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说这早餐不是给他带的么?当然不能辣!
她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心虚不已, “和记的早餐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借花献佛,只希望傅师兄不要怪罪她才好。
“当然喜欢,和记的红豆面包那可是一绝, 要排很久的队才能买到。你这孩子真有心。”傅主任说着就拆开了红豆面包外的一层外包装,低头咬一口。
刚出炉的面包,颜色金黄, 表皮酥软。里面裹一层红豆沙,混着好几种水果的香气, 简直让人口舌生津, 欲.罢.不能。
听着主任的话, 初羡忍不住陷入沉思,所以这是傅枳实特意排了很久的队给她买的早餐吗?
就这样被主任吃掉, 未免也太对不起人家了吧!
一时间初羡觉得愧疚极了。
可是已经没办法了,主任吃都已经吃掉了。
傅主任的心思全在吃的上面, 也顾不上和初羡说太多,随便聊了几句就把小姑娘打发走了。
他安排科里的一位年长的中医师宁檬带初羡的工作。一个小菜鸟总得有人带她,不然工作很难上手。
宁檬比初羡大三岁, 云陌人,跟她是老乡。这姑娘蓄一头短发,比初羡还要短, 性格豪爽,个头也魁梧。见到初羡的第一句话就是:“初羡,以后姐姐我罩着你!”
跟初羡这种医学院本硕连读毕业医生不同,宁檬这姐们是师承制出身的。她是傅家的远亲, 在仁和堂待了有七八年了,傅主任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比起旁的医生,她跟傅家人的关系自然更为亲厚一些。
宁檬说罩着初羡倒也不是在说大话。只是她不知道初羡是傅枳实亲自招进来的。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初羡在青陵待了这么多年,愣是一个老乡都没遇到,如今工作了,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可把她高兴坏了。
初羡柔柔一笑,“我初来乍到,就请檬姐多关照了。”
宁檬摆摆手,“好说好说。”
两个姑娘一见如故,没一会儿就混熟了。
第一天上班基本上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无非就是熟悉医馆和各个科室。宁檬先带初羡在医馆转了转。
仁和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逛起来还是要费点时间的。
仁和堂最出名的就是骨伤科和针灸推拿。
周一傅老先生坐诊。针灸科候诊区已经围坐了不少病人了。
一群实习医生手里揣着笔记本严阵以待,就等着围观傅老先生给病人施针。有些拿着手机,开了相机,等着录视频。
宁檬扭头对初羡说:“初羡你运气好,老先生难得给病人施针的,今天被你赶上了,好好看着!”
初羡点点头。内心也十分激动。
傅老先生声名在外,她没机会瞻仰老先生的医术,之前还一直遗憾来着。没想到这第一天上班就被她撞上老先生给病人施针,她觉得自己简直运气爆棚。
傅老先生一边施针一边讲解,耐心细致,将难点重点逐一拆分开来讲,嗓音洪亮,精神矍铄。
八十高龄,非但腰板挺直,而且精神气还这么好。不得不佩服老先生真的太会保养了。
围观一圈傅老先生施针,初羡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不愧是业界大拿,这技术杠杠滴!
宁檬问初羡:“怎么样,傅老牛逼吧?”
初羡点头如捣蒜,“牛逼!”
这位可是出现在教科书上的大人物,能不牛逼吗?
初羡第一次围观大佬给学生讲课,她这个土鳖就跟刘姥姥头一次逛大观园似的,深受震撼,佩服地五体投地。
宁檬笑话她:“一看就知道你这孩子没见过世面,别这么激动,以后有的是机会。”
初羡“嗯”一声,心想来来仁和堂是来对了。
宁檬继续在初羡耳边说话:“小傅医生的技术不比傅老差,就是他如今忙,很少动手了。”
初羡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宁檬口中的“小傅医生”说的是傅枳实。
仁和堂三个傅医生,为了区分这三人,老的那位尊称傅老,中年那位一般都叫傅主任,最小的那个则叫小傅医生。
这是初羡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称呼傅枳实。她每次都喊的师兄。也听过旁人喊他傅老师。
“好了。”老先生坐回到座位上,嗓音浑厚有力,“下面请个同学来练练手。”
此话一出,实习医生们都自发往后退。老先生要求严格,要是被他抓典型,绝对少不了挨训。这事儿搁谁身上都怕。
初羡心想自己不是实习医生,不管怎么点名也点不到她头上,她还是非常安全的。所以听说老爷子要抽查,她也没太在意,自顾站在角落里,步子也没挪动一下。
谁知老爷子往人群里扫一眼,瞬间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他抬手指了指初羡,眼神锐利,“下一个病人你来!”
没点本事怎么当他傅青玄的孙媳妇?
初羡:“…………”
怎么就叫上她了?她是不是可以去买彩票了?没准还能一夜暴富。
***
傅枳实上午也有门诊,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一般老爷子坐诊,他的病人就不会太多。甭管是不是疑难杂症,这些人都喜欢一窝蜂地涌到老爷子那里去,有病治病,没病图个心安理得。
说到底傅青玄这三个字才是他们仁和堂真正的招牌。
上午忙完,他准备去看看初羡那孩子。也不知道她今天第一天上班怎么样,适应不适应。
师兄妹变同事的感觉就是爽,不论有事没事,他总能见到人。人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路过老父亲的办公室,见门虚掩着。他往里面探了两眼,见老父亲正对着电脑筛查病历。这都下班了还不去吃饭,真是敬业到家了。
“别搁门口偷偷摸摸,要进来就进来。”办公室里传出老父亲低沉又略带暗哑的嗓音。
傅枳实:“……”
原本没打算进去,倒是被父亲先发现了。
傅枳实只好抬步走进办公室。
老父亲目不转睛盯着电脑,见傅枳实进来也没抬下脑袋,只沉声吩咐:“等你爷爷那边结束了,你送他回去。”
傅枳实:“……”
他就知道叫他进来准没好事。
“您干嘛不送?”傅枳实往办公桌看过去,最先看到一只和记的纸袋,安安静静地立在办公桌的一角。
想不到老父亲今天还挺有闲情雅致,一大早还跑去和记买早餐。
傅文和扶了扶镜框,施施然道:“我跟老爷子八字不合,天天挨骂,不想给他老人家添堵。”
傅枳实没好气地说:“咱爷俩半斤对八两,爷爷什么时候放过我了?”
老爷子的毕生爱好就是训儿子和孙子。训不到儿子就训孙子。反之亦然。这么多年这爷俩就没什么安生日子。
傅枳实一度怀疑他爹生他就是为了转移爷爷的注意力,替他挨训的。
傅文和略作思考,轻声道:“那就让司机送好了。”
傅枳实点头附和:“这样谁都轻松。”
父子俩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约定。
“您今天一大早跑和记买早餐了?也不知道给我带一份。”这人居然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他明明一大早就跑了趟和记。
其实真不是他不给老父亲带早餐。实在是排队的人太多了,轮到他就剩最后一份红豆面包了。旁的老父亲又不爱吃,就爱吃这红豆面包。
父亲和初羡,他心里的天平只好向后者倾斜了。他这人就是这么的重色轻父。
傅文和:“我哪有那个闲工夫,是科里新来的小姑娘拿给我的。知道我喜欢吃和记的红豆面包,今天第一天来上班就给我备着了。真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呐!”
老父亲说着还流露出无比欣慰的笑容。
傅枳实:“…………”
很好,这波借花献佛可以说非常溜了!
傅枳实突然觉得自己的膝盖莫名酸疼。为了给小姑娘抢一份和记的红豆面包,他可是排了近一个小时的队伍呀!
结果好吃的全数进了老父亲的肚子。他那个郁闷啊!
胸口瞬间被人射了一箭,正中心脏,那个疼啊!
傅枳实掉头就走。
“这就走啦?不再坐坐?”身后传来老父亲的声音。
坐个毛线,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找人算账!”年轻男人冷冰冰的声线掉落下来,似要把办公室给炸了。
——
傅枳实往科里找一圈也没发现人。问了其他医生,人家告诉他初羡一早就去了针灸科。
眼巴巴地跑到针灸科,却又听人说这孩子在职工食堂。
跑过去一看,好家伙,这丫头正在跟老爷子一起吃饭。
这一老一少有说有笑的,好像相处的还蛮愉快的。
眼前这一幕委实魔幻,傅枳实突然有点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
说实话,对于今早所发生的一切,初羡也是一脸懵逼。
围观傅老先生施针,却被老先生点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成为典型。
好在读书的时候学了点东西,没有混吃等死,不然绝逼出丑,被同行群嘲。
随后一上午都被老先生使唤,成了助手。
等上午的门诊结束,她又被老先生拉到职工食堂吃饭来了。
初羡已经可以预料医馆那些同事会怎么传她了。第一天上班的小草鸟就被业内大拿叫来吃饭,谁都会以为这是有背景,走后门的吧。
外界都传傅老先生严厉,不苟言笑。傅枳实也总说他爷爷对他要求严格,总是训他。可事实上老先生对初羡却是十分亲切和蔼,半点都不摆长辈的架子。
在傅枳实来之前,这一老一少已经从中医聊到了西医,从书法聊到了电影,从健身聊到了养身。
老先生学富五车,什么都知道。和他聊天,初羡简直大受裨益。
不过这一切在傅枳实来以后就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