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热闹了,一家人一起吃个饭,有些时候都成为了奢侈。
在成人的世界当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必须要做的事情,姜府也不例外。
燕归来更是因为要驻守边境,而不得不和姜婼棠分开这么久。
难得的相聚中,他非但没有体会到理想中的温情,反而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若是他知道眼前这个姜婼棠连灵魂也换了一个人,又会作何感想。
这场晚宴足足持续到了夜幕降临,才在不舍中散去。
姜婼棠要回去诏王府,刚好燕归来要前往宫中顺路,二人便结伴而行。
刚刚走出姜府的大门,燕归来便看向一旁的姜婼棠,眼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开口。
而姜婼棠经过刚刚的相聚,已经不再似一开始那般尴尬,主动笑着问道:“燕将军这一次打算在京中待多久?”
燕归来深吸了一口气:“暂时还不清楚,若是边境一直这样安宁就好了,今年不论哪里都雨水过盛,每个大国都忙于治理水患,根本无暇挑起战事,北越好在有姜伯伯,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姜婼棠点了点头:“是啊,对国家而言倒是没什么,可黎明百姓可就有罪受了。”
她这番话说完,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燕归来沉吟了良久,才鼓起勇气问道:“这么多年,你过的可还好?”
还没等姜婼棠答话,身后的采莲忍不住脱口而出:“燕少爷有所不知,小姐这几年可谓是受尽屈辱,就连府上的一个婆子都敢……”
“住口,谁让你多嘴的?”姜婼棠黛眉紧蹙,秋水般的眸子中满是不悦。
她没想到采莲会这般心直口快,还是当着燕归来的面口无遮拦。
这件事倒也不能怪采莲,在她的印象当中燕归来一直都算不得外人。
见姜婼棠不悦,采莲被吓的不轻,这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呵斥。
她心生胆怯,低着头不敢看向姜婼棠:“奴婢该死。”
折柳也有些疑惑不解,明明采莲说的没错,为何就不能当着燕归来的面说出来。
燕归来阖了阖双眸,自然看得出其中定有隐情才对。
正欲开口去问个究竟,姜婼棠却微微笑了笑:“燕将军不要听采莲胡说,我这些年过的很好,只是嫁为人妇难免和在家中有些不同罢了。”
燕归来闻言并未细问,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担忧:“没关系,不管采莲是胡说也好,还是真的不尽人意,别忘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有谁敢欺负到你的头上,尽管告诉我便是。”
“呵呵……”
姜婼棠尴尬的笑了笑:“哪有的事,还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今日一聚时间短暂,那糖醋鱼也没见你吃几口,改日还请燕将军前来诏王府做客,定然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糖醋鱼。”
燕归来下意识的皱着眉头,她越是对自己客气,就会觉得越不舒服。
曾经二人之间根本没有这些客套话,从来都是有话直说。
做客这个词也不该用在他的身上才对,看来眼下的棠儿真的不复从前了。
“你误会了,我并非是不爱吃那糖醋鱼,而是……而是想多喝点酒,驻守在边境根本不可饮酒,难免贪杯了些。”燕归来只能这样敷衍着。
姜婼棠阖了阖双眸,浅笑道:“原来如此,那也无妨,改日燕将军前来诏王府,美酒管够,今日我便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去面见皇上,别让皇上等太久。”
说着,她不在陪着燕归来走路,白了采莲一眼就走上了马车。
燕归来没有多言,深深地看着姜婼棠离去的方向,深褐色的眸子当中闪过一抹不舍和不安。
不舍的是这么快又要和姜婼棠分开,不安的是担心她在诏王府受委屈。
尽管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绝对不允许姜婼棠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和苛待。
她的邀请是客套话也好,真心的也罢,他都要前去诏王府亲眼看看才肯放心。
姜婼棠刚刚回到兰苑,看着耸拉着脑袋的采莲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面色阴郁,看着她冷然道:“跪下。”
采莲一怔,但还是乖乖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姜婼棠微眯着双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可知道你错在了哪里?”
采莲心思简单,根本不明白,当着自家小姐的面也就说了实话:“采莲不知,燕少爷并非外人,为何小姐这般提防?”
姜婼棠见她不解,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说:“你在认为我提防着他吗?如今我已经是诏王妃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够回到从前那般吗?”
采莲思虑了片刻:“但小姐不是已经打算让王爷休了您吗?到时候是自由身,为何不能于燕少爷交好?这么多年未见,从前燕少爷就就对小姐疼爱有加,这种时候更是会站出来为我们做主。”
“你懂什么?纵然我想要借助他人来让魏诏休了我,可这个人却断然不能是燕大哥,我自己的事情更不能给他增添麻烦。”姜婼棠深深蹙着眉头,眼底的怒意越发浓郁。
折柳连忙碰了碰采莲,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顶嘴。”
采莲这才怯生生的点了点头:“是奴婢错了,还请小姐责罚。”
姜婼棠本就没打算惩罚采莲,见她知错也就不想在追究下去:“都下去吧,我也乏了。”
折柳忙拉着采莲躬身退了出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门外的灵儿见有人走了出来,连忙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姜婼棠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就算曾经与燕归来的相处并非是她本人,但脑海中的记忆对她的影响也颇为深远。
见到燕归来的那一刻,她会忍不住开始相信这个人,他身上每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也都无比熟悉。
甚至于二人四目相对,还能够感受得到曾经的温暖。
她刻意用一种疏远的方式来面对他,无非是不想让他还心存幻想。
她为人妻,他却三十而立尚未娶,其中的缘由再明显不过。
不能帮到燕归来什么,却不能害了他。
这也是为何一开始想要被魏诏休了,选择的是毓王而不是旁人的原因。
以魏诏的性子,不管是谁从他这里抢走了姜婼棠,必然都要找回颜面不可。
当姜婼棠熟睡之时,灵儿趴在门口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便悄悄离开了兰苑。
“咚咚咚……”
魏诏沉浸在姜婼棠所做的诗词,雅兴被一阵叩门声敲散,他剑眉轻蹙,冷冷问道:“谁?”
“主人,是我。”
魏诏放下手中的诗词,起身为灵儿打开了房门:“什么事?”
灵儿跪在地上,嘴角牵起了一抹得意的冷笑:“主人,属下方才听到了诏王妃口中的一些秘密,特地前来告知与您。”
魏诏闻言,眼底的不悦一扫而光顿时来了兴致:“哦?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灵儿把姜婼棠对采莲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沾沾自喜的瞪着魏诏夸赞她。
她跟在姜婼棠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期间魏诏让她盯着,去未曾发现一丝不妥,今日好不容易听到了一些秘密,便急不可耐的来邀功。
正如她所想的那般,魏诏听了这番话狭长的眸子闪过一抹凉意。
可他却不是在意姜婼棠想要借别人之手,来让自己写下休书的事情,而是她居然去见了燕归来。
之前姜婼棠去见毓王到底有何目的魏诏一清二楚,还曾出面搅合过,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
但燕归来不一样,姜燕两家交好整个京中无人不知,近日更是无意间听到了许多关于两家曾经的事情。
尤其是姜婼棠和燕归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魏诏对此事记得最为清楚。
眼下他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对姜婼棠如此上心,可有一点却很清楚,那就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从他身边把这个女人夺走。
沉吟了片刻,魏诏轻声问道:“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些什么?”
灵儿眨了眨灵动的双眸:“除此之外,诏王妃还说,不能害了燕将军,属下只听到了这些。”
魏诏颌了颌首:“我知道了,你早些回去吧,别被人发现端倪。”
“是,属下告退。”
灵儿离去之后,魏诏坐在书桌前若有所思,不禁在想怕害了燕归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二人也多年未见,不可能一见面就发生些什么,更不存在会害了燕归来的情形发生。
难不成二人之间有什么隐情是不为人知的?还是说姜婼棠已经发现了灵儿乃是他身边的人,故意布下这迷雾?
思虑了良久魏诏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继续拿着面前的书籍看了起来。
这本书上的内容是他亲手所写,上面全部都是姜婼棠曾经所做的诗词。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试图从这些诗词当中看清楚姜婼棠到底是个什么人,可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只因为这些诗词涉及甚广,有国家情怀的,有关于爱情的,更是有一些描绘美景的,仿佛这个人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无所不知一样。
一介妇人而已,没有足够多的阅历根本做不出这样优美大气的诗词。
就连魏诏自己都没有这样的眼界,要是他知道这些诗词都是姜婼棠从别处借鉴的,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而且是来自遥远的二十一世纪,怕是魏诏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姜婼棠所做诗词出自何处。
接下来的两日姜婼棠闭门不出,燕归来也没有找上门来,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可当采莲带着点心回到兰苑的时候,看着她那张藏不住事情的脸,就知道又有什么麻烦发生。
“说吧,到底怎么了?一脸气愤的样子。”姜婼棠挑眉看向她,随口问道。
采莲把点心放在桌案上,眼神中怒意横生:“萧云月那两个表妹又来到了府上,当着王爷的面还提起了燕少爷,说出的话很是难听,仿佛您真的和燕少爷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