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头发的少年朝左惟爱看过来,眼里流露出一抹惊艳之情,随即又露出几分警惕。左惟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初次见面,为啥他就被人防着了?
他试探着伸出手,用英语和少年打招呼,“你好,叫我左,我是你朋友的哥哥。”
少年明显犹豫了一秒,才伸出手和他相握,然后低声道:
“我是简。”
然后简就不说话了。
左惟爱感觉自己和简之间如果不是气场不合,那就是简心里藏着什么事,或许简不愿意住到左家来,现在是不高兴了在心里闹别扭呢?
他用余光瞥了司容辰一眼,却发现司容辰这小子还真是不靠谱,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朋友感到尴尬了,已经独自一人往柜台那边走了要去结账退押金。
左惟爱只能硬着头皮和简尬聊,而简这个人简直是左惟爱见过的最沉默寡言的人之一,内向的让人发指。左惟爱心想,要么是简不喜欢他,要么是简的性格本身就是这样孤僻。
这么孤僻的人却能和司容辰跨越大洋来沪城,那他们俩的友情肯定很铁。
看在自己表弟的份上,左惟爱觉得简再怎么孤僻,都无所谓。
“你的英语说得很好,几乎没有口音,像是在国外长大的。”终于,简多说了一些话,他碧绿色的眼眸盯着左惟爱,笑了一下,那是个有些吝啬的笑容。
不至于让人不舒服,但也不会让人舒服。
左惟爱微笑道:
“我小时候在国外待过。”
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左惟爱看到司容辰那边快要忙完了,对他说,“你有行李吗?需要我帮你拿什么吗?”
闻言,简迟疑着道:
“谢谢。”
左惟爱知道他这就是同意自己帮着整理行李的意思。
一起进了这个让十八人一起住的房间,左惟爱有些好奇地朝四周看了一圈。
简带着他走到最靠窗的一张床,蹲下身在床底拿出一个行李箱,然后把行李箱打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件衣服。简把床上的几样东西塞了进来,然后直接将行李箱拉上,就把这个行李箱递给左惟爱说,“请你帮我拿。”
左惟爱笑了笑,接过行李箱后问道,“你就带了这么多衣服?”
简点头,随即又从床底拿出两个黑色琴盒,一边肩膀背一个。
看到这两个琴盒,左惟爱就知道简为什么让他帮忙拿那个没装多少东西的行李箱了。而简还从房间的储物柜里又拿了一个可以提起来的黑色箱子。
“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左惟爱问。
简顿了一下回答道,“是一些电子设备,乐队要用的,也可以录音。”
左惟爱不明觉厉地点头,觉得他这个黑箱子一定很沉,提议道,“要不你拎行李箱,我帮你拎这个?你还背着两个琴盒。”
简却是摇了摇头,对他很轻地笑了笑道:
“不用,你帮我拿行李箱就好,谢谢你。”
左惟爱心里又觉得,这个简虽然性格孤僻了一些,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和他说话都离不开谢谢这个词,与司容辰那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完全不一样。
这时候司容辰回来了,很自然地就伸手从简手里接过了那个黑箱子,一句话都没说。
左惟爱看到他们的这个互动,更加确定了心里的判断,这两人的关系确实特别好。而简看着司容辰的眼神,也是完全的信任,似乎还带着丝丝崇拜。
作为编剧,左惟爱对人的眼神还是很敏感的,他总觉得,简看着司容辰的那种眼神,不是普通人看朋友的眼神,即使关系再好,也不会。
简好像是把左惟爱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而如果是女生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男生,那左惟爱就可以确定,这个女生已经喜欢上对方了。
他想,大概玩乐队的人艺术细胞都很充足,简对司容辰的崇拜和亲近,应该都是因为简很欣赏司容辰的音乐才华吧。
三个少年一起走出了青年旅社,走到大街上。因为他们的相貌都十分出色,再加上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所以很多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
简往司容辰身后站了站,似乎是对这些关注的目光颇为不适应。
司容辰还旁若无人地回过头安慰他道,“没事的,不要怕,大家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才看你。”
简低着头道:
“阳光太刺眼了。”
司容辰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了简的头上,对他笑道,“这样就不刺眼了吧?”
简也对他笑了笑,用手将帽檐拉低。
左惟爱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很快,一辆宾利停在他们三个身前,左惟爱让司机打开后备箱,司容辰很小心地帮着简把那两个琴盒,还有黑箱子放进了后备箱,然后才上车。
这一路上,简坐在司容辰身边,似乎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
左惟爱看到他一脸拘谨,好像很不适应坐在车上似的,想用汉语问司容辰,简是不是有幽闭恐惧症之类的,但话到嘴边,左惟爱又觉得简的心思这么敏感,如果自己用汉语,对方或许会以为是在说他的坏话,那就不好了。
左惟爱只能又看了一眼司容辰,却发现司容辰戴上了耳机在听音乐,嘴角上扬带着笑容,连简也在看着他都不知道。几分钟后,司容辰不知听到什么有趣的音乐,摘下右耳的耳机递给简,对他道,“听听这个,喜欢吗?”
简戴上耳机后闭眼听了一会儿,嘴角也勾了勾,看着司容辰点了一下头,却仍然惜字如金,没有说一个字。但司容辰却好像得到了特别大的肯定一样,笑得特别开心,亲昵地搂住简的脖子道:
“我就知道我们的品味一样。我喜欢的,你也肯定喜欢。”
左惟爱看到司容辰身上的不羁和野性这一刻都消失了,他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因为找到了玩伴而发自内心的高兴,甚至还蹭了蹭简的脸。
而被他这么亲近对待的简却是沉下眸子,好像面无表情特别沉稳冷淡的样子,但左惟爱却眼尖地看到,简的耳根红了。
我表弟这是在搞什么?
左惟爱十分震惊,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一定是他想多了。人家是从外国回来的,而且还是搞乐队的,或许他们这个圈子里就是习惯了朋友之间这样的相处模式呢?
宾利开进左宅大门之后,管家亲自上前来拉开车门。
简下车之后,看到左家的别墅群,愣了一下对司容辰说,“你表哥家里这么漂亮。”
他说话的时候好像忘了左惟爱还在旁边,左惟爱笑嘻嘻地对他道:
“还好啦。”
司容辰双手抱胸,对左惟爱挑眉道,“哥,你这么说真的很凡尔赛啊。”
左惟爱继续凡尔赛道:
“看久了就不觉得漂亮了。”
说完,他做了一个特别神气的表情,不仅把司容辰逗笑了,就连简也笑了一下。
三人进了别墅主楼后,左惟爱又拉着姣姣和穆北廷过来,对简用英语介绍道,“这是我妹妹,这是她朋友。”
简绝对是有社交障碍,起码也是对不熟悉的人有社交障碍,因为他在小女孩面前,也非常拘谨。和他相比,姣姣的内向都不算什么了。看到简束手无措的样子,司容辰终于注意到自己的朋友可能很尴尬,笑着对左惟爱说:
“他就这样,不会说汉语,连见到小朋友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左惟爱觉得司容辰说这话的口吻怪亲昵的,听着好像是在吐槽简,其实却洋溢着喜爱之情。
“艾文,帮我向你妹妹问好。”
简低声道。
“这个大哥哥叫简,”司容辰低下头,摸了摸姣姣的脑袋,对简努了一下嘴说,“他是外国人,所以不会说汉语,但他不是不喜欢你哦。他说,你长得很漂亮,像个小公主。”
姣姣听到有人夸自己漂亮,还说自己像是公主,脸立刻就红了,攥着自己的小裙角,羞答答地说了一声谢谢。倒是穆北廷抬起眼皮看了司容辰一眼。
姣姣还听不懂英语,但他听得懂,他可没听到那个叫简的外国少年说姣姣漂亮,这话是司容辰自己加上去的。
左惟爱看到司容辰在哄小女孩这件事上还挺上道的,有些欣慰。
简在不经意间多看了穆北廷几眼,愣了一下后对司容辰道,“这个孩子是不是之前在伦敦,上台弹琴的那个?”
司容辰对他点头,然后说:
“是啊,你也还记得他对吧。这孩子性格臭屁了一点,但琴弹得确实是好,超出年龄的好。听说他获过国际钢琴大赛儿童组的金奖,是神童。”
闻言,简望向穆北廷的眼中放出了光彩。
穆北廷也在这时忽然用英语道,“你是当时的键盘手。”
难得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说出键盘手这样比较冷门的英语词汇。
简听到他会说英语,而且还说的很标准,语法也没有错误,难得来了交流的兴趣,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是,你还记得我。”
穆北廷顿了一下道:
“你以前也是弹钢琴的吧?”
听到钢琴这两个字,简的眸光黯然了些许,随即他点了点头,淡淡道,“玩键盘的人,很多以前都是学钢琴的。”
穆北廷看着他道:
“你以前的钢琴应该弹得不错,是学院派吧?”
简觉得他真的挺好玩的,小小年纪说话就老气横秋,还懂什么是学院派。
“为什么这么说?玩键盘的人,即使学过钢琴,很多也都是野路子。”
“我在你手上看到了功底。”穆北廷说的是典型的英式发音,吐字清晰。
简目光微沉,有种这个孩子的目光能把他看透一样的感觉,就好像他曾经有过的经历,穆北廷在这一眼中都能看到。
但是会吗?
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即便钢琴弹得再好,英语说得再好,也只能说明对方的智商高于同龄人,但情商想要高于同龄人,那就很难了。或许,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过往,他从来都没带司容辰去过他家。
“为什么选择当键盘手,而不继续弹钢琴了?”
穆北廷又问。
简垂下眼眸轻笑了一下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就是在十四岁那一年,迷上了地下摇滚乐。”
穆北廷似乎看出他不愿意多说,不吭声了。
姣姣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她不懂英语,根本不知道北廷在和这个金发碧眼的大哥哥说什么。她只是觉得,北廷好厉害,外国人的语言都说的这么好,不像她一样傻傻的,什么都不会。
她对穆北廷总是会生出崇拜之情,而这在让她感到些许失落的同时,又鼓励着她,让她想要好好学习快点成长,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像穆北廷这样优秀的人。
这样,她就不怕以后会被他甩下了。
左惟爱给司容辰和简安排了房间,然后又在穆夫人来接穆北廷时,把人送出去。吃完一顿气氛有些诡异的晚饭后,姣姣忽然拉住他的衣角,把他带到无人的地方问:
“哥哥,等我明年去上学了,学校会教我英语吗?”
闻言,左惟爱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笑道,“当然会了。今天见到那个外国来的哥哥,你也想学英语了?”
姣姣点了下头,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似乎是在憧憬上学后的日子。
“我想像北廷一样。”
她低声道。
左惟爱蹲下身来,揉了一把她的小脸蛋,看着她眼含笑意,“放心,我们姣姣聪明的很,你迟早会像穆北廷一样英语说得那么好的。”
姣姣点头也跟着笑了。
现在她已经能在别人夸她聪明的时候,不感到自卑,意识到自己配得上别人的夸奖了。
左惟爱灵机一动,忽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于是他摆出知心大哥哥的笑容,对姣姣道,“姣姣,你知道吗,学校里大家都不叫小名,要叫大名的。”
姣姣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顿了顿皱起眉头道:
“哥哥的意思是说,如果北廷和我一起去学校,我在学校里就不能叫他北廷,要叫他穆北廷?”
左惟爱觉得她这个例子举得有点怪,但还是竖起大拇指道,“就是这个意思。”
姣姣觉得哥哥这是在教自己很重要的知识,她在心里默念几遍,牢牢地记住了,重重地点头,“哥哥你放心,我记住了。”
左惟爱嘴角抽了一下,心想重点是记没记住吗?
但见姣姣说完这个就不说话了,他只能继续试探着道:
“那姣姣你想过吗,你在学校里,大家会怎么叫你的大名?”
姣姣又愣住,看着他,露出迷茫的神情,“就直接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