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秦怀就拿出一份文件交给了万程。
    万程接过，仔细地看了起来，丝毫没有因为新的盲点出现被打击到的样子。
    加油，程哥，你都这么稳，那我也不能表现出惊慌。于是赵柿柿清了清嗓子，也正襟危坐在一旁，假装胸有成竹，一切都在射程范围内。
    万程简单看了几眼，就把资料还给了秦怀，双手十指交叉，胳膊肘撑在桌子上:“这个我们知道，但我想你们心里应该也清楚，不然不会坐在这里喝这新出的雨前龙井。”
    “知道，懂的都懂嘛！”秦怀大笑了几声，“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愿意出人道主义补偿两万。”
    两万？两万怕是都不够秦怀的出场费。就这么侮辱人的吗？赵柿柿都忍不住翻白眼。
    “柿柿妹妹，你是眼睛抽搐了吗？”秦怀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关心地问道。赵柿柿赶紧坐正身子:“我很好，我没事。谢谢关心。”
    “多看着点你家小孩，不要乱眨眼睛。”秦怀叮嘱万程道。
    “我知道。”
    这两人是在讨论什么育儿经吗？
    而我是那个被育的？
    “先不说这个，”万程也拿出一份资料，“这是你们公司的年报，这部《绿意杀机》投资额有五个亿，对吗？”
    《绿意杀机》，怎么这名字充满了茶味。
    “这跟我们这事有关系吗？”秦怀毫不在意地又开始烧水泡茶。
    这两人打太极的功夫真厉害，开水都烧了两壶了，还没什么关键信息披露。
    “五个亿的大制作，花两万买剧本，你觉得合理吗？”接过茶杯，万程又抿了一口。
    “小程，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请了国内顶尖的编剧。还不止 1 个。这个剧本是原创的。这两万只是针对 2019 年跟严满签的那个合同，跟现在庞德拍的《绿意杀机》没有任何关系。”秦怀慢悠悠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呢？”
    “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合同纠纷，用得着您老人家出手吗？”一旁观战许久的赵柿柿终于忍不住，开口吐槽:“你的出场费都不止两万吧？”
    秦怀和万程都同时看向了赵柿柿，这个丫头说话还真是口无遮拦，点破了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
    “既然你们这么说话，那就没什么意思了。”秦怀的反应是直接撂挑子，“我的出场费跟这个案子本身也没什么关系。庞德愿意给我这么多让我来处理这个案子，而这个案子实际值多少钱，我是不在意的。不像你们家万程哥哥，你别看他处理民事案件跟做慈善一样，只要碰上并购，五个亿的公司他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还有，要是你心疼你的当事人，觉得他挣得少。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
    “写小说不赚钱。”
    “你！”赵柿柿忍不住拍案而起，“你压根就不懂小说！你一点也不理解太太们的辛苦！他们在为爱发电！”
    “那就是不赚钱。纵观各类职业来看，写小说确实不行。你看每年作家排行财富榜第一的收入，还比不过一个三线网红。”秦怀四两拨千斤。
    “好了，别争了。”万程起身，“你确定庞德那边就是给的两万？”
    “我没必要跟你压价。”秦怀说。
    “那就法庭见吧，反正我们也好久没有切磋了。谢谢你的茶，很好喝。”万程做好了要走的准备，赵柿柿也跟了上去。
    在“云水月”门口，秦怀喊住万程:“求之不得。”
    万程没有停留，径直走了。合格小跟班赵柿柿也追了上去。
    “你没事吧？”赵柿柿担心地问，害怕万程被秦怀气到了。
    “没事，他就那样。想来试探我们的底线。这其实都不是几万或者几十万赔偿的事。”万程带着赵柿柿一边走向车位一边说。
    “什么意思？”赵柿柿不解地问。
    “庞德从一开始严满在微博上发了那封陈情书之后，就没打算过和解。《绿意杀机》这个项目这么大，最需要的就是热度。一直把严满这个事炒着，对他们而言还节省了一大笔宣发的费用。”
    “那我们为什么不同意和解？不能这么纵容他们这些资本家。”赵柿柿问。
    “我们的目的也是要让严满的利益最大化。他有了热度，即使输了官司，后面的小说也会卖得更好，他和他母亲的生活才会好转，不是吗？”
    人文关怀。赵柿柿脑子里出现了这四个字。
    大善人万程。
    第二十一章 你什么时候跟万程在一起的？
    2021-05-20
    大善人万程着手去写诉状了，准备不日起诉庞德，然后让赵柿柿跟严满保持着联系，看是否还能发现新的证据。
    其实现在争议的焦点就在于《无线战机》和《绿意杀机》这两部作品的核心梗是否相似。
    《无线战机》作为一部网络小说，一切故事的来源都是那个核心梗，而《绿意杀机》作为一部准备院线发行的电影，要照顾的必定是多方的考量，但核心思想一定不会变。不过两个核心判断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如果庞德咬死了不是违约，或者判的是抄袭，那其实这个官司怎么都输了。”上车后，万程分析道。
    “当初庞德要解约，那 1 万块钱严满收了吗？”赵柿柿问。
    “没收。就算收了问题也不大。但是合同里没有约定违约金或者定金，这才是个大问题。”万程说。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他怎么就不仔细看看呢？”赵柿柿痛心疾首。
    “人家大影视公司的法务拟的合同，他一个只会写小说的，这也怪不着他。”万程说。
    两人讨论得正在兴头，万程打了方向盘，拐进了一处地下停车场。
    “这里是哪里？”赵柿柿问，刚刚才见过秦怀那样的魔王，不可能还有 boss 要打吧？
    “你看那边的牌子。”万程扬了扬下巴。这个停车场灯火通明，看起来就很高端大气上档次，万程的车一开进来，就有保安跟着。而循着他指向的牌子看过去，上面写着:壹朵律师事务所由此去。
    “你怎么带我来壹朵！”赵柿柿有点惊讶。虽说当初大二暑假在这边短暂地实习过，可是后来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如今重新回到壹朵的地盘，就感觉又回到了当初实习时那种紧张，压力骤增。
    “复印资料。”万程提醒道。
    对哦，从严满那边拿回来的合同原件。干嘛非得回壹朵复印，整得这么麻烦。
    停好车，万程带赵柿柿上楼。进了熟悉的电梯，赵柿柿不由得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却发现自己今天穿得很不职业——宽大的卫衣加上宽大的牛仔裤，头上还扎着一个丸子头，戴着黑框眼镜。如果按照以前实习的时候，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壹朵，是要被保安扫地出门的。
    “怕什么，你现在是我的助理。”万程看除了她的心虚，“你大二来实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啊。”
    “学长记得我？”赵柿柿问。当初那批实习生一共 20 个，赵柿柿的实习期不到两个月，而且当时分了 5 个组，每 4 个实习生有一个中高年级的带教律师，在这种安排下，实习生们每天要么早出晚归要么伏案写作，跟同期生接触的机会算不得多。万程的强度只会比她大，在这种情境下万程还能记住她，真是不容易。
    “记住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万程说。
    赵柿柿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努力回溯自己当年是否有出过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丑。
    仔细想想，自己除了背了一点，笨了一点，运气差了一点，记性坏了一点，本质上还是没什么大的缺点的。
    “你这都不算缺点？”万程问。
    赵柿柿白他一眼，“是是是，我浑身上下都是缺点，所以，谁还把我记住了。”
    “秦怀吗？”赵柿柿问。
    “那还是不要记住比较好。”万程说。
    电梯停了，两人进了壹朵，前台礼貌地给万程打招呼，同时向赵柿柿点头示意。应该是把她当成当事人了。
    “复印机在哪里你知道的，去跟小洁讲一下就行。”万程说，“老板叫我去开个会，你等我出来。”
    小洁当初他们实习时就是行政，现在也还在做行政。
    在工位找到小洁，小洁回头一看是赵柿柿，立刻上来一个大大的拥抱，惊讶得差点尖叫起来:“柿柿，你怎么回来了！”
    “我现在在当万程的助理，回来复印一个当事人的合同原件。”赵柿柿
    “噢，我听说了，就是庞德那个案子吧。”小洁热情地说，“你知道复印机在哪里吧？还是我领你过去？”
    “不、不用了。万律师让我跟你讲一声，我自己过去复印就行。”赵柿柿不好意思地讲。
    为什么壹朵每个人都那么确定她知道复印机在哪里呢？因为当初赵柿柿在实习的时候，曾经在一份报告里把壹朵的名字名字写成了贰朵，她的带教律师直接让她在复印机旁边去复印了一个星期带有壹朵封皮的各种资料。
    壹朵和贰朵，干嘛非要用繁体字！
    赵柿柿又回到了熟悉的复印机旁边，熟练地拉起盖子，放下资料，按下按键，等复印机轰隆轰隆启动，再一页一页的吐出来。
    她原本想给万程发个微信问复印几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人家在跟老板开会，还是不要用几份资料这种事情打扰他了，于是赵柿柿按照国际惯例复印了 3 份。
    复印完了，回到工作区，又找了小洁。小洁说万程去跟老板开会了，让她在休息间等等，茶水间有咖啡茶包什么的，可以自助。
    赵柿柿在壹朵也不是陌生人了，熟门熟路的，在休息间坐下，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和一堆资料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到饭点了，小洁多叫了一份盒饭，算在万程头上。盒饭端进休息间，小洁和赵柿柿一起吃，吃完之后她还要过去加班。
    “你们现在还这么忙么？”赵柿柿一边咬盒饭里的鸡腿一边问。壹朵别的地方虽然竞争激烈，制度残酷，但盒饭还是很好吃的。
    “对啊，比你在的那个时候还要忙。”小洁说，“对了，你和万程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小洁对天发誓，自己真的就是随便一问，没想到赵柿柿直接被呛到，喷了一桌米。“小洁姐，你乱说什么呢！”
    “啊，不是啊？”壹朵这样的公司不缺八卦，但也最忌讳在当事人面讲八卦，因为八卦并不保证真实性，作为行政的小洁对这点而言最熟悉不过，但还是犯了这样的错误。她非常不好意思地跟赵柿柿道歉，“柿柿，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你们没在一起。”
    联想起之前伍薇说所有人都知道万程暗恋她，赵柿柿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第二十二章 感觉被包养了
    2021-05-21
    “小洁姐，你们真的误会了。我跟万律师其实都不太熟。”赵柿柿拉开椅子，坐下来，郑重其事地跟小洁讲起了自己与万程相识的整个过程。她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部分。如果真的有，这部分还需要小洁他们当初在壹朵的见证人来补充。
    “就是我大二来的时候实习才跟他认识的嘛，当时他就是那批实习生里最优秀的，长得帅，个子高，又是哈佛 llm 毕业，简直就是闪闪发光的大神；而我，还只是个大二的学生，只能仰望他……”
    先把万程好好夸一通，说到重逢的部分时，赵柿柿把卖盗版资料被抓现行的事情被美化成了“我这不是快毕业了，想各方面都尝试一下最终再确定职业方向，没想到又碰见了万程学长，所以才跟着万律师当他的助理来着。”
    小洁听得满脸疑惑，“这跟我们知道的版本不一样啊？”
    “你们知道的是什么版本？”赵柿柿问。
    小洁的八卦之心已经完全按捺不住了，刚要开口准备好好跟赵柿柿说道说道，就有人过来找她：“小洁姐，老板叫你过去一趟。”
    小洁的八卦之魂生生被掐断，只好遗憾万千地看着赵柿柿，不情不愿地收拾起饭盒，“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找我，哎……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回头再跟你细说，我先过去了。”
    小洁走后，休息室又重回寂静。赵柿柿被小洁口中的“我们知道的版本跟你说的不一样”弄得抓耳挠腮，她反反复复想中间自己错过了什么，但觉得事情应该就是她说的那样。
    毕竟她才是当事人对不对！
    为什么旁人还能令她怀疑自己记忆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