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苏辞借着月色看清来人,睁大眼睛,主人!
    谢砚扫了他一眼,两人很默契地,相视不言,跑到了离客栈很远的一个街巷。
    一日一夜,来得挺快。谢砚面色淡淡。
    苏辞小声:主人,是我来晚了
    不过我去醉春楼找你的时候,碰到小竹姑娘,问出了些东西。
    谢砚:什么?
    苏辞道:先帝与先皇后恩爱,当年平定北夷后,先皇后建立赤潮,先帝为她打造「黯玉」作为赠礼,「黯玉」从此落入赤潮,只是后来失窃
    谢砚:说重点。生在赤潮,这些东西他自小就知道。
    苏辞顿了顿,挑重点的道:小竹姑娘曾接待过一位客人,他父亲是先皇的忠臣,知晓不少先帝的事,一日喝多了酒,才被他儿子听了去。他儿子又是小竹姑娘的常客,就
    苏辞见谢砚脸色不对,嘴角生硬一抽,话锋一转:那人道先帝平定北夷之乱后,常常会犯头疼,甚至后面常会说些胡话。
    先帝信奉那些玄疑莫测的东西,当年的北夷一战,除了谢大将军的助阵,其实背后,是国师出的作战阵法。
    先帝因此极其信任国师,后来先帝的头疼,也是国师针对先帝的命中轨道,一味药对一颗煞星,如此下的药。
    谢砚嘴角噙着一丝笑,当是在听一个笑话。
    北夷之战胜利后,谢将军应当将左符归还给先帝,可按照那忠臣儿子所说,谢将军不仅没归还左符,还连人带符失踪了。
    谢砚言笑晏晏,看起来并不意外。
    苏辞忍不住停下来问他:主人,谢将军忠心耿耿,他突然失踪,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谢砚拍拍苏辞肩膀:你来赤潮来得晚所以不知道,谢将军当年
    他收敛笑容,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声音凉薄:投靠了赤潮。
    苏辞忽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什么
    不仅如此,左符到现在,一直都在赤潮。谢砚道,谢将军失踪后,朝廷不久放出消息说左符已找到,也就是后来明德帝登基时展示的那块,是假的。
    只是用来稳定人心,稳定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谢砚轻声:左符在赤潮,黯玉失窃,右符也失窃。大楚看似稳,实则一击就溃败。
    他等了会儿,看向苏辞:缓过来没?继续讲,国师和右符,有什么关系?
    苏辞回过神,接着道:先帝按照国师开的方子喝药,果真是头不怎么犯疼了,先帝觉得国师接近神道。
    由此,朝内大小事务几乎都要让国师行占卜之术。这左符失踪的大事,自然也不例外。
    国师占卜结果是什么,那忠臣并未得知。但几年后,先帝头疼再犯,甚至比先前还难以忍受,连国师配的药都只管用几个时辰。
    国师再次占卜,说先帝命里的气将尽,驾崩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他还测算出,先帝驾崩后,北夷会再度来犯,灭大楚。
    说到这里,谢砚已经大致猜测出一二,继续听苏辞说。
    后面的事,主人也知道了,先帝驾崩时,带着右符一块入陵,几十年后有人挖陵,却并无右符。
    谢砚笑:那国师疑神疑鬼,多半是他蛊惑先帝将右符一同埋葬。
    占卜之人,最会拿阴阳八卦说事。要让谢砚去算,他也能扯出一堆来。
    比如:先帝乃真龙天子,属阳,右符指挥军队,战场冤魂众多,属阴。
    阴阳相调,十分和谐。
    实在不行,他还能用右符指挥那些阴兵对抗阴间的神神鬼鬼。
    他问:小竹姑娘这么轻易告诉你消息?
    苏辞道:用银子买的。
    谢砚点点头:多少?
    苏辞认真:全部。
    谢砚愣住:
    他暂时忍住了打苏辞的冲动。
    苏辞问:主人,右符失窃到底和国师有没有关系?
    谢砚:那国师是谁?
    苏辞摇摇头:国师在先帝驾崩前就离世了,先帝驾崩后,今上年十岁就继位,根基不稳。宫中内乱,一把大火烧了不少资料,埋葬了不少知情人。国师是谁,无处可考。
    谢砚:国师怎么死的?
    苏辞一怔,低下头不说话了。
    谢砚微蹙眉:说。
    苏辞:是是被人刺死的。
    谢砚疑惑:国师这么厉害的人,先帝不派人护着他?
    再说国师极少离开皇宫,宫里刺客本就少,难得进来一个,不去行刺皇帝,去杀一个国师?
    谢砚看着苏辞,淡淡道:骗我。
    没有骗主人。
    那你说是谁刺的?
    不知道。只知道
    谢砚逼问:知道什么?
    苏辞:是在行房事的时候,屏退了众人,放松警惕。
    他说完,脸低得抬都抬不起来。
    谢砚眨眼,看着苏辞的模样,心下暗啧。
    这样子怎么行?
    难道以后苏辞娶了哪家女子,也要这般红着脸低着头磨磨唧唧?
    他把手搭到苏辞肩上,正色道:你其实该感到高兴。
    说完,他展颜一笑,在月色下美得惊落几片杏花瓣。
    苏辞:
    按照苏辞的说法,谢砚还不能推断出右符失窃和国师有没有关系,毕竟国师死在了先帝之前。
    同时,那个去刺杀国师的人也很可疑。
    偏偏当年那场大火又烧了所有资料,要查这些东西更是难上加难。
    谢砚想着这事,眉心紧拧三分,被人撞了才回过神。
    怎奈他长年练功,脚步扎实,反倒是撞的人往后退了几步。
    谢砚抬首。
    你看不看路?!那人道。
    谢砚看到他腰上的玉佩,眸子一敛。
    是宫里人。
    我乃大楚三皇子!知不知道撞了我,该当何罪?萧然吼道,大有让周围人都知道他是三皇子的意思。
    谢砚一阵沉默。
    皇子?什么脑子?
    虽说他带了侍卫,可这样在大街上吼,也不怕被人盯上。
    和你说话呢,你敢无视我?萧然愤愤道。
    谢砚神色淡淡:没仔细看路,三皇子恕罪。
    萧然作势点点头,细细打量他,嘴角掠过一丝笑:撞了本皇子就赔一个不是?我不恕罪,除非今日本皇子心情不错,到我府里去,给我唱戏,就不追究。
    谢砚:
    他袖子里的手微攥,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苏辞道:你让公子给你去唱戏?痴人说梦!
    萧然瞪大眼睛:你放肆!
    他指着谢砚,对苏辞吼道:你骂我痴?你看看他,一个男子长得这样,又头顶着花钿出来招摇,可不就是天生做小官
    「啪」一声脆响,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等萧然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齿间溢出一股血腥味。
    侍卫立马将谢砚和苏辞围起来。
    苏辞要动手,被谢砚拦下了。
    周围百姓见这番场景,吓得纷纷逃离。
    萧然不可置信地看向谢砚,只见那人眼尾上挑,眸子波光潋滟,端的是温和一笑。可眼底,却是满满杀气。
    萧然指着他,手指微颤:你!
    谢砚轻轻一笑,温声道:三殿下继续说吧,要我做小官唱戏,然、后、呢?
    萧罹回到临安,已经是一日后,阿聋将那张纸交给他。看完后,萧罹只是淡淡一笑,未置一词。
    随后他就得到消息,萧然当街「强抢民男」,而那个人是谢砚。
    他脸色一黑,连夜启程回京。
    平日里他懒得理那傻子,但如果那傻子自己要出来晃,还晃到他跟前,就怪不得他不讲兄弟情义。
    阿聋看殿下连夜在临安和京城之间赶,试探性地提出稍作停歇再回去,被萧罹拒绝了。
    他不知该怎么劝他。
    倘若这个人不是那位公子,那殿下又当如何?
    阿聋当年入府,是因为萧罹原来的侍卫,在云雪山上为救主子而丢了性命。
    谢砚比他早一天入府,刚开始萧罹和谢砚的关系很差,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
    两个人都是往死里打,稍不留意就遍体鳞伤。往日不怎么用得到的药膏,给那两人用,三日不到就一瓶见底。
    彼时谢砚用了另一个名字白凤。
    打得狠了,萧罹也后悔过,想过把白凤送回去,可最后也只是心里想想。
    阿聋特别奇怪,殿下身为皇子,要是讨厌白凤,让侍卫们将他打一顿便是,为何每次都要自己动手?
    但殿下那时脾性不好,他也从来只是心里想想,并不敢过问。直到白凤走后,萧罹喝醉酒,才自己讲了出来。
    七年前,少年萧罹十四岁。
    萧然夺储的野心,是从小从她母妃那儿学来的。
    那时他还不像现在这样傻。
    明德帝膝下子嗣不多,萧然母妃为他出策,想要在皇子们年少时动手,以绝后患。
    她选的第一个目标是二皇子萧斐。萧斐中招高烧不止,她们便把目标转移到四皇子萧罹。
    少年萧罹被人引诱到杳无人烟的云雪山,只带了一个侍卫。
    萧然想要杀人灭口,安排了众多刺客。两人寡不敌众,侍卫拼尽性命,才护得少年萧罹逃跑。
    萧罹和谢砚的第一次遇见,是在云雪山的一块巨石下。
    少年萧罹身负重伤,血迹滴落在白雪上,绵延一路。绕过一块凸出的巨石,看到不远处一个黑衣少年在练武。
    彼时他第一反应,那少年也是来杀他的刺客。
    少年萧罹手握短刀,偷偷摸到后方。等谢砚发现身后有人,那把刀的刀尖已经抵在他后腰。
    别动!少年萧罹低哑着嗓子,手臂环过谢砚脖颈,眼底是无穷尽的杀意:谁派你们来的?
    7、第 7 章
    谢砚被人触了后腰,浑身一颤:什么?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原来所在的地方赤潮。
    赤潮乃是先帝时建立,由先皇后提出,从追随先帝征战北夷的侍卫中选出一批人,她们发下誓言,一辈子守在赤潮中,在大楚有难时施以援手。
    而谢砚,就是在赤潮长大的,一个二十三年来,都是为赤潮、为大楚而活的人。
    用赤潮宫主的话来说,换个艰苦的地方练功,往后才能更加吃苦。
    而谢砚不怕苦。
    第一次历练,他选了终年落雪,异常寒冷的云雪山。可谁知道云雪山这么一个荒僻的地方,除了他以外还有人。
    谁派你们来的?少年萧罹强忍着浑身痛意,不经意地,那刀尖往里刺了点。
    嘶谢砚疼得倒吸凉气,一咬牙,反手将少年萧罹翻身摔在地上。
    那刀子顺着谢砚后背,将衣物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冷风灌进来,谢砚冷得一哆嗦。
    他不给萧罹爬起来的机会,压在他身上,狠厉出手,死死掐住他脖子。
    谢砚皱眉吼道:你问我是谁,我还没问你是谁!你是不是有病?!
    好端端的带一身伤来这地方,不是有病就是疯子。
    少年萧罹两手紧攥谢砚手臂,狠得像是要硬掐出血来。
    谢砚眼眸闪过杀意,手下用力,几乎将底下人活活掐死过去。
    少年萧罹喘不过气,憋得满脸通红,他负伤太重提不上力,两只脚在雪地上不停刮蹭,眼中森寒。
    下一秒,他突然松开手,狠狠往谢砚腰上掐去。
    谢砚:唔!!
    谢砚本就敏感,此时后腰上还受了伤,被他这么一碰,惊呼一声,瞬间软倒了下去。
    萧罹反客为主,翻身将谢砚压在身下。
    背上伤口直接接触到寒雪,谢砚闷哼一声,疼得眼角微红。
    少年萧罹下手比谢砚狠厉,他拉过谢砚双手举过他头顶,另一只手放在他脖颈上狠掐。
    等谢砚憋得快晕过去时放开,过会儿又用力一握。
    如此反复几次,谢砚被他折磨得头晕目眩,没了力气。
    说!你是谁?!少年萧罹双目通红,几尽疯狂。
    赤潮有规矩,不能在别人面前暴露真实身份。
    谢砚心道碰到个疯子,难受地眼角滑下一滴泪水,他艰难发声,声音细小:咳咳白凤
    少年萧罹手下略微松了点,足够谢砚讲话,他继续问: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谢砚红着眼眶:我不知道咳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来这儿练曲子
    少年萧罹面色一沉,并不信:你是戏班子的人?练什么?
    谢砚心下一动:《雪境》。
    他怕这疯子不信,又胡扯道:师父说要身临其境体会,我就来这练了
    少年萧罹是不信的,但身上的伤受了寒,刺骨地疼,他终于扛不住,一个恍惚,松了手。
    谢砚作势迅疾起身。
    少年萧罹一瞬间回神,出手想再制住他。
    两个人在地上打作一团。
    雪地上血迹斑斑,一部分是萧罹的,一部分是谢砚的。
    新伤加旧伤,红得触目惊心。
    打斗中,萧罹扯到伤口,动作慢了半拍,谢砚抓住破绽,双手附上他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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