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可真阴。班茗惆怅,还要进隧道。
会开灯的。邱童舟隔着手套捏捏班茗脸上的软肉。
班茗蹭蹭邱童舟的手套:这次的副本感觉好压抑,忙得团团转也找不到方向。
汪婉听那边手头的事儿忙完了,也凑了过来,插话:习惯就好,不定型副本基本上跟着情节走就没问题。
班茗吐吐舌头:咱们最后是不是得让火车停下来。
汪婉听往玻璃上哈气,举袖子擦擦:看改没改,有的副本会把情节直接改到完全不同的方向。
让一下让一下!两个乘务员抬着新的患者从三人身边路过,三人赶忙让路。
这不是胡蝶吗。班茗喃喃。
邱童舟和汪婉听没接话,在这种环境下,同伴倒下比其余副本给人的心理压力更大。
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感染,也不知道副本的结局是什么。
火车上渐次亮起了灯,不一会儿就开进了阴暗的隧道。
班茗记着昨天小女孩说的她这一关之前的几次都全军覆没,念头刚起,列车上的灯毫无预兆灭了。
车上患者痛苦的喘息声和哀嚎声随着灯光一同湮没。
班茗目视前方,试探着去捅旁边的邱童舟。
结果没有捅到熟悉的腰身,反而捅到了一滩黏糊糊的东西。
班茗默默收回了手。
他没有选择开启夜视,而是静悄悄地在黑暗中站立。
那滩黏糊糊的东西却只是路过,它在地上留下了湿乎乎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往13车厢去了。
不一会儿,它的声音远远传来:是谁引发了这场疫病?
那个位置应该是一个新人,班茗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只听到了它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往更前的车厢去了。
班茗开启夜视,向四周环顾,发现身边的汪婉听和邱童舟似乎是人间蒸发,已经都不见了。
他遂收手站好,等着小老师问到他这里。
黑暗中静得似乎能听见寂静的呐喊。
滴答。滴答。
班茗猛地转头。
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努力!
20、到站
库尔瓦多隧道
他把手贴到窗户上,只觉得窗户像结冰一样凉,鼻尖闻到了浓烈的铁锈味。
滴下来的恐怕是血。
这条隧道和库尔瓦多隧道,难道有什么联系吗?
他转头向14号隔离车厢看去,车厢里只有隔离帘无风自动,空无一人。
他没法用感官感觉到其他的玩家,但他们应该都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班茗又向车窗外看。
不知何时,从车顶爬下来无数的血人,黏糊糊扒在车窗上,躯体还在往下滴血。
啪嗒嗒
班茗眯眼,看到了从13号车厢走过来的小女孩。
准确来说,是小女孩的尸体。
她的尸体已经看不出眉清目秀的本来面貌了,整个尸身水肿发胀,皮肤上渗满了不知名的粘稠液体。
她走到离班茗只有半米的地方,问道:是谁引发了这场疫病?
班茗脱口而出:你爸爸。
小女孩尸体咧开嘴巴:她很喜欢你。
?还有附加题!
什么叫「她」很喜欢你?这个尸体难道不是小女孩的尸体吗?或者说是她的尸体自己又长出了一个灵魂?
班茗心中苦笑,面上却丝毫不显,他向小女孩尸体嘟嘴:我向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小女孩嘴角弧度下降:我不喜欢她喜欢的人。
班茗歪头,双眸弯弯:是吗?我倒是还挺喜欢你。
小女孩尸体默然站立良久,最后转头看向班茗身边一个看不见的人,用平板的声音问:是谁引发了这场疫病?
班茗的心揪了起来。
没多长时间,小女孩尸体像个复读机一样又转了个方向问了一遍,全程面无表情,虽然说水肿变形发绿的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小女孩尸体完成了这三人的任务,左手拽着洋娃娃的两只辫子进了14号车厢。
洋娃娃的两只辫子都在?
原来是,时间回到了从前吗?
班茗转头和窗外的血人对视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惨案呢?
小女孩问了两遍同样的问题后,手里一只洋娃娃的辫子突然啪嗒断了,尸体渐渐融化滩成一片油水,又渗进了地板中。
日光骤然照进车厢,火车开出了隧道。
不,火车根本没进隧道。邱童舟低声道。
所以刚刚是班茗眨眼,库尔瓦多隧道的,未来还是过去?
是小女孩的过去,但恐怕是库尔瓦多隧道的未来。李一声音由远及近。
汪婉听默认。
但是班茗还是觉得不对劲,如果是未来的话,那不就是个死胡同副本了吗。
不过副本的逻辑向来不是很严谨,班茗决定把疑问先藏进心里。
啊几声尖叫从前面的车厢直直穿透而来。
四人连忙过去查看。
13号车厢里,众人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中间横躺着一具皮肤水肿变形的尸体。
李一调整口罩,拉拉手套,大步走过去,掐住尸体的脖子,当机立断开窗扔出了火车。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还带有一丝美感,但是周围的乘客没人敢靠近她。
李一身上还穿着西装,她踏着低跟鞋往前面的车厢继续走,头也不回向三人解释:这是那个新人,他不属于这里,也不需要被列车长或徐医生管理。
尸体上的病毒太多了,现在火车上不能容忍任何一个新传染源的出现。
你们三人也不要碰,既然我碰过了,剩下的我处理就可以,防止全部被感染。
李一挥挥手,让三人继续留在14车厢帮忙,镇定自若地向前清理。
这些新人的尸体应该就是刚刚在隧道里答错问题的下场了。
班茗在心里默哀三秒,就听那边徐医生叫人,赶紧跑过去帮徐医生按住一个抵抗治疗的患者。
李一不到三分钟就回来了,她向乘务员要了一双新手套,把原来的手套也扔到了车窗外。
小汪!徐浩从13车厢探出头,站在离李一最远的位置向汪婉听招手。
汪婉听停止她对一位重症母亲的心理干预,走到徐浩跟前。
徐浩紧贴过道的一边,尽量缩小自己在李一眼里的存在感,他刚才和一个新人在一块儿,出了隧道那个新人就变成了那副恶心样子,被李一干脆利落扔出了车窗。
要是他没有蒙对,李一处理他的时候也会像,徐浩膈应地想,像扔垃圾一样。
小汪,我刚刚在1车厢,听到驾驶室似乎有争吵。徐浩犹犹豫豫,司机的声音,有点像我在上个副本遇到的一个老玩家。
汪婉听惊讶:那这个人未免有点倒霉。
徐浩点头:这人实力挺强的,身手也很不错,对子弹伤特别了解,虽然打扮得像个搞艺术的。
汪婉听:对子弹伤特别了解?
徐浩挠头:对,我们上一个副本是在一个医院里,有个npc受的就是子弹伤,当时他的分析感觉特别专业。
所以我想,说不定他是个医生,现在徐医生明显照顾不过来,用不用我去提议
不用。那个抵抗治疗的患者安静下来,班茗过来凑热闹,不由想笑,不用,他不是医生,说不定在之后的环节里待在驾驶室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竟然被困在驾驶室,班茗想想都替他觉得难。
还好是他,换成其他人估计当场就手足无措了,也不知道这火车是自动驾驶还是手动驾驶。
咳咳咳。李一突然转身,用手套捂住了嘴。
汪婉听紧张地想凑上去: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李一没有回答,她拒绝了汪婉听的靠近,双手扣住窗棱,大拇指擘挲着手套布料,叹了口气:你离我远点吧,我也最好不要再到处活动了。
汪婉听倔:干嘛,我都碰了那么多患者,差你这一个疑似的?
李一无话反驳,揉揉眉心,有些虚弱:我暂时就在14车厢待着吧,有事再来叫我。
为什么还要放着!14车厢一个男性患者的大吼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那个男性患者精神有点崩溃,指着胡蝶红脸怒吼:都死了,放进行李车厢不是加重我们的病症吗!尸体就该扔出车厢,对不对!他痉挛着转向李一,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李一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身体颤抖两下,跪倒在地上喃喃:我只是来出一趟差,我为什么不做飞机,为什么不坐飞机。
他捂住脸哽咽,我今年就要升职了,我可是前途无量啊,我怎么能毫无尊严地死在这种地方,像动物一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车
他的这番话彻底扯断了大部分患者的神经,车厢里各处响起压抑的哭声,像是连绵的灰尘不绝起伏。
徐医生一直扎在原地,像被束缚住四肢的木偶般注视着整个车厢的病人,他伴着海浪一样的呜咽声,终于缓缓僵硬开口:这位先生说的有道理,尸体还是扔掉吧。
车厢里所有人都沉默无言。
像动物一样抛尸荒野?出声打破沉默的竟然是一开始赞同抛尸的李一,她聚焦在徐医生身上的双眸有些失神,不知联想到了当初的谁,面部线条都柔和起来。
但她语调依旧冷静而不容置喙,为了细小的差别而放弃别人最后的尊严,我不觉得这会给我们的治疗带来多大的好处。
李一上前搭上徐医生的肩膀:你治疗病人去吧,管理的事情不是你的职责。
她蹲下,扛起胡蝶的尸身,小心地放进了行李车厢。
你脚边是什么?邱童舟突然向班茗耳语。
班茗沉浸在李一的表演中,闻言下意识低头,就毫无防备地和小女孩的洋娃娃对视了。
那个脏兮兮的洋娃娃此刻正仰着头,拽住班茗的裤脚,布料缝制的五官维持着弧度不变的微笑。
班茗感觉小腿痒痒的,似乎是这个娃娃在挠他。
不对
班茗睁大眼睛,这个洋娃娃分明在写的是,救救我!
哎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洋娃娃似乎还没有写完,小女孩却急急忙忙跑过来,一下子就把娃娃搂进了怀里。
她冲班茗翻白眼:你真的是很讨人喜欢,没想到她这么喜欢你。
不对不对。班茗灵光一闪,根本不是什么小女孩的尸身产生了自己的灵魂,而是娃娃产生了自己的灵魂。
太奇怪了,整个副本明明只需要一个传染源,这个小女孩的设定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简直和整个副本格格不入。
班茗眼睁睁看着小女孩抱着洋娃娃飘走,洋娃娃的脸正对着班茗,从小女孩的肩膀上向他微笑着。
邱童舟轻声:这个小女孩违和得太扎眼了。
汪婉听旁观了整个过程,没有发表观点。
现在是xx市标准时间中午12点整,火车已到达h站。
到站的广播声响起,火车行进的速度减缓下来。
到站了!到站了!我们可以下车了!
从不同的车厢爆发出阵阵欢呼,班茗觉得这列死气沉沉的火车像是骤然苏醒了过来。
但是很快有细心的乘客提出了质疑,发现这次的广播竟然没有播报「请到站的乘客尽快下车」一句。
而随着火车离h站越来越近,乘客们发现h站两旁站了两列穿着全套隔离服的武装人员,持枪严阵以待。而h站驻扎的武装人员更多,放眼望去一片白色。
车厢中恐慌蔓延,人们纷纷停下欢呼,寂静又发散开来。
火车停下了,车门却没有开。
作者有话说:
今天刚好更新满一周啦!
21、讲故事
不如做个风流鬼
开门啊,为什么不开门?13车厢一个女孩颤抖着声音问。
然而更加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武装人员开始焊门窗。
焊前两下的时候人群是沉默的,也许是由于不可置信,焊第三下的时候骚乱就爆发了。
乘客们不受控制地冲向车厢门窗,车门车窗都在强力下被挤开了一条缝。
眼看着就要成功破门而出的时候,响起了枪声,接着就是惨叫。
14车厢男人将窗户拉开了一道缝,此刻却捂着自己的手嚎叫。
人群退却了。
没人愿意打先锋牺牲,等到人们终于惊觉自己一辈子就要被困在这辆火车里的时候,门窗已经焊死了一半,完全来不及了。
徐医生一直在往外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电话放下。一个武装人员拿枪指着一位乘务员的脑袋,竟然从前面的车厢过来了,不然她就会因你而死。
徐医生一愣,武装人员看准时机调转枪口扣响扳机,登时打穿了徐医生的手机,手机脱手飞出,嘭地撞到了行李车厢门上,砸出一个凹洞。
你疯了?那是医生啊!有个女孩实在愤懑,不顾武装人员手里的枪大吼出声,你要是打偏了,我们这一车人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武装人员却并没有开口,似乎在他眼里,这一火车的人并登上这辆车的自己最终都会死亡。
死士不需要说无用的话。他只需要保证美国政府下的这个决定不会泄露。
他放开乘务员,反身向驾驶室的方向离开了。
乘务员小姐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班茗扶住她,把她放到了座位上。
呜呜呜。乘务员憋了很长时间,冒着自己生命危险尽力照顾好乘客,就盼着到h城,结果等来的却是完完全全的绝望,她忍不住哭泣,上来了,呜呜上来了八个人,在驾驶室前,不允许,不允许任何人进驾驶室,呜呜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