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婼棠来到了布坊之中,这里依旧人潮汹涌,前来购买她亲手设计图案衣物的人数不胜数。
看到这样生意红火,她本来应该很开心,可眼下她却高兴不起来。
明明这些妇人已经得到了属于她们那一份的银子,并且不比其他地方少,甚至还要多出很多。
姜婼棠掌管着布坊是不假,但大部分的银子都给她们分下去了。
如此之下还是有人不知足,在其他人更加卖力的去做工之时,却在暗地里做一些小动作。
曾经姜婼棠安插在布坊一个眼线,叫芸娘。
她本不是难民,却佯装成难民置身于此,目的就是在姜婼棠不在的时候可以充当她的眼睛。
昨日她瞧瞧来到诏王府,将布坊有人作乱的事情告诉了折柳。
芸娘曾翻阅过布坊的账目,明明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不得已之下,只好求助于姜婼棠。
她若是在不出面阻止,这么久一来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口碑和名声,就要毁在这颗老鼠屎身上了。
姜婼棠嘴角挂着微微笑意,来到众多京中贵妇面前一脸歉意的说道:“各位,今日我们要做临时盘点,有什么需要的还请大家明日在来。”
之前姜婼棠设计图案的衣裳基本是出一件卖出去一件,而现在已经能够做到量产,这些京中贵妇也没有从前那样着急。
见人家布坊要临时盘点,也都没有多说什么,转身默默离开。
姜婼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也在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其中有一个妇人明显能够看出尤为紧张。
紧接着折柳和采莲一同发力,带动大家开始仔细盘点起来。
将账本上每一件卖出去的也衣物和库房的布料相对比,很快就得出结论,有人在私下偷偷卖掉了一些布匹。
布坊出品就是招牌,所以这些布匹卖出去的价格也绝对不会低。
从缺失的量来看,最起码也有五百两银子之多。
姜婼棠看着手中的账本,秋水般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在我没来布坊的这段时日,是谁在掌管着库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芸娘忍无可忍,她指着一个身形瘦瘦的妇人说道:“回王妃,就是她在掌管着库房。”
姜婼棠看向妇人,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妇人眉心紧锁,有些胆怯的走到姜婼棠面前,忙出言辩解道:“王妃,近日的确是我在掌管着库房,可也有其他人一同参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吧?”
姜婼棠阖了阖双眸,她完全不着急,反而勾了勾唇角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私下里售卖布匹的人还有同伙是吗?那么你们中谁拿的最大头,谁又拿的最小头呢?”
妇人微微一怔,连连摆手,眼神躲闪的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而是现在丢失了布匹,不能就断定是我偷偷卖掉了,也许……也许是有人夜里偷偷潜入拿走了也说不定。”
对于她这样的说辞姜婼棠并未理会,而是看向折柳轻声说道:“去把记录着所有人过往的本子拿来。”
“是。”
折柳很快折返而回,将本子交到了姜婼棠的手中。
姜婼棠一边翻着,头也不抬的问道:“你叫什么?”
妇人现如今脑海中在做着极力的挣扎,犹豫到底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撒谎。
每个人来之前都有一个类似档案的东西,这也是姜婼棠为了了解她们而刻意写下来的。
所以一个人只有一个身份,她即便撒谎也会立刻被戳穿。
思来想去,妇人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叫林妙。”
姜婼棠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林妙,还真是个好名字。”
在本子上很快找到了关于她的一切,名为林妙,曾经在距离京城不到三十里的地方经商。
后因水患夺走了她的一切,包括丈夫和孩子。
迫不得已之下,选择跟随大部分人前往京城,最后置身于布坊之中。
看到这里姜婼棠也没那么惊讶了,毕竟从前经商过,会有这样的心思也难怪。
其他人都是一些务农的人,天性淳朴善良,根本不会动这些歪心思。
而商人就不同了,不管做过的生意大小,她们永远不会甘愿委身于此。
姜婼棠缓缓合上手中的本子,直视着林妙的双眸冷冷说道:“是你自己招认这一切,还是我逼着你说?”
林妙还想做一番抵抗,忙跪倒在地,伸出食指和中指向天:“王妃,我可以发誓,此事绝非是我所为。”
姜婼棠嘴角的冷笑越发浓郁起来,她起身走到林妙面前挑眉说道:“那就是不肯说了?很好。”
语毕,还没等林妙反应过来,姜婼棠手中的银针已经脱手而出,直接刺入了林妙的笑穴。
“哈哈……哈哈哈……”
林妙狂笑不止,最后甚至倒地不起,口中不断有白色的泡沫涌出,姜婼棠这才将银针取下。
取下银针的刹那,林妙瞬间不在笑,她感觉整个小腹火烧的一样疼痛难忍,长时间的狂笑,已经让她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周围的一些妇人看着她笑的时候,也有些人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笑,可她们永远无法明白,持久的狂笑到底有多么的痛苦。
这个时候姜婼棠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下一次我刺的可就不是笑穴。”
“我说,我全部都说。”林妙终于忍无可忍,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了姜婼棠。
原来,林妙在布坊刚开始运作的时候便发现了其中有一些地方安排的不是很合理。
比如说库房没有专人保管,比如说每一笔生意都没有明确的账目流水,又比如说,在晚上,根本无人看守那些布匹。
她也正是因为看上了夜晚无人看守,而她的手上有库房钥匙的时机中饱私囊。
期间卖出去的布匹所赚取的银子,够她曾经一年的利润。
本想着一次之后便收手,可见识过高山的人,就再也回不去锋下了。
姜婼棠不是没发现这些不妥,但却忙于应付萧家,忙于应付皇后,根本无暇去顾及布坊的事情。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向林妙说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你不想拥有,那就怪不得我了。”
“创办布坊也是为了能给你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在京中活下去的机会,却不曾想最后成为了你中饱私囊的场所。”
“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既然你犯下了错,那就休怪我容不下你了,是你自己滚出京城,还是我赶你出去?”
林妙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我自己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说着,起身便向布坊外面走去。
姜婼棠没有阻拦,她四下卖布匹所赚取的银子也没有收回来。
对于这样的人,不管到了哪里,都不可能生存下去。
这些银子姑且留给她坐为盘缠,到底能否活下去,就看她自己了。
姜婼棠并非没给过她机会,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没有任何的愧疚感。
折柳看着林妙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一点都不懂得知恩图报,反而好像我们蓄意刁难她一样。”
姜婼棠却不以为然,她面相一众妇人,微微笑着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可不是我姜婼棠容不下她,而是这种害群之马决不能留在这里。”
“接下来我会命专人看守库房,你们只要守规矩,绝不会落下和她一样的下场。”
随即,姜婼棠找了几个自己信得过,又老实本分的人负责管理库房。
账目也由芸娘亲自长官,不会经由旁人之手。
与此同时还要有一个管事的,可以在她不来的情形下,布坊不会陷入混乱。
说到底这些人都是难民,在怎么淳朴善良,也必定会有一些劣根性。
从前姜婼棠就是太过相信她们,才造就了今日之事的发生。
有些人天生就是王者,不喜欢屈尊与任何人之下。
而有些人这辈子都要被旁人所掌管,一旦没有,那么就会失去人生的方向。
就连做人的底线都不知道在哪里,又何谈守规矩之说。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虽然同为女子,但姜婼棠却很是赞同这句话。
布坊表面上看不过是安置难民的一个地方而已,却也有着很深的水。
就好比姜婼棠不在的时候,尽管她们拿着比从前多出数倍的报酬,可依旧会暗中偷奸耍滑。
她在的时候又将是另一番光景,每个人都极力证明着自己为了布坊付出了多少。
一切的一切都乃是人之常情,完全不可避免。
管事、账房、库房,一一被姜婼棠处置好,她才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过来。”姜婼棠站在人群面前,招了招手说道。
所有人聚在一起,眼神全部汇集到她的身上,从她们的表情当中姜婼棠看得出,那几个被她提拔的管事,必然会遭到质疑。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能力高人一等,实则却是毫无根据的自信。
姜婼棠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一一扫过众人,眼底充斥着绝对的自信:“从今日起,她们就是这里的管事,不管你们服从也好,不服从也罢,都要按照她们的话去做。”
“林妙的遭遇你们也看到了,若不想成为第二个她,就一定要守规矩,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容身之所,也可以毁掉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下一次被我发现还有人效仿林妙的话,可就不单单是把人赶出京城那么简单,希望你们能够明白和体谅我的苦衷,不这么做,早晚这布坊也将烟消云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多言。
姜婼棠也是被逼无奈才说出这样一番话,不强硬一些,这么多人还真的很难管制。
她从未瞧不起任何人,只是不想其中一两个臭鱼,腥掉了她苦心熬制的一锅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