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映柔天生长得显幼齿,她今天便故意化得成熟了一点,唇膏是深樱桃色,弃掉眼影只加重了眼线和睫毛,靠了些御姐风,也用发夹挽起了头发。
挑衣服时,她也特地选了那条吊带的刺绣连身裙,上身是纯白隐形刺绣,胸和腹部的布料贴合身形凹凸有致,下半身又是纯白缎面的a字裙型,简单且经典大方。
这还是二十岁生日时,丝丹送她的生日礼物。送给她的理由是:不要再穿那些孩子气的衬衫t恤百褶裙了,成年女人就要有点成年女人的样子。
她收拾妥帖下楼时,父母被她隆重的一身吓了一跳,问她要去做什么。
“联谊呀。去找一找,有没有适合的男朋友。”
康母给康父得意使眼色:你看,杯子送得多对呀,女儿这不就有那个意思了!
父母嘱咐她早点回家,毕竟晚上上山的一条路都没有灯,她们担心这个才上路一年的新司机翻车。康映柔满口答应,晚上九点前一定努力赶回来。
车下了山路刚到马路上,就突然被一个眼尖的人拦住。康映柔看清那人,满脸吃到屎的表情,正要无视开过去,对方却向她鸣哨,用手势叫她靠边停。
碍于对方一身交通警察的制服,康映柔只好停下。
男人敲她车窗叫她下车,康映柔恼怒,放下车窗问:“我明明安全行驶,为什么要下车?”
男人眼神溜进车窗,将她从上至下打量,最后邪笑:“谁知道你是不是穿高跟鞋开车?”
康映柔气极,用力一推车门,把对方顶开,自己下车。
“看到了吧,平底球鞋,够了吗?”
给对方看完,她立刻钻上车关门,动作之快速堪称训练有素——是的,为了躲这个讨厌男人找茬,日复一日的练习结果。
“小柔,你穿这么性感是要去哪?”沉宥林故意把手臂放在她车窗边,阻止她升玻璃。
“跟你无关,不要仗着我父母的名头来管我。还有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去举报你滥用公职骚扰女性。”
对方的确在工作,只好放手,康映柔升玻璃发动一气呵成,迅速逃离。
沉宥林站在原地,露出猥琐且阴暗的笑意……
她果然长大了,从上到下都发育的这么性感,比他夜夜春梦里已经操弄亵玩了无数次的样子还诱人。
他意淫过这么多年的女人,在他春梦里还是她十五岁时裸体的样子。真是遗憾,他有多少年没有再有机会看看她现在那副骚浪肉欲的身体!
沉宥林暗自咬牙:这个女人,他总有一天要找机会把她干死!
*
时伯宜的飞机是下午到机场,正逢邵迦恩今日休息,亲自来接好友,却发现上了车的男人情绪低宕,实属少见。
“怎么,日本那些援交女郎不入你的眼,还是没满足你?”
“滚,”时伯宜爆粗,“满脑子黄色废料!”
“男人迷信性的治愈,女人迷信爱的恒久,难道不是?你一看就是少了被治愈!”邵迦恩大笑,“从不见你这么萎靡,跟你父亲闹翻差点睡大街的落魄时候都不是这样。说一说,到底有什么烦恼事?”
“我问你,一个女人,明明跟你做爱时水乳相融,热情又乖顺,结果一转头便把你拉黑,你觉得这算怎么一回事?”
“你,被女人拉黑了!?”邵迦恩挑出重点,笑得肆无忌惮,手握方向盘,就不怕副驾座上的人要掐他脖子,“时伯宜,这是报应!谁叫你之前时不时拉黑女人?”
“是她们对我有不该抱的幻想。还有,我是叫你分析原因!”
“哪有什么原因,不想见就是不想见了。也许有家有室出来寻个刺激,也许离经叛道背着父母体验一下初次快感……这两种女人道德束缚感最强,不是吗?”
“她恐怕是第二种。”时伯宜自语道。
公司后台数据库可以看到她所有上传资料。未婚,二十二岁,还是个小朋友。
结合她那天半夜突然诈尸般爬起来看手机,十有八九就是背着父母出来放肆,怕被抓包。
“好了,你时伯宜不过是少个床上鱼水之欢的对象,至于要臭脸摆成这样吗?难道你是突然动了凡心,想跟她谈恋爱?”
恋爱?时伯宜笑了。
“我的人生里,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那不就是了。既然只是肉体欢愉,换个人也是一样。”邵迦恩想起什么,又打趣他,“对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去个联谊?我表妹她们办的。听说她们学校好几个出了名的漂亮女生都会去,说不定也能现场遇到一个,今晚和你看对眼,用曼妙身躯来治愈你?”
时伯宜冷下脸,命令道:“不去,送我去公司!”
“觅你”app在亚洲多个国家已经打开市场,凭借女性可以隐藏信息挑选中意男士,掌握主动和选择权优势,在女性里尤其大受欢迎。
但不免,这种女权感强的app刺伤了某些男性的极度膨胀自尊心,他们认为自己变成了被女人挑拣的商品。
而且,挑选的内容还是性。
自古以来,男人主导女人性爱仿佛才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今抵制和负面言论在互联网络上发酵,不少男性联合起来以各种方式在互联网讨伐“觅你”。
眼下公司的内部会,就是再次探讨,要不要把“觅你”恢复成一个和其他app一样,男女信息同样公开的app。
“我说过,你们可以提议,但我不会采纳。”时伯宜冷眼望向全场。
“但这样子下去,会流失这些男性……”
“眼下就因为那点讨伐声,把我们吸引女性用户的核心竞争点抹去,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软件,那才是要完了!”
时伯宜打断那个合伙人的话:“如果那样,接下来我们会面临什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我们现有的女性用户,会像其他社交app一样,被那种男人私聊性骚扰、被当做商品估价、被骂淫荡无耻,这些都是我们当时在初期调查社交app时有过大量调查后得出数据结果,你们都忘了是吗?忘了就去把数据翻出来,重新记一遍!”
合伙人和各部门管理层相顾无言。
支持和反对的人都静观其变,看彼此下一步动作。
没有人出来接此发言,时伯宜冷笑一声,又继续说:“为什么那些男人要抗议,因为他们就是被我们的女性用户挑拣剩下的那批!我们要留住的是这批人吗,不是吧?你们又认为即便改变模式把这批人留住,这种吝啬自大的人会感谢我们并且后续为我们的产品付费?我告诉你们,绝对不会!他们只会得寸进尺认为所有的服务都要免费给他们,就像在他们眼里女人也应该被挑拣一样。我们的用户群,从来就不是这一小类人,明白吗?”
……
一场会议之后,app的改革方案再次被时伯宜为首的以多票数驳回。
近一年多来,app的新业务越多,盘子撒出去越大,不同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时伯宜日日在其中周旋,外人面前是所向披靡,独自静坐时却是心累疲惫。
特助敲门进来,送来刚买的叁明治给老板做晚餐,还有一杯热美式。
“刚才又听见几个员工在背后骂你。想听吗?”何助理笑,也不怕自己被老板打爆头。
“哦,说来听听?”
“他们说,你时伯宜天天浸淫在男女之事里,玩弄过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一到开会,就变成女权代言人,这叫做——”何助理抛来眼神,叫他自己领悟,“老板,你懂的吧?”
“我从不喜欢下属跟我打哑谜。不敢说就扣工资,说出来。”
“说你就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时伯宜笑了。
“其一,我从没有玩弄女人,每次性爱建立在双方平等基础上,哪来玩弄?其二,非要觉得我当婊子还立牌坊,无所谓。我是商人,我只要抓住最精准的客户,赚我该赚的钱。懂?”
何助理面上点头,心里觉得,自己这老板多少都是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质。
毕竟公司不少人背地里对这老板私生活都表示不齿,他自然知道,也不介意,依旧在各个方面活得我行我素。
心理素质真是好……
何助理关门出去,时伯宜随手拿起桌上的叁明治,一边吃一边打开电脑,看自己邮箱里今日的邮件。
最近技术部除了定期工作进展邮件外,还得到老板要求,负责给老板发一份特殊的邮件,那就是暗中监视“康康今晚不熬夜”这个账号,每天都在app上干了什么……
然而,寥寥几眼看下来,时伯宜口中的叁明治有些咽不下去了。
数据里显示,这个账号每天上线的时间很短,再也没有给其他的男性账号点赞过,甚至连浏览都没有,反而会在每次上线之后,短暂在“by001”这个被她拉黑的账号主页面停留片刻……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个白痴。
时伯宜把只咬了两口的叁明治扔回盒子里,颓然靠在椅背上。
明明理智告诉自己,她不过是他约过的形形色色对象中的一个,不必特别用心也不该那么在意,可是自从那天早上从酒店出来,想私聊发个消息问她是否安全到家,收到的提示是:他被对方屏蔽了。
时伯宜的心绪从那时开始,仿佛长了一片蛮荒的草,他拔不掉,因为拔掉了仍然会再长,尤其知道她这样悄咪咪的小动作之后。
这时,他的聊天软件上忽然收到邵迦恩发来的消息。
[邵迦恩:(图片)]
[邵迦恩:红裙这个,我今晚认识的。明朗浪漫,也很会聊,眼缘很好。是不是不错?]
[邵迦恩:后悔吗?叫你今天不来。]
时伯宜是先看信息,后点图片的。打开看到照片大图时,原本毫无波澜的眼中顿顿时有了玩味。
[时伯宜:在哪?]
[邵迦恩:什么在哪?你瞎了吗,照片里只有一个红裙的!]
[时伯宜:我是问,你在哪?]
[邵迦恩:干什么?喂,你不是要来截胡我看上的女人吧!]
[时伯宜:一分钟内给我地址。还有,在我到之前,不论你用什么方法,都把她身边那个白裙的女人留住,到我来为止!不然,我会宰了你。]
*
毕业之后康映柔还是会经常回学校,因为丝丹和其他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都在学校继续读研究生,她们经常会约在学校附近一起吃饭。
康映柔长得乖巧漂亮,曾经也是学生会的成员,所以晚上的联谊,她遇到很多熟人,也自然被很多男生关注。
她并没有抗拒和几个看得还算顺眼的男生留下联系方式,但她清楚的是,和对方大约也只能到朋友的关系。
此时丝丹和她对面那个肌肉健硕的男人聊得正欢,康映柔觉得自己太像个电灯泡,她找了个两人话落的档口,说自己要回家了。
丝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男人突然反应过大,说了一大通理由,叫康映柔再待一下。
康映柔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丝丹借口补妆,拉她去洗手间,有些垂头丧气:“你说哦,他是不是看上的是你,但你不爱聊天,所以他借跟我聊天的机会观察你啊?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想谈恋爱的男人,不会就要这样黄掉吧?”
丝丹也是个十分有风情和个性的女孩,尤其今晚一身火红长裙,在人群中格外打眼。
只是单论长相,她的确不如康映柔的美更吸引男人。
“不会,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他跟你聊天的时候眼睛一直看你的。”
“那他刚才为什么要留你啊……”饶是好友,丝丹也是有点吃味的,“你讲实话,你不喜欢他吧?”
“救命,我从来不觊觎好朋友的男人呀!”康康严肃发誓。
“可是你说走,他表现得很激动嘛。小柔,要不你再留一下好不好,只要你不走我和他也可以再聊一下,就当是帮我嘛,好不好?”
康映柔看眼时间,不到八点,点头同意:“好,不过等下我不坐你们旁边,这样就不影响你们聊天了。”
出去之后,康映柔果然没有再和他们坐回一起,而是一个人坐到不远处的吧台座位。
联谊的举办地,租用了校园附近的一家西式餐吧兼酒吧,老板就是康映柔的学长。
她眼下无聊,就和吧台内的学长聊起来。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都还是单身,彼此嘲笑一番。学长说实在找不到另一半,以后干脆再凑几个单身的一起住,大家搭伴养老,康映柔被他逗得大笑。
“小姐,你也是来联谊的?”
忽然,当这个声音和它的主人同时出现时,康映柔整个人像是经历了某种强烈的应激反应,睁圆双眼,侧过头,看到了那张她还没有来得及忘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