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半夏慢慢的坐下,眼神躲闪,“就是……就是治头热发烧的药啊……”
头热发烧?
冷如雪伸出手探了探阮半夏的额头,笑睨着她,“可我记得上次姐姐说,你只是咳嗽而已……”
“是吗?”阮半夏这几天这么忙,哪里还记得自己曾经撒过什么谎,她抬起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笑呵呵的敷衍道,“可能……可能是你记错了吧。”
冷如雪双手抱胸,一脸不满的看着她,“我怎么可能会记错?姐姐明明说的是咳嗽。”
见阮半夏不敢看自己,她直接问,“姐姐但说无妨,我们姐妹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好吧……”阮半夏低下头,挫败的扁了扁嘴,“就是……就是之前静静给我介绍了一个大夫,说是能治……能治女子怀不上的病,那天我去瞧了,那大夫就开了这个方子给我,让我好好休养,配着这个药调理身子。”
“就这个?”冷如雪没好气的叹了口气,伸手拉住阮半夏的手,“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姐姐不必这样遮掩。更何况你和太子的子嗣那可是国之根本,眼下确实急着解决。”
想了想,她又道,“姐姐可否将那方子给我瞧瞧?”
“你?”阮半夏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你看得懂药方?”
冷如雪轻轻的笑,“当初我父皇身边有一个最宠爱的妃子,她也是许久没有怀上,我母妃去的早,我便在她身边养着,当时她也请了不少名医来给她瞧这病,我耳熏目染,也算是知道一些。”
阮半夏听闻,赶紧将药方拿了出来,“来,给你瞧瞧看,这个是否可行?”
冷如雪接过药方认真的看了看,然后点点头,“这方子确实可以调理女子的气血,只是……还少了一味名贵的药材。”
“还少了一味?”阮半夏一听,顿时觉得自己那一万两银票打了水漂。
“其实不加入那一味,光是这样也挺好,但是姐姐日理万机,很多事情劳心劳力,加上那一味,肯定事半功倍。”
说完,冷如雪拿来笔,在房子末尾加了一记阿胶进去。
“这个就是补气血的,很好,但是阿胶这种东西大祁估计很稀有,但是大梁却很多,姐姐不妨让暗夜辛苦一下,快马加鞭去大梁将这味药买回来。”
阿胶是什么东西,阮半夏当然知道,现代的补品中很多都有这个东西。
她赶紧唤了暗夜让他去大梁给自己将这个东西买回来。
冷如雪将药方还给阮半夏,“姐姐,这方子顶好的,你一直吃着,要不了多久,身子就能恢复,到时候再怀孩儿便轻松许多了。”
阮半夏这才压下想要冲出去宰了谢大夫的冲动,将药方放在了怀里,“好,我一直吃着,希望能有用。”
李静的肚子越来越大,人也就越来越懒,成天都不想出房门,要么就躺在床上懒得动,要么就是在房间里走几步,阮半夏空下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好多天都没有见过李静了。
这天,王盈盈总算是说服了徐氏,乘着轿子来到太子府。
见阮半夏正扶着李静在花园里散步,她挺着肚子慢慢的走过去,“妹妹,今儿天气好,带着郡主多走动走动。”
李静见到王盈盈,顿时乐了,“师娘,肚子都这么大了,你婆婆还让你出门啊?”
王盈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可不是,我可是说破嘴皮子了才放我出来的,还千叮嘱,万嘱咐的,你说我出趟门容易吗?”
李静走累了,便要求去凉亭里歇息。
阮半夏知道她挺着肚子不容易,就扶着她进了凉亭。
王盈盈盯着李静的肚子瞧了瞧,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郡主,咱们怀上的日子相差不多,想必生产的日子差的也不远,要不……”
她捏着绢帕掩唇笑道,“咱们就在这里订个誓约,如果是一男一女,咱们就结个亲家,你看如何?”
“好啊!”李静一听,顿时激动起来,伸手摸着王盈盈的肚子道,“叶元帅出身书香世家,他自己又是武将,生个男孩一定跟他一样威武,生个女孩一定知书达理,这可真是一门好亲事。”
阮半夏坐在旁边看着她们就这样将两个还没出生的娃娃的终生大事给定了,不高兴的撇了撇嘴,“要是两个都是男孩,或者两个都是女孩呢?”
李静和王盈盈同时瞪了阮半夏一眼,“妹妹,你可真扫兴。”
阮半夏坐在那,呵呵的笑,“这种可能性也很大啊!”
王盈盈想了想,便拉着李静的手笑眯眯的道,“这也好办,如果我们两个生的都是女娃,那就跟公主和薛大哥他们结亲家便是。”
阮半夏坐在旁边,不紧不慢的又是一盆冷水泼了下去,“那如果你们俩生的都是男娃呢?”
“你……”李静顿时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嫂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阮半夏看着李静这郁闷的样子,心里可快活了,现在看着她们一个个的都快有了娃,而她自己没有,她心里本就难受,她们却还在她面前说这种要结亲家的事来打击她。
那她不打击死她们怎么行!?
坐直身子,她一本正经的道,“一切皆有可能,如果你们都是男娃,亲家肯定就结不成拉!”
李静和王盈盈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的道,“那我们还就要生两个女娃出来给你瞧瞧!”
“嘁……”阮半夏“哼”了一声,“你们以为女娃是用手指就能指出来的吗?到时候生了男娃,就是一群小崽子闹腾,有的你们受的。”
晚上,夏钧尧回来的时候,阮半夏就拉着夏钧尧嘤嘤嘤的哭,“她们太过分了,现在就开始结亲家了,也不顾我的感受,我诅咒她们全部生男娃!”
夏钧尧听了忍不住低笑,“生男娃不是也挺好的,你们为什么都在执着一定要生女娃呢?”
“哼!”阮半夏丢开他的手,自己坐在床上哭,“那不是物以稀为贵嘛!林姐姐和公主都生男娃,要是生一个女娃出来,那就是大伙心中的宝,谁还不疼着,宠着。”
夏钧尧知道,阮半夏还是放不开曾经流掉的那个孩子,看着她哭得伤心的样,夏钧尧心里难受,伸手搂住了她,“好了,不哭了,我跟你一起诅咒她们都生男娃,到时候咱们生个女娃出来,让她们上赶着来求着我们嫁女儿,那就报仇了!”
“嗯!”阮半夏用力的点点头,“我要生个女娃,然后气死她们!”
一个月后,李静终于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她躺在床上,疼得脸都涨红了,不停的哭着,“嫂子,嫂子,我好痛,我受不了了,啊……”
之前冷如雪和林婉儿生产时也哭得不行,可是李静却不一样,她练武出身都受不了这个疼,那可想而知,这是有多疼了。
而且李静已经疼了整整一天了,还没有一点进展,阮半夏怕……怕孩子胎位不正,到时候……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阮冬青在外面已经急得眼睛裹满了血丝,如果不是夏钧尧拉着,他早就冲进房间了。
镇北侯也来了,站在门外看似镇定的脸上,却隐隐透着一股子担心,双手在身侧用力的握紧。
“哎呀……”稳婆急得不行了,对阮半夏说,“娘娘,恐怕这孩子是出不来了!”
“什么?”李静顿时大声的吼了起来,“不行,我一定要把孩子给生出来,一定要,我还能忍,我能忍的。”
“不是。”稳婆看着李静那样,心都提了起来,“娘娘,这女子疼一天已经很长了,如果孩子再出不来,郡主会熬不住的,这孩子恐怕……”
说不定到时候一尸两命啊!
这句话稳婆不敢说。
可阮半夏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古代女子生产就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种时候,一个不注意,就可能丢了性命。
阮半夏心里也很着急,这可怎么办呢?
李静是真的疼得不行了,她伸手抓住阮半夏,苦苦求道,“嫂子,如果……如果,我求你保住孩子,求求你保住孩子。”
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在这种时候,能够放弃自己的生命而选择让孩子平安出世,真的,阮半夏这一刻真的觉得,没有什么是比女人更伟大的了。
李静握住她的手沾满了汗水,阮半夏看得心疼,她微笑着看着李静,慢慢道,“静静,你放心,嫂子一定会保住你和孩子的命,你现在,只要忍住疼就好了。”
说完,阮半夏果断的站起身,开始对身边的稳婆和丫鬟下达命令。
“去,再烧一壶开水来,再给我把针线拿来,还有,去找七月把那把玄铁制的匕首拿来。”
说道这,阮半夏回头看了李静一眼,又道,“让月影去给我将这些药材买回来,洋金花,细辛,川乌,胡椒……”
见一群人听见这些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自己,阮半夏走到一边,将药方写在了单子上,然后伸手递给她们,暴躁的吼了起来,“快动啊!”
“哦……”
一群人开水手忙脚乱的去准备东西。
阮半夏在旁边的水盆里将手洗了又洗,等着丫鬟将匕首拿进来的时候,阮半夏伸手接过,在一旁的火烛上烧了烧,“这次全靠你了。”
等着那些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其中一个丫鬟端着药碗也走了进来,阮半夏见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就绪,便端着药碗走过去,“静静,来,喝了。”
李静看着那碗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对阮半夏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她咬牙,张开嘴将那一碗药全部喝了下去。
不一会儿,李静不再叫疼了,阮半夏终于放下心来,还好之前她师兄受过枪伤,不敢去医院,就让她帮着弄中药麻醉,否则这个时候,还真就没有办法了。
她走过去,一把掀开李静的衣裳,将她的肚子露了出来。
旁边的稳婆见了,急得大叫,“娘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阮半夏直接怒吼一声,“闭嘴!”
那稳婆顿时闭上了嘴巴,一个字都不敢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阮半夏。
阮半夏拿起手上的匕首,对着李静的肚子划了下去,李静却哼都没哼一声,旁边那些人看得直接愣住了。
片刻后,阮半夏将孩子取了出来,那些女人们顿时都吓傻了,阮半夏回头瞪了她们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将孩子抱去收拾了!”
“是,是!”两个稳婆毕竟胆子大一些,上去将孩子接了过来。
之前的细针阮半夏也是拿在烛火上消了毒的,她拿着针就在李静的肚子上缝了起来,缝好了以后,看着李静肚子上那条缝,她尴尬的扁了扁嘴,“好像有点丑!”
但是拆了重新缝貌似危险太大,她只能就这样罢了。
在伤口处倒了一些止血的药,阮半夏拿白布将李静的肚子给裹了一圈,她是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手艺太差了,真的很丑,她又拆下来重新缠了一遍,直到最后,才满意的系了一个蝴蝶结在上面。
又吩咐丫鬟去熬补血的药来阮半夏才累得瘫坐在一边。
有个小丫鬟慢慢的靠近床边,瞅了眼躺在床上的李静,顿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用手指着李静道,“郡主……郡主死了吗?”
阮半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乱说什么?郡主只是睡着了!”
睡着?
都在肚子上开口子了,竟然还睡得着?
这帮女人真是觉得阮半夏在跟她们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阮半夏歇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去稳婆那边看孩子,看着孩子的小脸有些发绿,她就知道,如果再晚一会,这孩子估计就要被羊水给呛死了,还好她当机立断!
听着孩子嘹亮的哭声,阮半夏真是觉得,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啊。
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问稳婆,“男娃还是女娃?”
稳婆抱着孩子笑道,“恭喜娘娘,是个带把的!”
男娃!?
阮半夏这心情一下就复杂难辨。
她知道李静喜欢女娃,但是李静这次生产之后,以后怕是都不好在生产了,生个男娃,也算是对阮家有个交代,终于有个后了,可如果她知道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有女娃以后,不知道她醒来会不会伤心难过……
哎……
算了,这种事都是命!
阮半夏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看着阮冬青和镇北侯通红的双眼,她累得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的扯了扯唇角,她轻轻道,“放心,孩子没有事!”
这一刻,她清晰的看到从阮冬青和镇北侯的眼角流下的眼泪,她也跟着感伤起来,走过去,拍了拍阮冬青和镇北侯的肩膀,“郡主已经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这一次,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以后……怕是不能再生了。”
“什么!?”阮冬青和镇北侯同时惊讶的看向阮半夏,阮冬青更是激动得不行,“姐……姐……你说静静的命也保住了?”
阮半夏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觉得你姐姐我能眼睁睁的看着静静死吗?”
“啊……”阮冬青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刚才……就在刚才,李静的声音完全消了下去,他们站在外面的所有人都以为李静已经……已经……
听到李静没有死,阮冬青就像是站在绝望的边缘终于看到了通往幸福的桥梁一般,再也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他抱着阮半夏,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嚎嚎大哭。
就连镇北侯那么铁血铮铮的男人,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男人,听见这句话后,也跟着哭出了声,他抱住夏钧尧,不停的哭,伤伤心心的哭。
阮半夏知道,刚才确实是吓到他们了,他们站在外面没有冲进去,估计是两条腿软的连走进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哎……
阮半夏伸手安慰的拍着阮冬青的背,“放心,郡主没事,只是短时间内下不了床了,以后还要好好的养着身体。”
阮冬青就像根本就听不进去一样,还是哭,只是哭。
阮半夏又叹了一口气,“青儿,这次哭哭就算了,以后都不要再哭了,因为你是静静唯一的依靠……”
阮半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感觉眼前的天都在打转,所有的东西都在转,转着转着她的头就开始晕了,忽然眼前一黑,她直接倒在阮冬青的怀里……
“姐……姐……”
“夏夏……夏夏……”
“娘娘……”
耳边的声音似清晰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阮半夏重重的闭上眼睛,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唔……”阮半夏难受的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根本就动不了,她慢慢睁开双眼,就看见夏钧尧正坐在床边,一双深邃的眼正温柔的看着她。
“醒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像是怕吵到阮半夏一样。
阮半夏点点头,动着身子想起来,夏钧尧赶紧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拿枕头垫在了她的身后。
阮半夏看着夏钧尧,发现他好像哭过,她轻轻的抬起手,去摸了摸夏钧尧的眼角,“是不是哭了?”
夏钧尧点点头,看着阮半夏,温柔的道,“夏夏,你有喜了,我们也要有孩子了!”
“什么?”阮半夏惊讶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夏钧尧。
夏钧尧凑过去,一把抱住了阮半夏,“是的,夏夏,你有喜了,我们也要有孩子了!”
夏钧尧又说了一遍,阮半夏这时候才懵懵懂懂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有喜了,她真的有喜了……
“夏夏,从今日起,所有的事情都交出去,你不要再做了,云儿和青儿都已经长大了,他们可以独当一面了,就算有什么天大的事,还有薛君迁在,他也可以帮你处理一切,从现在起,你就安安心心的养着,把孩子生下来。”
阮半夏的眼眶渐渐红了,这么久了,她终于也有孩子了,她真的怀了……
从这一天起,暗夜和月影随时贴身保护阮半夏,就连丫鬟夏钧尧都给她配了八个在身边,她就是想喝茶,都有人亲自将茶盏端到她的嘴边。
一时之间,阮半夏忽然感觉自己成了国宝!
养了两天,阮半夏觉得自己的元气恢复的差不多了,便下床走出房间,看着外面金黄色的阳光,她忽然觉得日子竟这般美好。
沿着路,她一路走到李静的房间,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静静!”
李静躺在床上听见阮半夏的声音,作势就想起身,却被阮冬青硬给按在了床上,她只能伸出手对着走进来的阮半夏招手,“嫂子,快来,快来!”
阮半夏笑眯眯的走过去,看了眼李静的脸色,还不错,看来上次暗夜从大梁带回来的阿胶确实不错。
阮冬青让开退到了一边,让阮半夏坐在了床边。
阮半夏看着李静的脸,忍不住抬起手去摸了摸,“真好,看见你还能这样笑,真的好。”
李静一听,顿时眼眶红了红,下一秒,眼泪就掉了下来,“嫂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阮半夏皱眉瞪她,“谢我干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谢就不亲热了。”
见她还是哭,阮半夏拿了绢帕去给她擦眼泪,“好了,别哭了,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哭,你就不怕小宝见你哭,也跟着你哭吗?”
李静本来还在哭,听见这句话,一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嗔了阮半夏一眼,“嫂子,你就知道打趣我!”
阮半夏呵呵的笑,正巧看见丫鬟来给李静换药,她站起身看了眼李静肚子上的那条伤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尴尬的看向李静,“静静,不好意思啊,那个……技术不好,缝的有点丑……”
“丑吗?”李静自己是没有见过的,她拉着阮半夏的手直笑,“丑什么?不就是多添了一条疤而已,跟命比起来,疤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