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远终于停下,开口说正经事:“王慧会跟你联系,明天这堆麻烦就没有了。”
在她眼里火烧眉毛的事,到他这里,就轻描淡写,眉毛都不值得他动一下。
她微讽地弯起嘴角:“原来傍上有钱人是这种感觉。”
“说实在的,我也是今天才享受到做有钱人的好处。”顾淮远撑着手臂前倾,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有点后悔,我还是太绅士了。”
“此话怎讲?”
“酒会以后我就应该直接点,有些误会,我们在床上也许更容易澄清。”
陆兮恼得双手推他,“你应该感谢你至少还是个绅士,否则,我对你那点歉疚心理会被你消耗的一干二净。”
她大步流星出了浴室,拎上包,边走边将满头的乌发利索地扎成一个马尾辫,对身后的男人说:“你花钱砸给弗兰那么多订单,我建议你盖个大仓库,安置好那堆家具,以后等我成为大师级设计师,这些古董搞不好还能升点值。”
“我还以为弗兰真的火了。”她瘪瘪嘴,“太失望了。”
顾淮远当没听见她那些牢骚,“下班以后我接你吃饭。”
“不了,最近先别见面了。”陆兮转过脸,朝他扯了个冷笑,“你很不厚道,我可没那么快消气。”
“我给你消气的时间,不过不见面不行。”顾淮远当然不同意。
“那我就出差躲你几天,总之,我这几天不想见到你。走了,记得吃早饭,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只给你三天!”顾淮远在门口冲她的背影喊。
她潇洒地扬扬手,只说再见。
她开车去了公司,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点面包,刚咬几口,就见杨姿言也姗姗来迟,只是脸还是沉着,八成昨晚没有要到钱。
放下面包,她站起来去找她。
“吃早饭了没有?我还没吃,去楼下吃点儿?”
“咱们都快吃西北风了。”杨姿言神色恹恹,“我什么都吃不下去。”
陆兮二话不说拉她,“走吧,天还没塌呢,先陪我吃点东西。”
园区的饺子店里,杨姿言听说下午会有笔资金到账,数目刚刚好能解决公司所有的麻烦,她半张着嘴,懵了足有半分钟。
她到底不傻,不用点拨,就明白这一大笔钱根本不可能是大风刮来的。
她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你去求他了?”
陆兮不想好朋友有心理负担,解释来龙去脉:“公司的这次危机,其实都是因为我。做事业哪有一夜暴富,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也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幸运,你以为我们的订单为什么一下子多起来?现金流说断就断?其实都是拜他所赐,再加上这回老天也帮他,他算准了只有这样釜底抽薪,我才会去找他。”
她叹了叹:“我确实去找他了,也把话都说开了,他跟我道歉,我也跟他道了歉,总归当初……是我错得多一些。”
这话杨姿言听了十分不乐意:“你错什么呀,你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呢,一个人养到那么大,这他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但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这几天就告诉他。”
陆兮吃了两个饺子,就放下了筷子,“他想再在一起,总会知道晴天的存在的,最近其实我很煎熬,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了,这对晴天,对他,都不公平。”
“晴天很渴望爸爸。”她的眼里积蓄了一点点泪意,“她对叔叔一类的男人都很愿意亲近,说穿了,还是想要爸爸。”
“我想通了,她一天天在长大,我不能抱着那点将来会失去她的可能性,剥夺她完整的童年。”
杨姿言颓丧地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她擦了擦眼角,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俩本来打了死结,不过女儿都有了,我看你们这缘分也到不了头,你啊,也别拧着了,随缘吧。”
杨姿言一开始还唏嘘,很快又开始忿忿不平:“不过顾淮远这人可真不够厚道,兮,我提前跟你招呼一声,将来见了他,我不会给他好脸色的。我昨晚跟我爸大吵一架,手机都摔了,今天老头子勉勉强强给我打了一百万,我到现在还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呢,他妈的看透了。”
不敢透露昨晚她就在隔壁,吵架全过程都听完了,陆兮含糊地“嗯”,不打算火上浇油。
还没到中午时间,饺子店生意还冷清,另外一桌的客人走了,老板娘进了厨房,杨姿言鬼祟地环顾四周。
“这身还是昨天的衣服。”她一眼看穿,“去他那儿过夜了?”
“不然呢。”陆兮虽然脸热,但也没瞒着好友,“他家的钥匙五天前就寄给我了。”
“shit!”杨姿言咒骂一声,“我要永远记住弗兰今天的耻辱!”
陆兮倒很想得开:“其实我也不亏。姿言你知道的,我五年没有男人了,都这年纪有孩子的女人了,就跟饿了想吃饭一样,有时候会想要。”
“要是睡一个陌生男人,那我真的不行,做不到。但是睡他,我没有心理障碍。仔细想想下半生,我也只能接受身边躺着的是他,换成别的男人,我还真想象不出来,倒宁可单着。”
杨姿言可不接受她这套理论,嗤之以鼻:“要我说,顾淮远就是走运在遇上你早,趁你年纪小三观还没形成,先给你洗脑了。我看宋医生就很好,人品没得说,偏你就是个死心眼,其实心里一直没有放下旧情人。”
一提到宋清和,陆兮就逐渐沉默下去,他人品是没得挑,但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就算她接受宋清和,他强势的母亲也绝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到时闹得母子反目,每个人都痛苦,也绝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她把和宋妈妈见面的事情简略地提了提,杨姿言听了,又义愤填膺,很为她难过。
“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别伤心,也别往心里去。”
杨姿言将温热的手心覆盖在她手背上,“我现在又站顾淮远了,至少他够强硬,他妈应该拿他没法子,反倒是宋清和,我不看好他,男人性格性格好有时候也是种大毛病,谁都不想得罪,到最后谁都给得罪了。他妈说得没错,他处理不好婆媳关系的。”
这道理陆兮也明白,虽然有点为宋清和难过,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想背后议论。
她最感动的还是这么多年,收获了杨姿言这样的好朋友。
知己不用多,往往一个就够了。
她其实很幸运。
她把另一只手心覆在杨姿言手背上,真心实意道:“姿言,等钱到账,你把那三百万划回去,再加上你爸给的一百万,把房子买了吧。”
“别纠结父母对你的爱了,你看,事实证明,他们还是爱你的。至于爱多爱少,那是老一辈人的观念作祟,我们给他们一点时间,慢慢改变。其实爱你最多的,应该是你自己。弗兰我们会慢慢做起来的,我们都别急,我想通了,不会把所有的钱都扔到公司里去,我们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姿言,给自己一个家吧,我们都不要漂泊了。”
杨姿言被说动了,默了一会儿后说:“好,我听你的。”
—
陆兮真的出差了,她和杨姿言又去了一趟玉兴镇,那批泡了水的家具,有一大部分受损不算严重,她打算去玉兴找一下专业的家具维修厂,看看有没有挽救的办法。
到时这批货可以做折价处理,多少替公司挽回一点损失。
这回又是谢渝坤帮的忙,找到几个老师傅,说可以接活,只不过时间比较长,陆兮和杨姿言本来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也不在乎一年半载的时间,拜托谢渝坤帮着看顾一下,两人趁天没黑,就上了高速。
八点总算到家,她刚吃完,陪着晴天画画,今天画画班的老师教她画爸爸妈妈,她喜滋滋地炫耀她的画作。
“妈妈你看,这个戴皇冠的女孩子是你,有两只辫子的我,这是爸爸,爸爸戴着眼镜。”
“那这是什么?”
“这是草地呀,这是草地上的花,我们在公园里玩。”
陆兮望着这幅其乐融融的画,心里涩涩的,抬眸遇到晴天渴望表扬的小眼神,她笑了:“晴天画得真好,过几天爸爸妈妈带你去公园里玩好不好?”
晴天起先没听明白,先是“好呀”,过后才很疑惑地用大眼睛看着她:“爸爸?咦,爸爸也去吗?”
“嗯。爸爸也去,妈妈之前不是告诉过你,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吗?现在他要结束那边的工作,要回来了。”
晴天大约不懂,先是足足楞了几秒,然后突然迸发出欢乐的叫声,连蹦带跳:“好耶!好耶!爸爸要回来了!我有爸爸了!”
她主动跑到陆兮怀里,爬上她的膝盖,捧着她的脸就吧唧一口,小嘴甜得过分:“妈妈最好了!我最爱妈妈了!”
陆兮温柔地看着宝贝女儿,眼里闪动着微光。
晴天又兴奋地跳下妈妈的膝盖,往外婆房间奔去,要通知她爸爸回来的好消息。
“外婆!外婆!我爸爸要回来了!耶!耶!我爸爸要回来了!”
陆兮妈和刘姨都吃了一惊,同时看向尾随在晴天后进门的陆兮。
“晴天,爸爸回来了想好送他什么礼物了吗?”
晴天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迷茫地摇头。
“妈妈有个建议,你送爸爸一副画怎么样?”
“好耶。”
晴天颠颠地跑回房间画画了。
“妈。”陆兮坐在她妈床沿,“我打算这两天跟他坦白。”
“你……他……”
她妈嘴唇动着,急切地想要发声。
陆兮知道她妈想问什么:“他知道我回来了,这段时间……也一直有来往。”
“好。”她妈眼角有泪,“为……晴……天……好。”
“嗯。”陆兮淡淡一笑,伸手拭去她妈那颗眼泪。
母女俩无言了一会儿,陆兮看着她妈的眼睛,道出盘旋在心里很久的疑惑。
“妈,当初你坚持要回a市,跟我闹了好几个月,是不是为了晴天?”
她妈下巴动了动,陆兮知道她这是在点头。
“为……晴……天。”她妈努力地控制肌肉,张嘴发声,“也……为……你。”
“你……死……脑……筋……”
她妈已经很久没有一次说那么多话了,陆兮还清晰记得,当年发现她和顾淮远在偷偷同居时,她妈那勃然大怒的表情,她在街角堵住她的去路,手里握了把菜刀,眼神像是要把她撕成碎片。
“我辛辛苦苦养你到那么大,让你大学毕业,不是让你偷偷摸摸去跟男人鬼混过日子的!”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
发生了很多事,当年最反对这段恋情的人,如今反而最支持她和他再走到一起。
她俯下身,像是晴天依赖她时会抱住她一样,她也依恋地抱住了她妈,像个撒娇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她很久没有做这样幼稚的举动,她妈也笑了。
“妈,以后我不会了。”她轻轻承诺。
—
隔天下午,陆兮本打算下班后约顾淮远见面,谁知出了意外。
may心急如焚地打电话给她,说叶凉已经失踪两天了,电话关机,微信不回,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约好要拍的广告她不出现,摄影棚里一堆人等着她,公司联系不到他,经纪人大发雷霆,甚至迁怒到may身上,扬言她若不尽快找到叶凉,她不会再带她们两。
“嫂子,叶凉有没有找过你呀?”
听说叶凉这大小姐又闹失踪,陆兮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完全是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