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辅国御风而行,疾速追上那劲装男子。两个身影在错落有致的屋檐上起落追逐,转眼飞逐了大半个长安城。眼见即将追上,那黑色劲装青年男子忽然跳下屋檐,钻入黑暗巷子隐没。待李辅国追入巷子里,那男子又窜上屋顶,戏谑地回望李辅国一眼。李辅国大怒,运气直追,眼看要捉住衣角,他又像老鼠似的钻进巷子里。
如是五六回,李辅国终于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待他再次钻入巷子里时,李辅国只管高高地站立在屋脊上,抱着双臂冷冷地看他何时又窜出来。岂料,这次,那黑色劲装男子却真的失去了踪影。
李辅国气得唇角颤抖,再跃到街面急寻时,人影已不知所踪。正好遇见杨傲带领着羽林军赶到,便气急败坏地命令道:“给本相搜!挨家挨户地搜!刺客胆敢行刺本相,务必给本相捉到不可!”不由分说冠以刺客之名,又是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
总之,今夜的长安城陷入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大批官兵气势汹汹地闯入家宅商铺,不由分说就用兵器一阵乱刺。但在这片喧哗声中,惟有城南的醉红楼是个例外。那儿传来一片奢靡之音,有悠扬的琴声,有动听的歌声,有喧闹的划拳声,……兀自沉浸在一片醉生梦死之中,完全听不见外边的喧哗。
直至一柱香工夫后,杨傲带兵踢进了醉红楼,才如平地一声雷,炸开了锅。不等老板娘上前问明白,杨傲即带着羽林军闯入每间房搜索。大堂里的客人们还好,全都紧张兮兮地抱头等待着,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叫,被突然闯入的官兵吓呆了。
见毫无收获,杨傲不免又急又躁,他看见二楼最南边的厢房还未搜到,大步流星走过去,抬起腿便踢了进去。“啊!”屋子里的女子发出恐惧的尖叫。杨傲定睛一看,原来是位绝色佳人正在房间里面沐浴,水里撒满了玫瑰花瓣,整个房间飘荡着玫瑰香味。
只见那年轻绝色的女子脸色吓得煞白,抱紧自己,抖抖索索地喊道:“你是什么人?你给我出去!”
杨傲微微一愣,避开目光,只管背对着那女子,快步进去随意看了看。
随后追进来的老板娘求情道:“官爷,这可是我们本楼花魁玉芙蓉的房间,她可是六王爷的红粉知己,只卖艺的,你这样闯进来不太好吧!”
杨傲见搜不到人,便大步流星走了,从头至尾不敢抬眼看玉芙蓉一下。老板娘紧随其后跟了出去,将门关上。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消逝,琴声划拳声又再次响起。玉芙蓉终于吁出一口气。
没错,这正是清河县上怡香院里的花魁玉芙蓉,她居然也来到了长安,而且在醉红楼里当上了花魁。
“好了,慕容雁。人都走了,你还赖着不起来吗?”
慕容雁应声从水里冒出头来。
玉芙蓉突然想起什么,忙一把将他的头按回水里去,让他猛呛了两口水。
他挣扎着站起来,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听见玉芙蓉喊:“你背过脸去,快背过去呀!”
慕容雁只得跳出浴桶,依言转过身去。没错,这夜探李府的黑色劲装男子正是司徒羽的知己好友“漫天剑雨”慕容雁,他受司徒羽所托,正要去独孤府说服工部尚书独孤颖辞官归隐,不料半途见有蒙面男子夜入李府,一时好奇,便跟上去看看。谁知竟让他探听到了惊天秘密。
这一晚,闹腾得值,司徒羽该好好谢谢他了。
不一会儿,玉芙蓉装扮妥当。“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慕容雁转过身来,一脸愁容:“喂,玉芙蓉,你好歹也给我身干净衣服换吧。我的衣服这么湿,弄脏了你的房间,你也不乐意见的吧!”
“好啦,怕了你!”玉芙蓉扔给他一件蓝色袍子。无奈,慕容雁只得将就换上,明日再去街上买套合身的,对于物质享乐,他可从不亏待自己。
玉芙蓉转过身去,自去泡了壶花茶,待他换好衣裳,便将热腾腾的花茶送上。
慕容雁倚窗而立,悠悠喝着杯盏中的茶,热茶的烟氲中,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庞显得更加俊逸。他用探究的眸光凝视着玉芙蓉,幽幽道:“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清河县怡红院里的小花魁居然是个深藏不露武功高强的风尘女侠。今日若非你在暗巷里救了我,我要摆脱那不男不女的老太监可没那么容易。他的阴冥神掌出神入化,只怕要有一番生死周旋。后来,你又急中生智地令我藏在水底下,避过这一劫。我慕容雁在此谢过了,他日姑娘若有差遣,我必万死不辞!”
玉芙蓉淡然一笑:“不必谢。这人情我不记在你身上,要记在他身上。你若非他的好友,我也不救了!”
慕容雁微微一怔,继而释然笑道:“姑娘还没忘记他吗?难不成你追到京城,栖身于醉红楼,竟还是为了他!”
玉芙蓉轻声叹息,黯然神伤:“我虽入风尘,却守身如玉。虽不敢说有沉鱼落雁之貌,却也有几分姿色。虽非多才多艺,但琴棋书画甚至武功,我也略通一二。却不知道为何他却对我相敬如宾,无法亲近。”
慕容雁闻言心莫名悸动了一下,追问道:“听闻在清河县的时侯,我与江南三友和黑白双煞走后,司徒羽并未回县衙,而在你的怡香院醉生梦死了三个月,难道他都没碰过你?这可不像他的为人。”
玉芙蓉苦笑:“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慕容雁略一沉吟,抬眸笑道:“我明白了。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以我对司徒羽那小子的了解,他不碰你正是因为他珍惜你。你能明白吗?假若你真是冰清玉洁,那即便是在下,处于他那样的位置,我也不会碰你。因为你完全值得找到一个更好的男子,一心一意对待你。明白吗?”
玉芙蓉抬起杏眼明眸,眨了眨如羽的睫毛,喜道:“真是这样吗?他,并非瞧不起我!”
“当然不是!相反,他很看重你!”
“可是,他为何不对我明说?”
“呵,”慕容雁笑道,“你也知道他那个人的脾气,邪的很。他不说,你逼死他,他也是不会说的。不是吗?玉芙蓉,难道你到长安就是为了找他寻个说法?”
玉芙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最后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几个月前他突然辞官来到长安,竟没有跟我辞行。枉费我当他为青衫知交,自然心有不甘。而且我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就在长安。因此,也想到长安一睹芳容,看我玉芙蓉究竟哪里输她了?”
“原来如此。女人啊-----”慕容雁失笑,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