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就是连累你遭了罪。”童雀说。
“泠泠她也是一时冲动,她其实心眼不坏。”韩初说。
云深像是听了个笑话般干巴巴笑了一声,不冷不热道:“唐大夫刚刚是忘了给你查脑子了吗?”
童雀伸手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暗示他不要乱说话。
云深看她一眼,斟酌了一下,很配合的缓了语调:“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这次,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云少客气了,这声谢,我真担不起。不瞒二位,其实我这么做,也有私心。”韩初如实道。
“为了云泠?”童雀猜到了。
“对。”韩初点了点头,恳切道:“我希望童小姐多少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过泠泠。”
云深听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皱眉,挺不满的“呲”了一声。被童雀用手指戳了两下,到嘴边的话硬憋了回去。
“韩先生的这份恩情我自然是要记着的,但云泠那边……”童雀话音稍顿,摇头拒绝:“抱歉,一码归一码。她害死了我的姐姐,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童小姐,我能理解你失去至亲的心情,可泠泠她……”韩初欲言又止,犹豫片刻,才继续往下说:“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泠泠她生了病。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是你姐姐自己失足摔下了楼。对,她见死不救是不对,可也罪不至死不是?她只是生了病,所以才会做了这样的糊涂决定,但她事后真的有……”
“韩先生。”童雀听他这话越听越不是滋味,打断了他的话,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成是我把云泠推下楼,在明明能救她的前提下,眼睁睁看着她慢慢死掉。然后转头告诉你,我是病人,希望得到你的谅解。你,真的能谅解吗?”
韩初搭在被面上的手指蜷起,挣扎了许久,仍未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既然你也做不到谅解,为什么觉得我可以?”童雀反问他。
“对不起,是我……是我自私了。”韩初说。
“这声道歉不用你替云泠来说。”童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拉过云深的手腕看了看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拿好东西站起身:“韩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再来拜访。”
云深跟着起身,略颔首:“好好休息。”
“童小姐……”韩初叫住了她,像是还有话说。
童雀止步看他。
“能不能麻烦你,给她留条活路,别做太绝。”韩初说。
“韩初。”云深接过了话,提醒他:“她如果真的在乎,不会不问你的死活。”
“我知道。”韩初说。
目光仍停留在童雀身上,迫切、卑微,满眼祈求之态。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童雀不怎么有勇气回视他。撇开视线,短暂默了片刻,点头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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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询了律师,童雀手里的这份录音文件不能作为实质证据。对方是意识不清醒状态下被套了话,且有精神科就医的病史,只这两项就能把童雀的起诉打回。
云泠因涉嫌故意伤人被拘留,韩初不追究,事后又有她的父亲带着律师来保释她,在拘留所里仅逗留了一宿就被放出来了。
这场童雀亲手设的局起了不小的波澜,惊动了云家和童家的长辈。
在一众长辈面前,童雀拿出了录音证据和云泠当面对峙。云泠擅圆谎,早有防备。两方各执一词,一时也分不出个对错。
童家人听完录音当即变了脸色,保留着最后的一丝体面,征询云深父亲的意思。
云家的大房向来谨慎,没表态,转瞬把话抛给了三房。
三房姿态放得很低,连声道歉,一再声明云泠还在治疗期,对她做的糊涂事会尽量弥补,希望能息事宁人。
期间童砚一直沉默着,没发表过任何意见。也不知在想什么,出神间生生掰断了一支笔。
云深走去童砚身边,借口跟他借个火,把他叫了出去。
童雀独自坐在角落,看着眼前纷乱的场景,心底空落无助。她突然意识到,姐姐的死因虽查清了,但因各种不可抗力因素,好似陷入了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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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院看云家两兄弟下棋,童雀一度在恍神。
云茂叫了她一声,她没听见。
云深见她神色有异,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雀雀,怎么脸色那么差?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童雀摇了摇头,说:“就是,有些烦心事。”
“别胡思乱想。”云深宽慰了句。
云茂盯着童雀看了会儿,视线转向棋盘,落下一子,问:“雀雀,方便给我倒杯水吗?”
“好。”童雀起身,给他斟了杯茶水,放置他手边。
她没急着坐回去,踌躇片刻,才道:“云茂哥,能问你个事吗?”
“雀雀。”云深隐约猜到她想问什么,叫了她一声。
“你问。”云茂说。
童雀看了云深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要是一盘棋陷入了死局,除了有一方让一让,还有别的办法破局吗?”
“死局?”云茂刚捏起的一枚棋子放了回去,抬眸看她,问:“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童雀忙摆了摆手,又匆忙看了云深一眼。低头,掩饰着拨开垂下的发丝,说:“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这不是下棋嘛,正巧想到,随口一问。”
云茂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停留了数秒,看出了些端倪,没多问。注意力重新转向棋盘,凝神想了片刻,落下一子。
云深的视线跟着转向棋盘,拧起的眉舒展开。手中的棋子丢回盒中,笑了一下:“哥,你又赢了。”
“总有人能破局的,别心急,再等等。”云茂说。
第六十二章 :晋江独家
林昆办案路过腾速集团, 给童雀打了个电话。得知她正巧有空,跟她讨杯咖啡喝。
童雀跟云深交代了一下去向,很快便下了楼。
楼下有一家手磨咖啡屋, 童雀得空常在那打发时间。给林昆要了份咖啡,又加了份招牌甜点。
“喏, 吃吧。”童雀把甜点推给他, 说:“这家店的甜品很出名的, 一会儿给你再打包几份,带回局里给同事们一起尝尝。”
“这么客气啊,那我以后可要多来几次了。”林昆玩笑道。
“那还是算了吧, 我给你把一年份的甜点都定下, 人就别常来了。”童雀顺着话嘻嘻哈哈开了个玩笑, “你出现的地方准出事,不吉利。”
林昆被逗笑了:“这嘴还是这么厉害。”
童雀端起咖啡杯碰了碰他面前的杯子:“承让。”
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 聊了聊各自的近况。林昆问起童雀关于她姐姐死因的调查进展,童雀陷入短暂的沉默, 转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说:“还不太清楚, 再等等看吧。”
林昆的视线落在她攥紧杯身的那只手上, 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咖啡, 笃定道:“在撒谎。”
童雀料到自己骗不过他, 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很明显吗?”
“不明显,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侦查能力,我可是专业的。”林昆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继续之前的话题:“说说吧,是不是事情有了眉目?”
“这事……”童雀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苦恼道:“一两句话说不清。”
“那就长话短说。”林昆说。
“我姐姐的死,确实跟……一个人,有间接关系。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知道了真相,我现在,也是束手无策。”童雀说。
林昆点了点头,说:“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在办案的时候,也遇到过很多次无能为力的时候。”
“那你是怎么调节这样的心理状态的?或者,我还能再做点什么?”童雀问。
“如果已经尽了全力,那就顺其自然。”林昆说。
“你是想劝我放弃?”童雀问。
“不是,我是想说,顺其自然其实也是一种选择。”林昆说,“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说明情况已经够糟糕了。那你就再等等看,说不定……还能更糟糕呢?”
“……”童雀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可真会聊天。”
“或者,还可以有另一种选择。”林昆敛了嬉闹的神色,道:“及时止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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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重要的录音文件,童雀做了备份。录音笔一直随身带着,犹豫要不要把这样东西曝光出来。
她其实也清楚,舆论压力是有效,但那也仅是一时的外压。更何况,这样的真相……万不能让云茂知道。
心烦意乱了好些天,期间甚至生过几次极端想法,但也仅是一闪而过的冲动念头,最终还是没能下决心。
周五下班后她临时决定去杨蔌蔌那里,给杨蔌蔌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她索性就不打招呼了,直接去,反正她也知道备用钥匙在哪。
买了些棉花糖爱吃的宠物零食,看看狗,顺便换换心情。
让司机帮忙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找上门,本以为杨蔌蔌不在家,却意外发现她家的门没关严。
考虑到女性独居有陌生异性上门不方便,童雀接过了司机手里的东西,让他下楼等着。
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不待门内有人应,童雀便推开了门,熟门熟路地进玄关,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望见沙发那儿有人影晃动,童雀反手关上门,边换鞋边抱怨:“蔌蔌,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别敞着门。万一棉花糖又跑出去迷了路,那可就糟了。”
有团毛茸茸的小家伙循着声汪汪叫着冲了过来,在她腿上扑了两下,亲昵蹭蹭。
“哎呦,我们家棉花糖,想姐姐了是不是?姐姐抱。”童雀一见狗就笑,弯腰抱起狗,揉了揉它的肚子:“这胖肚肚又圆了一圈,胃口不错啊小家伙。”
抱着狗往里走,站到沙发边,这才发现沙发上躺着的是她的哥哥童砚。酒味很重,看样子像是喝多了,正安静睡着。
杨蔌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粥从厨房出来,正巧撞见童雀止步于沙发边。步子稍顿,走去茶几处,放下手里的粥碗。捞起围裙擦净手上的水渍,把童砚身上下滑的毯子盖好。
这才直起身看向呆滞在原地的童雀,小声问:“雀雀,你怎么突然来了?”
童雀眨眨眼,看了看沙发上醉醺醺的哥哥,又看了看杨蔌蔌。
乖乖站好,一副做错事的表情,指了指门口,小声回应:“我是看门没关,就进来了。那个,我以后会注意的。要是不方便,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
“没什么不方便的。”杨蔌蔌说,“你哥刚睡下,进房间说话。”
“好。”童雀点点头,抱着狗尾随杨蔌蔌进房间。
房间门关上,杨蔌蔌抬手示意:“坐。”
童雀看她这副严肃的表情,猜到了几分,问:“是有话要跟我说?”
“嗯,是有些话,你哥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还是得让你知道。”杨蔌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