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可回家后,柳雁如正做着饭,她洗了手去帮忙。
樊可低落的神情证实了柳雁如早前的猜测,但她还是踟蹰着问了她的心之所想,她问这些不是要教育樊可早恋不对,只是作为母亲想多了解了解那个男孩子。
柳雁如不反对早恋,小孩子谈恋爱不就是拉拉小手,出去玩玩,不耽误学习就可以;另一方面,现在的孩子不比以前他们那时候,现在的孩子什么都懂,老一辈对这些反对也于事无补。哎,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如放平心态任他们去。
关于贺晋珩的事,樊可道了一二——是同学,谈了两个星期谈不下去了,刚下去在说分手。
樊可也不想骗她,可柳雁如听不听得了真话呢。
柳雁如能不能受得了他们之间七个月的‘转账关系’呢。
谈了差不多一年,却有七个月的金钱交易。
樊可知道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并不纯粹,不纯粹的关系就别奢望它能有个好结局能和和美美地走到最后。
柳雁如安慰她,“别伤心,你就好好学习,等你上了大学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呀?”
“嗯,会找到的。”
柳雁如待到十六,拖着行李走了。
樊可开始文化课的补习,期间出了统考成绩,还不错,二百来分,普通水平。
叁四月有校考,樊可只去了上忱美院的那场,她只想去去上忱上学,即使是个普高也可以。
雄心壮志跟她不相干。
意料中,没过上美的校考,她的水平本来就一般,过了才有鬼,上美出了名的难考。
…
头悬梁锥刺股地度过了高考,樊可的志愿全填的上忱市院校里的美术专业,被一所普二的视传系录了。
拍毕业照那天,她在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中拍完照,早早离了席。
樊永康知道樊可考上大学,转来一万块钱当奖励,贺羽也随了一万,充满歉意地说替她办不了升学宴,但樊可开学那天她一定会抽空回来送她去学校。
樊可没有升学宴,没人替她办,樊永康和贺羽太忙,柳雁如是身在异乡有心无力。
崔鹤得知樊可跟贺晋珩分手是在她刚提分手的后一天,她连着好几天都在给樊可送安慰送温暖,全然让人看不出那阵子她和江禹望的关系也出了问题。
樊可不知道具体什么问题,崔鹤也只是说他们回不到从前。
暑假的一天,崔鹤请樊可去毕业游,特别声明不要樊可出钱,全程她包。
说去西藏,自驾。
她叫了李熹子他们,来延津接的樊可。李旗他们叁个男生去年暑假学车拿了本,李熹子男朋友也有,于是七个人,两辆车,四个男生轮着开,一路进藏。
他们先环游了青海,各处景点去了个遍。进藏途中李熹子有点高反,一行人如临大敌,慌张去找氧气罐给她吸。
所幸没出什么事。
七个人吃喝玩乐,游走于西藏,感受风土民情,看天看地,看牦牛,看山峦。
十八岁得到的宝贵东西,钱,朋友,欢乐,都由贺晋珩起。
分手后樊可的朋友圈没再更新过,那些与贺晋珩有关的动态,樊可也保留着,她想全部抹灭,但是舍不得。
假说人的记忆真的跟着年龄一天比一天褪色,那她需要这些动态和照片来平复偶发的毒瘾。
在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地里,大家打闹着,樊可跟崔鹤坐车前盖上喝酒,突然,崔鹤望着樊可,悲戚地说她后悔。
樊可从没见过女王崔鹤露出过任何伤感。
她说她后悔,她后悔什么?
布达拉宫,樊可拿出最真诚的心对着佛像发愿。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好。”
可我不知道会不会好。
崔鹤的乐队在拉萨当地一家小酒馆演出了一次。
旅游旺季,酒馆里大部分是外地游客,喝着酒交谈,等他们一曲终了,众目,掌声,如花般一起献给他们。临走,店主送了他们一人一瓶自制的奶酒,让崔鹤他们继续坚持他们的摇滚梦,他们说那是当然。
年轻,该追。
一圈下来,四个男生被高原的紫外线晒得黢黑,女孩们防晒得当,李旗不服她们的白,拿黝黑手臂跟她们比,硬夸自己健康自然。
七人在藏区待了一月多几天,暑假快结束,几个人都要去新学校启动新篇章了,只得返程回家。
九月六号,樊可收拾好衣物,把装不下的东西悉数寄去柳雁如那,几乎把家搬了空,她想着反正也不打算回这了,这些东西留这也没用。
七号,贺羽开车来接她去上忱。
贺羽一反常态,有意打探起樊可跟贺晋珩未来关系的走向,有没有机会复合什么的。
樊可草草答了几句,见她不想谈论这些,贺羽便转去新话题。
到了新学校,分配宿舍。贺羽跑上跑下,帮樊可打点好入学手续和宿舍里的琐事,樊可在她临走抱了她,说很谢谢她为她做的一切。
樊可大学四年的生活过得很普通。认识室友,认识同学,认识老师,军训,上课,周一到周五住校,周末就去柳雁如那窝着。
她的不合群愈演愈烈,以及,好像她的生命力,活力,连同所有的正面情绪都消失了,像是被贺晋珩带走了。
樊可好像陷在和他的回忆里走不出来了。
生活十分枯萎。
室友叫出去玩,不去。同学叫聚会,不去。有人表白,拒绝。
渐渐,室友们也不找樊可玩了,同学间见面点头之交,无一要好的同学或室友,她过得很荒芜,在群雾里看人,别人在群雾里找她。
樊可有时间就翻翻两人之前的照片,翻着翻着开始唾弃自己,这不是有病吗,甩了别人还想着别人,真是有病。
寒暑假去打工,帮衬柳雁如,顺便赚点学费生活费,柳雁如那个房子的贷款像坐山压在两个人身上。
生活不会善待穷人。
是她天生的拧巴悲观在作祟?还是她不配活得好?
淤积体内已久的情绪终爆发,樊可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难自控地流泪,刻薄地咒骂柳雁如。
想死。
想死。
想死。
扛不住了,她在七十二小时没合眼后去找柳雁如求救。
柳雁如带樊可去医院检查,看到心理科,医生问樊可的症状,她说睡不着,想死,说她的内心,她的生活,她犯贱地想她前男友,她家庭的鸡毛蒜皮,她心里的恐慌,很多,讲了很多。
然后医生叹着气开了一堆药。
吃了药,樊可的情绪确实控制了不少,就是人越来越淡漠,永远睁着空洞的眼看世间万物。
维持着这种状态,做毕设写论文,找工作,工作,认识同事。
杨笑是樊可隔壁位的同事,外地人,也是个上飘。
聊着聊着成了惺惺相惜比同事关系再上一层的关系,时时约个饭,出去喝点小酒,骂骂上司和老板。
丁辰是在酒吧认识的,他说樊可长得可爱,要了她的联系方式,结果隔天在公司就碰到他了,这才知道是一个公司的同事。
缘分,妙不可言。
丁辰说话举止gay气得要死,樊可挺喜欢他的gay味。
叁个人玩到了一起,日常就是下了班约饭约酒骂老板。
直到重逢贺晋珩。樊可有了枯木逢春的新生感。
她想过她喜欢贺晋珩的什么。
他的脸,他的钱,他的气质,他不羁的灵魂,樊可和每一任他的前女友一样,喜欢他的所有。
刚见面时,已经被他的外在吸引,可樊可能装,装不在意他,装对他不感兴趣。本以为能克制住喜欢他的苗头,没想有场强奸的戏码使樊可改观了,她问过自己的内心,贺晋珩强奸她,她到底生不生气?
不。
不生气,甚至有点喜欢。
因为这点喜欢,因为嫉妒邹灵,所以她头脑一热,坏心的去勾引他。没想到他同意了。
樊可被斯德哥尔摩式的自我放逐投身情海的享乐抓住了后脚,她乐此不疲地以身试法,以自己探索他,探索他的身体。
探索着,探索着,他竟然说他喜欢她,樊可反复纠结该不该推开他,结果是已知,她没推开,她舍不得推开。
最后,樊可浮于表面的喜欢变成了真正的爱,但是真正的爱被不安虐杀,她的不安全感来于本身,来自她的生活本身,所以她在结局选择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