
一会儿我们偷偷翻进骡马棚去!
阿辞你在外面放风!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一并从西厢房里出来时,顺儿正在院子里站着,在那边一手捏着林瑯的一只靴子和一张字条,正在努力地辨认着字条上的字迹。
三人怔住,交换过眼神后陈逆跑了过来,从顺儿手里抢过字条:写写了什么?
顺儿一脸茫然,噘着嘴不好意思地嘟囔道:带偏旁的我都不认识,不带偏旁的我只认识七个字
陈逆缓了一口气:看来并没有惊动到这个家伙。
唐玉树则是从顺儿手里抢过鞋子,观察片刻鞋底的泥泞,更加确定了林瑯被囚于何处,抬了头也向顺儿问道:什么时候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