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们都以为母亲是必死无疑,寻了几日都找不到尸首,所以才办了丧礼,报了官,后来我外翁不死心,又在山里寻了一遍,原来我母亲和燕大叔一同落在山洞中,虽是受了伤,不过幸好,人救回来了。”
“所以,你不必流泪,也不必伤心,我母亲暂时还不需要,她活得好好的,而且,相当幸福开心。”
玉雪苓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好似都被抽干了,她喉咙异常干涩,眼睛瞳孔收缩,又放大,她几乎怀疑她听错了。
齐娈没死?齐娈竟然没死?
初见笑盈盈地看着玉雪苓变幻不定的脸色,很多事情不必她点破,凭玉雪苓的聪明,应该明白既然齐娈没死,她被赶出上官家,而上官夫人也知道那赵大山就是山贼,很明显初见这边也是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了。
为什么玉初见会无动于衷?既然她已经知道是她让赵大山去杀齐娈,她怎么还能这么平静?
玉雪苓脸色很难看,一双眼一直盯着初见看。
她努力喘息着,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嘴角抽了抽,也是低语道,“夫人原来平安无事,如此最好,真是谢天谢地,上天总是保佑好人的。”
玉雪苓还不想让母亲知道齐娈没死,所以她努力做出冷静的表情,对陈贞惠疑惑的眼神视而不见。
初见笑笑道,“没错,上天会保佑好人,至于那些心思歹毒,心狠手辣每日想着害人的坏人,上天也是看得到的,总有天也会有报应的,对吧,玉姨娘?”
玉雪苓表情再度僵滞,点了点头,她已经有了想要立刻转身离开这里的冲动。
初见看着玉雪苓,轻轻一笑,“玉姨娘,还有什么事儿么?如果没事的话,就回去吧,我也乏了。”
玉雪苓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缓过神,她此时脑海里已经一团乱麻,无法思考了,玉初见的话在她心底引起了狂潮,她如果再不离开,就不知道会失去冷静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儿来。
就在刚刚的那瞬间,在得知齐娈没死的时候,她差点想冲上去掐死玉初见,差点就想在昀王府里杀了她和她的孩子。
幸好,她忍住了!她对玉初见的恨怨,不能毁了她自己。
跪安离开,玉雪苓每一步都觉得沉重如铜铁,她紧握着双拳,指甲嵌入肉里了都不觉痛,她需要更加锥心的痛,才能铭刻记得玉初见所有的怨恨。
为何上官夫人会突然返府,当场抓到她和赵大山的奸情?
为何上官夫人会突然转了善妒的性子,从她手里夺去了儿子?
为何她能活着回到玉家?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玉初见!都是因为她!
她所有的计划,她想要成为玉家的嫡女,成为上官府的平妻,这些能够让她脱离奴才二字的计划,全都因为玉初见而被破灭了。
她以为回到玉家,至少她能看到玉初见痛苦的眼泪。
可原来,她才是最悲哀的那人。
她已经成了残花败柳,甚至还可能随时被发现是个和山贼通奸的**,而玉初见……却贵为王妃,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
为什么?她到底哪里比不上玉初见?论外貌,不分高低,论才情,玉初见根本是个琴棋书画无一精通的笨蛋,就是脾性,她除了刁蛮任性,她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自己?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上天何其不公,为何她就什么都失去了,而玉初见就什么都得到了?
玉雪苓心里思绪风起云涌,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好像后面有妖魔鬼怪在追赶她一样,她要尽快摆脱玉初见给她加注在身上的痛苦。
陈贞惠跟在玉雪苓身后,此时也是脸色苍白,当她注意到玉雪苓的脚步越来越不稳时,马上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低声喝了一句,“你这是在做什么?”
玉雪苓眼眶很红,却是没有泪,“母亲,我输了,我输给她了……”
陈贞惠狠狠捏了玉雪苓的手臂,“没用的东西,被她几句话就击败了吗?你现在才开始,玉家绣房不是就快得到了吗?你没有输!该属于我们的,以后还是会属于我们。”
玉雪苓一吃痛,马上那个就醒过来了,茫然的眼神也清明了许多,她冷冷看向馨院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道,“母亲,您说的没错,我还没输,不到我得到所有一切的时候,我都不会认输!”
陈贞惠阴沉一笑,“知道就好!”
因为不是说话的地方,玉雪苓和陈贞惠也就没有再多说,她们走到后门处,后门已经打开的,一个婆子站在门外不知在谁人在说话,没有注意到她们走了出来。
“你就回去,我们王妃如今是没空闲见你的,再说了,你见了也没用,芳儿,你都已经成亲了,是不能再到王妃屋里服侍的,别再来了。”
“那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王爷。”芳儿仍然是不死心地问。
那婆子终于不耐烦了,“你找王爷也没有用,芳儿,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做什么?别忘了你已经成亲了,别整日在王府纠缠个不停,哪天惹怒了王妃,你吃不了兜着走,王爷也没把你放眼里,要是王爷当初愿意收了你,你也就不用嫁出去了,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别再来。”
芳儿不死心地抓去那个婆子的衣袖,“让我见一见王妃,求您了,我只要能在府里当差就行,不管做什么都可以,求您了……”
只要能见到王爷,不管是做什么,她都愿意的。
那婆子终于不耐烦了,一把挥开芳儿的手,转身进了后门,见到玉雪苓她们站在一旁看着,扫了她们一眼,砰的一声合上了门。
玉雪苓微眯双眸,打量着眼前这个芳儿,心里寻思着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陈贞惠已经上了马车,正在催着玉雪苓。
玉雪苓和芳儿对视一眼之后,才上了马车,含笑对陈贞惠道,“母亲,明日让个人去查查,刚刚那个芳儿究竟什么人。”
陈贞惠撩起窗帘看了外头一眼,“不就是个丫环吗?有什么好查的。”
玉雪苓淡笑不语,任何一个和玉初见作对的人,都是同盟,不管对方是奴婢还是什么人。
陈贞惠和玉雪苓离开之后,灵玉扶起初见走回内室,“王妃,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们两人?”
初见绽开一抹微笑,眼底有着幽微的寒光,“放过二字,谈何容易。”
灵玉微怔,低声问,“王妃,您打算如何做?”
初见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已经快天黑了,让人准备晚膳吧,今晚要多写汤水来,这天气也太热了。”
灵玉和夏玉对视一眼,都没有再多问了,王妃既然不想说自有她的道理,至于那玉雪苓和陈贞惠,相信王妃也是已经有了主意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平静地对待玉雪苓了。
第二天,刚吃过中饭,齐殷便来了,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除了初见以外令所有人都吃惊的人。
“赵大山?”初见端坐上首,冷冷睨视着被齐殷一脚踢跪在她跟前的大汉。“还记得我么?”
赵大山比之前少了分魁梧凶狠,表情似很萎靡,整个人好像小了一圈,像个瘦骨嶙峋的老头。他听到初见的声音,抬起头,目光浓浊,脸上还有没治好的伤口,已经长浓了。
初见掩鼻,与他对视。
赵大山浓浊的双眸闪烁不定,他好像在努力回想,究竟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这个女人,模糊的印象,逐渐清晰,他的表情,也越来越惊恐。
“看来,你是记起来了。”初见微微一笑,眸中寒光更盛。
赵大山干涸裂开的嘴皮颤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不……不关我的事儿……”
齐殷一个巴掌扫了过去,他的嘴角立刻沁出了血丝,“什么叫不关你的事,不是你去劫杀娈儿,娈儿如何会坠崖?”
赵大山全身都战栗着,他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了,在牢狱中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偏偏又死不去,他如今是觉得死了比活着还轻松了。
他真是不应该去惹忠王府和昀王府,本来好不容易逃出牢狱了,如今又被抓进去,甚至比之前还要受到更多的酷刑,前几日被莫名其妙带来了宁城,他以为是带他去斩首的,终于要松了口气的时候,却被带到了一个狭小看不见五指的屋里,被饿了三天,揍了两天,今日才重见天明,他才知道,是忠王府的人去把他带来的。
他真情愿死在牢狱,也不想来见王府的主子。
“听说你家乡还有一个七十几岁的老母亲?”初见低头看着指甲,轻声问道。
赵大山一震,整个人几乎马上要跳起来,声音沙哑粗嘎,“你说什么?你想对我母亲如何?”
初见低声笑着,“真是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呢,既然这么紧张你母亲,又为何要去当山贼?留在家乡好好侍奉她老人家不好么?”
赵大山红了眼,嘶叫着,“我那是逼不得已的,是我害死你母亲,你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母亲。”
初见声音一冷,“你母亲的生命重要,那我母亲的呢?既然你懂得为子之道,为何要劫杀我母亲?”
赵大山道,“那是……那是她人指使的。”
“谁?玉雪苓?你孩子的母亲?”初见冷冷一笑,讥讽问着。
赵大山脸色一白,怔怔看着玉初见。
初见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想要你的母亲没事,想要你的孩子平安地在上官家成长,就按我的吩咐去做,否则……就别怪我让你母亲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了,啊,顺便告诉你,你母亲如今在王府的庄子里住着呢,你有空……还得去看看她,毕竟她还以为那是她儿子赚到了银子,给她置下的庄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