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瑶在病床旁的沙发上坐下,淡淡道,“您的眼线,我的保镖不是把什么都告诉您了吗,您就没必要再问我了吧。”
“问了你就说。”
“挺好的呀,”她顿了下,原本微翘的唇绷成一条直线,“除了那位温副总。”
“他怎么了?”
“瞧不起我男朋友。不过也没关系,他能通过您的考验就好。”
一直“装病”的中年男人从病床上下来,穿好鞋,沉声询问:“你还在乎我的意见?”
“那是自然,您是我爸啊。”
这话倒还中听些,明盛先生面上终于多了几分和善的笑意,话音淡淡,“行,但我必须得给你提个醒。”
“您说。”明瑶乖巧应声。
“你最近也经常去公司跑一跑,转一转,旁敲侧击地问问大家对小陆的看法,当然,不止要听那些高层的意见,职员的意见才是最主要的。”
她注视着父亲的眼睛,深吸气,点点头道,“好,我明白的。”
顿了几秒,明瑶又开口,“爸——”
“嗯?”
“您相信他么?”
“我的意见不重要,只要你相信就好。”很明显的,明盛先生这句话里已经表明了对于陆谨修这个“女婿”的态度。
明瑶唇角弯弯,对上父亲的视线,轻声开口,“我们以后可是要结婚的,在此之前啊,必须要得到您的祝福才行。”
“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不明事理的爹是不是?”
明瑶撇撇嘴,挽住他的手臂撒娇,软声道:“当然不是啊,爸爸最好了。”
她说得是实话,即便是亲爱的明盛先生工作忙,没太多时间陪她,也不擅长表达,但她心里清楚,父亲实则是最疼爱她的。
比王子更爱公主的是国王。
这句话她深表赞同。
“行了,我同意。”
“那您这病是不是——”
明盛先生傲娇劲儿犯了,声音都拔高了两个度,“你们俩这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心疼起他了?我偏不,我就要再装一段时间。”
“好了好了,都依您,依您。”
明瑶早在三天前就已经从医生那里证实了,明盛先生胃部的小病灶已尽数消亡,但她的父亲这回却犯了小孩儿脾气,说自己必须要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迟迟不肯出院。
她觉得这件事到这里已经变质了。
他并不是在考验陆谨修,而是纯粹地不想工作。
不过,父亲的愿望还是要满足的。
她对外总要装装样子,时不时地拿点东西来医院探望父亲,这件事么,她并未告诉陆谨修。
不是怕什么矛盾,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就让他做一段时间的打工人怎么了,欠她这么多年,他不委屈。
有一回晚上九点半,明瑶刚出病房,就遇见了一个穿着病号服、外面还披了件黑色大衣的女孩子。
单单瞧背影,她就能看出这女孩子很漂亮,仔细看了两眼,又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说实话,能把病号服穿得这么好看的,她从来就没见过几个。
反倒是那抹纯白无瑕的身影率先转过头,默了默,同她打招呼,“瑶妹妹?”
“云边,”明瑶站在那里,不禁晃了下神,“怎么是你啊。”
“对啊,是不是很意外。”
明瑶略紧张,果然她生出的熟悉感一点儿都没错,“你生病了?”
都云边摇头,“没有,只是受了点儿小伤而已,不碍事。”
“那个时候,你不是跟我说入藏——”说到这里,明瑶的话头止住。
“就是在那儿伤的,”云边带着她到了自己的病房,努努下巴示意她坐,“瑶妹妹,你想我了吗?”
病房内暖气打得高,明瑶顶着红润的双颊,抿唇轻笑着道,“想了的。”
“想我你不跟我联系?”都云边半开玩笑地激她。
“我……我最近太忙了。”
“我不管,反正你要补偿我。”云边心里在偷笑,她都没想到小姑娘这么不禁逗。
怨不得人家骆久渡,她要是男人,早把她娶回家了。
别说这个本就和她不可能的骆久渡,就连那位“世无其二”的陆总,也只能靠边儿站。
所以啊,陆总真应该感谢她。
明瑶轻轻笑开,道:“你想我怎么补偿你,你说。”
“陪我去一趟西藏,怎么样?”
“……这个,”明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避开她的视线,低声开口,“恐怕不行。”
云边是个极聪明的,并未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反口道,“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到底怎么受的伤?”
明瑶蹙眉,手指紧了紧,指缘被她掐得逐渐泛白,“你愿意说的话,我想听听看。”
云边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们交换一下秘密,如何?”
“怎么交换?”
“你是单纯讨厌西藏这个地方,还是单纯地不想陪我一起去?”
明瑶摇头,“不是因为你。”
云边起身为她倒了杯水,递过去道,“告诉我原因,我就告诉你我究竟是怎么受的伤,当然,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强迫你的。”
安静须臾,她又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话讲出来比你一直憋在心里要强得多,你觉得呢?”
明瑶手里握着杯子,低头抿了口水,情绪缓和后才道,“是因为我妈妈,她就是在西藏去世的,那个时候,我还没过八岁生日,她出差之前说一定会回来陪我过生日的……”
云边没有同她道歉,只是问,“是不是因为那场暴乱?”
明瑶点点头。
沉默许久,她才道,“我父亲也是。”
“抱歉。”明瑶低声说。
“你道什么歉。”
“我不知道……”
云边却只是轻笑,“我又没和你讲过,你当然不知道了。”
“我妈妈是记者,叔叔呢?”
“他啊,警察。”
明瑶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她本想问云边为什么对西藏这个地方如此执著,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再问。
“瑶妹妹,你和你家陆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啊?”明瑶被她问住,怔愣一瞬。
“啊什么,我问你呢。”
“不知道,他还没跟我求婚呢。”
云边故作高深地摇摇头,唇角笑意并未消散,“谁说求婚一定要男方了。”
明瑶面上神色有那么一霎那的动摇,“你的意思是——”
都云边仍笑着,“我的意思是,订好日期之后告诉我一声儿,你们的婚礼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好啊,我会的。”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与此同时,走廊外,一个戴着黑色帽子,身着褐色风衣的男人转过身,离开都云边的病房门口。
瞧起来像是特意转身,可又让人觉得他只是路过此处而已。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陆谨修已经在明盛资本工作了近两个月。
明盛先生“病愈”之后,又重新接管了公司。
据明瑶所知,距离圣诞节还有一月之遥时,那位顾总就已经与陆谨修一同筹备公司上市等各项事宜了。
当然,明面上的筹措大概是从这时开始,但实际上,上市这项事宜他们不知筹备了多久。
农历新年即将到来之际,陆戾在国家队的集训结束,回了家。
那位庄小姐同他一起回来的。
明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与堂哥一起去拜访陆爷爷时,遇见了那位庄小姐。
不,确切地说,是两位庄小姐。
她们是孪生姐妹。
庄小姐的姐姐叫庄轻雪,她是她们家陆先生的——
心理医生。
而陆谨修家里那位阿姨,则是她们的姑姑。
明瑶旁敲侧击地问了下庄医生他的病情。
庄医生说,他目前没什么大问题,已经快痊愈了。
本来她是不愿意说的,但没能经受住她的缠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