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闲脾性如何,梁君末一清二楚。梁君末宁愿楚云闲动手打自己一顿,也不希望他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封闭起来,不让人靠近。
听见那一句情深意切的喜欢,楚云闲抬头看向梁君末,死寂的眸子里恢复一丝神采。梁君末的脸近在咫尺,没有志得意满的炫耀和轻佻,而是满满的心疼。楚云闲痛恨这样一蹶不振的自己,手握成拳极力控制自己内心无限放大的失落,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你骗了我什么?楚云闲问道,只要梁君末的回答让他不满意,比起让自己看到这个人就难过,还不如先把他赶出去。
我不记得了,就像你说的,真话假话掺杂在一起,我早就分不清哪些真那些假。梁君末苦笑,这些年逢场作戏入戏深,他自己也沦为局中棋。如果不是还存着为大哥报仇的信念,他说不定也会迷失在自己制造的庞大漩涡中,以为自己真的想要那个位置。
想到大哥,无疑是心中抹不去的伤痛。那个名字蒙上冤情,看不见原来的颜色,而梁君末的所作所为就是拂去那个名字上的魑魅魍魉,让它重现光彩。
逸之,你可知道,在联姻的圣旨下来之前,在我重新遇见你之前,我就对大哥承诺过要娶你,要护着楚家。
楚云闲心里一惊,这里面怎么还有大哥的影子?
你休要胡说,大哥怎么可能会让我楚云闲话说到一半自己就先停住,楚云征是断袖,会察觉到梁君末对自己的感情并非不可能。
梁君末何时情根深重楚云闲已经不需要去怀疑第二次,心里郁结的情绪猛然消散。他怔怔的看着梁君末,心里知道自己弄错的羞愧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大哥怎么可能答应这样荒唐的事。楚云闲无力的挣扎,想要自欺欺人。
这可不是大哥答不答应,而是大哥提出来的。我当场应下,长兄如父,这也算父母之言。
楚云闲的情绪没有稳定,反而更加激动,梁君末却松口气,没有之前那么担心。比起生闷气的猫,炸毛更好哄。因为一旦炸毛,就会言不由心,口不择言。
我不信,你休要以为用大哥诓我,我就信你的鬼话。你和张达说了什么,你心里比我更清楚。难道大哥还让你涉足南国的朝政吗?
婚事已成多说无益,而且楚云闲知道楚云征干的出这种事,在说下去吃暗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话题说回张达,梁君末脸色一沉,严肃起来。楚云闲以为他是被自己点破,要恼羞成怒。
逸之,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梁君末收敛玩笑的意思,沉痛道:我涉足朝政是为给大哥报仇。我知道,我突然这样说很没有说服力,你明天和我去见一个人,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给大哥报仇?
绕是楚云闲做过诸多设想,也没料到梁君末的答案如此震撼。他先是错愕,而后很快愤怒起来。楚云征已死,这仇从何而来?
一想到楚云征的死另有蹊跷,楚云闲就怒不可遏。楚家只有一道逆鳞,那就是死去的楚云征,谁碰谁死!
楚云闲猝不及防出手,闪电般探出,制住梁君末,将他压|在桌上怒道:梁君末,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给我大哥报仇?
梁君末和桌子来了个亲密接触,心里也来了火气,挣扎起身却被楚云闲死死压住。在武力上,梁君末真的毫无胜算。他挫败的一拳砸在桌子上,低声吼道:你扪心自问,自己就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大哥的死因吗?
楚云闲被他问的一阵恍惚,关于楚云征的死,他怎么可能没有怀疑过?可是那么多年,他都找不到半点证据。战死沙场,全军覆灭,是一个活口都没有。
我都查不出来的事情,难道你比我更清楚?楚云闲不信这个邪。
对,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有大哥的贴身玉坠!那是林哥给我的,林哥没死!
梁君末的话犹如狂风惊雷,从头顶呼啸而过,楚云闲浑身僵直,对自己的听觉产生怀疑。他手上的力道一松,梁君末趁机挣脱出来,揉着发疼的肩,给楚云闲回神的时间。
他本不想这样快说出来,但到了这一步,瞒着对他没有益处,他可不想楚云闲和自己秋后算账。
林哥在哪儿?我要见他。楚云闲直勾勾的看向梁君末,一双眸子黑沉黑沉,酝酿着风暴。
梁君末知道他情绪激动,但还是坚定的摇头。
现在不行,张达他们还没有走。林哥活着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现在是唯一的人证。你也不想害他陷入危险之中,那就等着,过了今夜,张达他们离开我就带你过去。不过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林哥他
林墨现在的状况并不好,梁君末说不下去,神色悲痛。楚云闲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林墨活着却没有回南国去找他们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没有办法去,另一个就是不能去。
前者表示林墨身体有异,不能长途奔波。后者表示楚云征的死真的有问题,林墨一旦出现,意味着要被灭口。
梁君末的小心谨慎证实楚云闲的猜测,林墨极有可能两种可能都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请个假
第四十七章 :夜长
楚云闲和梁君末前脚刚进王府, 后脚邵茗和梁君时就回来了,两个人在门口分别。明天使臣一早就要出发,邵茗想和楚云闲道别, 顺便问问今晚的事怎么处理,没想到刚进院子就被杨一拦住。
杨一客气道:邵公子,将军和王爷已经就寝,恐怕不太方便打扰。
你们王爷已经回来了?邵茗挑眉, 去花街柳巷寻花问柳的人, 竟然比他这个出门做客的人回来的还早, 也是稀罕。
回来了正好。邵茗道:我刚才还愁自己找不到时间和他见一面,现在岂不正好。是你去请他出来,还是我自己进去?
邵公子, 这恐怕不行。杨一为难的看着邵茗,梁君末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 就表示他今夜谁也不会见。而且这个时辰, 他们多半已经就寝, 前去打扰多有不妥。
邵茗才不管这些, 今天的事不给他一个说法, 梁君末就是真睡了,他也要起床解释。
我要闯进去,恐怕你还拦不住我。邵茗冷笑。
公子大可试试,只要你想让将军为难。比起武艺,杨一不惧任何人。邵茗固然盛名在外,但这里是煜王府,他敢放手打,为难的人是楚云闲。
邵茗面色一僵,诚然, 他把事情闹开,楚云闲脸上也不好看。但梁君末都不顾及楚云闲的面子,他还让着他不成?
好个煜王府,待客之道便是如此?邵茗话里有话的质问,怒极反笑。
杨一摇头,煜王府的待客之道自然不是这般,但这次邵茗来的不巧,煜王府的事情都堆在一起。真说起来,王府确有不对的地方。但他只是侍卫,还无权过问主人的事。
邵茗带着楚家的嘱托前来,白天楚云闲的宽慰才让他放心,夜里出了这事,他心里怎么也不踏实。现在即见不到梁君末,也见不到楚云闲,让他怎么放心回去。但他和杨一在这里僵持也不是办法,邵茗观杨一身量,思量自己硬闯的可能性有几分。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之际,内院突然传出青儿的惊呼。二人凝神看过去,只见梁君末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抬手想敲门又放下,转身看着青儿,无奈苦笑。
王爷,你惹将军生气了?青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压低声音,不时的转头看紧闭的房门。
算吧。梁君末道,他原以为自己坦白完就能哄楚云闲高兴,谁知道楚云闲说自己心里太乱,要一个个静一静,就把他推出来。梁君末连句安慰的话都还来不及说,这种时候不管楚云闲是不是真的心烦意乱,他都不该丢下他。
刚才晚膳不见你,将军让杨一去宫里找你,知道你去了红袖街就有些不高兴,连晚膳都没用。青儿见梁君末在原地踌躇,轻声抱怨。和杨一不同,青儿个人更偏向楚云闲。梁君末知道家里有人还不打招呼去花街,为难的人是楚云闲。
晚膳时间大家都在,楚云闲知道那邵茗肯定也知道。梁君末只觉得头疼,楚云征的事不能告诉邵茗,若是忽悠不过去,邵茗回去一说,楚家定然要担心,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邵公子呢?梁君末问道。
刚才还在门口和杨一争执,王爷要见他吗?青儿说着,示意梁君末看向院门。杨一和邵茗的动静不小,青儿自然有所察觉。
梁君末扶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邵茗这一关他还得过。
杨一,请邵公子进来。
梁君末远远的说一声,杨一听了,这才肯让开。邵茗狠狠的瞪他一眼,甩袖过去。看见梁君末,邵茗刚要兴师问罪,连梁君末都想好敷衍的话,楚云闲突然打开门。他身上的衣裙已经换下来,穿着舒适的家居服。
许是听见邵茗的声音,他猛的开门出来把大家都吓一跳。梁君末一喜,以为楚云闲是不生气了。没想到楚云闲无视他,将邵茗抓进去,又把门关上。
再一次被丢在门外,梁君末嘴角直抽,他这是犯太岁不成?
青儿心里有些幸灾乐祸,面上却是一副同情的样子,低声问道:王爷,你要去书房歇息还是去二王爷的院子?
梁君末:
青儿这是笃定他今夜不能进房,不过这是事实。看着紧闭的房门,梁君末眼神越发幽怨。成亲之后,他也不好总去梁君时的院子叨扰,只好认命的朝书房去。
冷夜无春宵,屋外打更声,一声更比一声长。
隔日清晨,南国使臣离都,梁君末没有去送,皇上就随便指个人代劳。
不知道昨天晚上楚云闲是怎么和邵茗谈的,他今早走的时候心平气和。看见梁君末也没横眉冷对,只说一句让他照顾好楚云闲,便跟着使臣离开。
送走邵茗,楚云闲在门口伫立良久。他与楚家南北两相隔,送走邵茗,不知道再一次见到亲人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梁君末陪他在门口站着,等他回神。
一|夜白雪满枝丫,戚国的都城变成冰天雪地的世界。雪色绵延千里,覆盖青砖黛瓦,王府朱红色的柱子在雪中越发显眼。
楚云闲淡淡的看梁君末一眼,没有和他搭话的意思,让青儿取来自己的披风,准备出门。
被冷落一|夜已经让梁君末辗转难眠,今日楚云闲又是这般态度,梁君末在蠢也看的出楚云闲是故意为之。
你要去哪儿?梁君末拦住楚云闲,委屈的看着他,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楚云闲不为所动,冷笑道:你去哪儿都不曾告知我,我去何处,你也别过问。
逸之别闹了,你不理我,我真的很难受。梁君末知道楚云闲还在气头上,但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我是武将,比不得千娇百媚的女子善解人意,不知道美人喂的酒可还合你心意?
梁君末私会张达说的那些话,楚云闲冷静下来后,已经不放在心上。与虎谋皮,不想变成猎物,就要把自己变成狮子,和老虎处在同一高度。
张达他们到现在都还忌惮自己,梁君末所言,可以打消他们的疑虑。口头上用自己的性命投诚,制造风|流的假象,梁君末所为并没有问题。
但是那个女人喂的那杯酒还是让楚云闲不舒坦,他就是要梁君末知道,招惹他可以,但他眼中绝对不容沙子。逢场作戏之前不打声招呼,他没那么大度。
梁君末并不知道昨夜楚云闲听见多少,这会儿见他点出玉娥的事面色一僵,知道楚云闲是吃味了,但他却高兴不起来。那口酒他的确喝了,当时那个情况,他也不能拒绝。
逸之,我
楚云闲冷眼看过来,被他冷淡的眼神一扫,梁君末顿时语塞,不知道该从何辩解。
我记得你之前要我让四皇子出宫建府,你想帮的人既然不是太子,那可是四皇子?楚云闲没听梁君末解释,问起另一个疑问。邵茗让楚云闲回忆起当初的违和感,之前没想明白,现在联系梁君末的反常重新想一想,似乎又能理解。
事情已经捅破,梁君末也不在隐瞒,见楚云闲感兴趣,他直接点头:是,他身边有我的人。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楚云闲对梁君末的最后一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不过他还是坚决出门,梁君末问他去哪儿他一概无视。
青儿见状,善解人意道:将军,我们这是去哪儿?
楚云闲看青儿一眼,知道她是帮梁君末打探,没怪她小聪明,眼底浮现笑意道:去见你们阁主。
昨夜一切事情都是李玉寒引起的,如果不是他把楚云闲带过去,楚云闲现在都还蒙在鼓里。梁君末能把他当成心腹,这件事情必然和他有关系。
梁君末这边楚云闲不打算在问,林墨还活着,不在煜王府,那就只能在同是知情者的李玉寒的势力范围内。在见林墨之前,楚云闲要先见李玉寒,有些事情他还要在问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青儿问出答案,同时看向梁君末,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梁君末垂下眼帘,猜到楚云闲的目的,轻笑一声,让青儿照顾好他,自己回房换衣服。
李玉寒看热闹不嫌事大,楚云闲找上门质问,一定会把林墨说出来,甚至会带楚云闲去见林墨。梁君末知道楚云闲打算,没有凑上前同去,而是准备去林墨的院子等楚云闲和李玉寒前来。
第四十八章 :命运
楚云闲并不知道李玉寒身在何处, 这个人虽然说过让他无事可去叨扰,却没有告知住址。不过有青儿在身边,楚云闲不担心自己找不到李玉寒。青儿猜到楚云闲心里的打算, 一路上也没问楚云闲该怎么走,而是轻车熟路的带楚云闲穿过大街小巷,拐进一间古宅。
这个古不是宅子年份久,恰恰相反, 这宅子很新, 应该才修建不久。但宅子死气沉沉, 雕梁画栋之间挂着蜘蛛网,白雪铺满地面,平滑如镜面, 别说人的脚印,就是觅食的鸟脚印也看不见。不论是谁, 走进这件宅子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是个荒宅。
崭新的颜色也盖不住它古旧的暮沉之气。
李玉寒就住在这里?
楚云闲看着面前这间宅子, 抬手拂开掉下来的蛛网, 实在难以把这个地方和李玉寒联系起来。李玉寒那种人, 难道不应该住在温暖的美人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