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林柯说:我要换身衣服。
    路涂带上房门出去,林柯在屋里换衣服,房间里已经攒了两三套从林秉然哪里穿回来的睡衣,看这架势,拍完这部戏,她一个夏秋的睡衣都不用瞅了。
    林柯将睡衣叠好,珍重的收进衣橱底部,等有了空再洗干净挂起来。
    剧组,林柯回去拍戏,把试镜的事甩在脑后,潜心应对每一场戏。
    周婆死了,李老爷不报警,做主给周婆办了葬礼。
    夜里,方管家替周婆守灵,黄色的纸张燃烧,李老爷坐在轮椅上,拖着病体咳嗽,劝方管家:小方啊。
    方管家低声:老爷。
    李老爷道:小周死在玲儿的房间,希望你理解我。
    方管家的声音分辨不出喜怒,低声说:小的明白。
    李老爷招了招手,有人捧着一沓纸递过来,李老爷枯枝般手指颤抖翻出两张卖身契,他道: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你们的卖身契,拿走吧。
    一条命,两张契纸,最后在黄纸堆里燃成了灰烬。
    李家仿佛没发生过这回事,重新恢复宁静,赛华佗说李老爷时间不多了,且人老了,已经没有生育的能力。
    李老爷和方管家商量,要招赘。
    一时,李家风头无两,提亲的人快将门槛踩踏了。
    季风铃藏在二楼的圆窗后,瑟缩发抖,褚风在每个夜晚,偷偷揭掉张贴在镇上告示栏的帖子。
    一直到绵雨不断的秋,这个人定下来了。
    褚秋的肚子两个月了,天天在家安胎,村子里有了一些非议,说褚家的姑娘不嫁人,和劳改犯厮混在一起。
    褚风咬着草根躺在草垛上,刚揍完一堆嚼舌根子的臭屁孩,男人找到她,问怎么办。
    褚风跳下草垛,低男人大半个头,眼神像一只撕咬猎物的小兽,护食,不容他人觊觎,说:你娶她,洞房得我来。
    男人沉默半晌:行。
    褚风:等等!要瞒着我姐!
    我知道,男人捡起地上的担子,竹篓里挑着石头,说:我去把你们家的烂墙补了。
    褚风:随便补补吧,拿了钱,你和姐姐去台岛。
    你们呢?
    褚风:要打仗了,我要带小姐去留洋。
    两人相视一笑,过去种种恩怨全都揭开不提。
    风铃在响,褚风摸着红盖头一角,兴奋的跃下草垛,一边跑一边对着长空放声大叫。
    季小姐招赘,给李老爷冲喜,镇上摆着流水席,请了十里八村所有人人来吃饭。
    足足热闹了三天,大家说劳改犯一跃而起咯,以后要叫公子,说笑的人哈哈大笑,大家笑着笑着,突然发现没一个人记得男人叫什么名字了。
    叫什么?
    没爹没娘进过局子的人,以后就姓李咯。
    褚风推开房门,房间里挂满了红绸布,季风铃穿着红旗袍,挽着头发别了一朵大红花在头上,坐在床边看着褚风笑。
    褚风关上门,摸出一张红盖头,说:这红盖头,是我爷爷奶奶结婚用的。
    季风铃抿嘴笑,褚风替她盖上盖头,再用轻轻的揭开,小姐
    旧唐的试镜过去了一周,网上公布了选角结果。
    林柯心态平和了不少,知道挨骂是必不可少的,内容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比较意外的是,骂林秉然的人也不比她少。
    林柯:
    网友和黑子骂林秉然恋爱脑,就林柯那种烂大街的偶像剧式演技,也能参与古白的制作?
    不用想,林秉然塞进的呗。
    网络骂声一片,披皮的cp粉也很活跃,两方厮杀不停,林柯趁化妆间隙吃瓜。
    路涂说:少看手机了,邹启马上到了,一会下去打个招呼。
    林柯按灭手机,情绪不高的喔了一声。
    路涂见状安慰,哎呀,都是演戏,别难过了。
    林柯:不是因为邹启,是网上有好多人骂
    骂林影后?路涂说,林老师是过来人,这点威力,就是洒水水啦。
    林柯:
    化妆师笑着说:小林老师是心疼林老师吧?
    林柯讪讪,闭上眼睛让化妆师涂眼周。
    新进组的邹启饰演剧里李老爷断联多年的儿子。
    沈风说预算不足了,找的是新人演员,林柯恰好认识邹启。
    邹启很快就投入剧组拍戏。
    林柯和他简单打过招呼,其余时间在剧组撞见,多是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
    路涂观察到,好奇的问:邹启不是你同学吗?关系不好?
    林柯在候场,等林秉然和邹启拍完久别重逢的戏。
    林柯说:初中同学,关系不好,他扯我发圈,我戳他车胎。
    路涂噗嗤一笑,说:初恋?要真是我得汇报公司的。
    不是,林柯无奈道,他是混混,我是班里的边缘人物,和坏学生不怎么有交集的那种。
    路涂惊讶:他是坏学生?看起来不像啊!
    邹启长了一张正气十足的脸,留着寸头,老实憨厚,饰演剧里的记者李遂平。
    路涂八卦道:他在访谈里说起自己被校园暴力,博了好多同情心呢,看来都是假的咯。
    邹启演技平平,能演李遂平的角色,多半是因为这张脸。
    林柯皱眉道:假的,他不欺负别人就好了,我和他打过架。
    路涂叮嘱:别在剧组掐起来。
    林柯:我知道。
    邹启没状态,和林秉然同框演戏总不像在一个画面里,沈风喊卡,拉邹启去讲戏。
    林秉然举着小风扇,松开颈部的旗袍口子站在房檐下纳凉,水镇早已入秋,风扇已经不常用了,拍摄进入尾声,沈风精益求精的磨着每场戏。
    林柯递给林秉然一个水杯,问:邹启有没有碰你?
    林秉然吃进一粒青梅,顺手把自己的茶杯塞给林柯,问:没有,怎么了?
    林柯说:他是alpha嘛,我吃醋。
    林秉然侧眸,放下水杯,握着林柯的肩头滑落到腰部,揽抱着舔开林柯的牙关。
    路涂和郭蓉蓉侧身挡着,没话找话的聊天,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郭蓉蓉抬头看乌云压顶的天:你这样,我真的很难搭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来晚了,二合一。
    第三十七章
    邹启的戏预计是拍两周, 他饰演的李少爷在婚礼当晚回来的,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所有事情既定的轨迹。
    褚风的盖头只掀到一半, 楼下震声的一句爹惊醒了季风铃一般, 她仓皇推开褚风,奔到窗边,继而激动的飞奔到楼下。
    褚风的笑容凝固在嘴边, 她看到季风铃跑到楼下和一个男人紧紧拥抱。
    参加婚宴的村民好奇张望, 仅吃喝间,就看到飞上枝头的凤凰落地成了鸡。
    季风铃紧紧拥抱住李少爷,喜极而泣不是假的, 动情喃语不是假的。
    季风铃反复念着褚风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陌生是她第一次看见真人, 熟悉是她多次在李家下人口口相传的赞誉里听过。
    李老爷的儿子啊!人中之龙!
    少爷和季少夫人是天生一对!
    两个人青梅竹马,可惜了, 五年没消息了
    褚风感觉天旋地转,太阳穴胀痛不已, 她手里拽着的红盖头垂落到了地上。
    季风铃蓦的回头,像上次褚风在庭院里看她那样抬头,窗边没有人。
    新郎立在房檐下, 听见祝贺声变成了嘲笑和讥讽。
    男人气愤,回到褚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褚风找出来, 拳头挟风落下,你
    褚秋穿上外套从堂屋出来, 惊讶问:怎么了?不是去喝喜酒了?
    小风!褚秋一声尖叫,男人的拳头停在褚风的鼻尖,拳风抖落一滴眼泪。
    褚风一把推开他, 狼狈的抹脸,问:你回来干什么!
    男人冲着墙呸了一声,胸前别着结婚用的大红花,问:钱怎么办?
    褚秋诧异问:你们在说什么?
    褚风摆正衣襟,倔强的扭头:我不知道。
    男子低沉的声音说:你姐的肚子藏不住了。
    褚秋捂住自己微拢的小腹。
    没钱,我们这一辈子也离不开水镇!
    水镇近日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是劳改犯入赘李家,洞房当天李家的正牌少爷回了家,这礼未成,房未入,没人再认他这个少姑爷。劳改犯又成了十里八村的笑话。
    第二,李少爷回来了,给闭塞的水镇带回了一个好消息,他说仗要打完了!
    第三件事,李少爷是上头派回来重建法律失序的水镇!
    第二天,李家门前三天的流水席还没撤,衙门就重修改叫了警察局,府衙粉刷之后重整旧案,未满服刑期的犯人要通通押回去。
    警察局给了一个从宽发落的机会,让去自首。
    乌泱泱的人群堵在警察局门口,天天等着看热闹,谁家偷鸡摸狗是小案,谁家寡妇偷人,谁家的地多占了一分,谁家的摊位被强占,淳朴的水镇有了另一方风貌,堆了许久的稻草被翻面,露出下面恶臭发烂的底子。
    我得走了,李少爷虚拢一下季风铃,局里还有事。
    季风铃点头,替他整摆衣襟,两人一起下楼,方管家打包了行李等在门口,卖身契没了,他要离开水镇。
    李少爷冲他一笑,说:方叔叔,要走了?
    方管家背着包袱,怀里抱着牌位,说:走了,走之前有几句话,想跟少爷说。
    两人结伴出门,季风铃站在门廊下,听到厨房木桶轻轻落地的声音。
    方管家没去其他地方,他抱着牌位和李少爷一起进了警察局,在面对李少爷疑惑中,冲进吵嚷的人群高举手中的牌位,他要鸣冤!周婆不是病死的!
    林柯合上剧本揉眉,心想这剧幸好马上要拍完了,真是够折磨人的。
    剧本糅杂的内容太多,演起来困难不说,沈导还透露出,后期要删减的内容也不少。
    林柯把剧本盖在脸上,心里想着季风铃为褚风去认下杀人罪的下场,半晌,她品不出对错,只能唏嘘人物的命运。
    在想什么呢?邹启走过来,好奇问。
    半个月过去,水镇入秋已经是十月了,剧组演员剧组杀青,幸好有几十上百的工作人员在,也不显得冷清。
    林柯挪开剧本,唔了一声,问:有事吗?
    邹启随手扯过一只马扎坐下,腿吊儿郎当的翘着,感慨道:没想到啊,你和林秉然在一起了。
    林柯: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邹启笑:老同学,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
    林柯把剧本盖回脸上,垂在另一侧的手不自觉寻找抓扶的位置,回答道:还行,有话直说。
    邹启也不掩饰的说:你不是要去古导演的组了吗?怎么样?帮个忙,我演个男三男四,或者是个角色都行。
    林柯嫌弃的看他一眼,说:我没这个权利。
    林老师也没有?邹启问,抬手揭开林柯脸上的剧本,哟,要哭了?
    去你妈的,林柯劈手夺过剧本,太阳太大了。
    林柯被晒得鼻子眼睛泛红,身边放着降温解暑的药,秋老虎来势汹汹,她第一次忍受不住酷暑。
    半个月过去,在剧组和邹启始终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她以为会安稳到结束,现在看来还是想多了。
    邹启:当年班级里那么多人,大家都讨厌她,就你喜欢得不行,这多年了,算是如愿以偿了?
    林柯懒懒打个哈欠,将剧本摊开冲自己扇风,说:说再多也没用,我不会帮你争取角色的,你早点扑穿地心吧。
    邹启嘴角的笑容僵硬起来,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说:我想请小林老师吃个饭,咱们饭桌上详聊?行吗?
    林柯莞尔,对他点头:不行,再逼逼就封杀你!
    邹启绷紧下颚,古铜色的皮肤涨红,他脸皮抽搐了两下,皮笑肉不笑的说:小林老师别生气,我改天再联系您。
    邹启起身,转身看到抱着双臂倚靠在门框上林秉然。
    这个距离,两人的谈话应该听不到,邹启迅速冷静下来,对着林秉然爽朗一笑,林老师。
    邹启模样端正,笑起来就是粉丝眼里典型的大男孩形象,如果不是林柯厌恶的表情太明显,林秉然也不会觉得他有问题。
    林秉然懒懒垂目,丧眉搭眼的看一眼邹启,离她远点。
    邹启一僵,林老师什么意思?
    林柯站起来:林老师,我没事。
    邹启走后,林柯躺在躺椅上喊困。
    林秉然直接问:和老同学相处不愉快?
    林柯目光微敛,嗯,他想我帮他塞进古导演的剧里。
    林秉然了然:拒绝了?
    林柯瞪眼:我不拒绝还要同意啊!
    林秉然掐住林柯的脸颊:海豚,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们说什么了?
    林柯反身一躺,毫无理由的迁怒林秉然,不耐烦问:没什么,找我什么事?
    林秉然掠她一眼,替林柯捡起掉在地上的剧本,剧中的季风铃,最后一场戏,是为褚风认罪的。
    林秉然:这个桥段可能过不了审。
    林柯:过不了?
    林秉然:嗯,导演和编剧在讨论另一种结果。
    林柯直起身,关心问:那还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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