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尹玥终于破涕为笑,萧牧心中大石方才落定。伸手钳住尹玥的下颚,轻轻抬起她的头与自己对视。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局中人。你我皆被这时局所困,既然这一步已然错了,那我们便错上加错,一错到底!”
尹玥宜喜宜嗔的睨了萧牧一眼,抬手用锦帕沾了沾眼角的泪痕,声音轻哼,带着一点点的鼻音,却是异常的柔媚。
“不知羞!自己冥顽不灵便算了,竟然还要带上人家,是哪个应了你要执迷不悟,顽固不化的!”
看着尹玥狡黠嗔怪的模样,萧牧朗声而笑,旋即猛地伸出双手扣住尹玥的纤腰,一个用力将她横放在自己怀中牢牢锁住。
“呦,圣贤所言不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小玥可是忘了,是谁将我推至恨错难返的境地?”
萧牧一边说着,却是俯身渐渐靠近尹玥。尹玥听着萧牧的话刚想狡辩几句,萧牧却猛地快速靠近,惊得尹玥忙闭上口。
看着尹玥惊慌的样子,萧牧心满意足的停下,二人面容近在咫尺,萧牧轻轻摩挲着尹玥羊脂一般细腻的面颊。
“若非为了小玥,我岂会如此衡虑困心!想当初,小玥炙手可热,妄图攀附者更是趋之若鹜!我……”
萧牧口中之言尚未说完,便看到尹玥的面容忽的冷了下来,刹那间心中窒闷不堪!
“恨错难返……二爷便是这样觉得?当初形势所迫,二爷有太多不得已,却再无回头的余地了是吗?”
尹玥说着,推开萧牧,翻身从他怀中坐起。双眸之中渐渐冷了下来,萧牧最怕看到的便是尹玥这幅样子!
或许不明就里之人最是见不得尹玥神情狠厉,心狠手辣的一面。就连纳拓初次见到尹玥惩处恶人,有一瞬也难免惊愣。
可是,这些对萧牧来说俨然已经习以为常。在他眼中,这便是尹玥最与众不同的一面。
凡尹玥憎恶之人,不问缘由,必然有他犯下的恶行!凡尹玥惩处之人,不究其里,必然有他该死的因由!
尹玥如艳桃,灼灼其华,宜喜宜嗔,萧牧见过她太多面,正因为熟知与了解,萧牧才更加不安!
“小玥,你知道我本意并非如此!”萧牧急着解释了一句。
可是,尹玥已经快速站起身后退两步。神情冷漠,双眸之中掩饰不住的失望。“二爷什么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我竟不知……”
尹玥怒急张口,可是话到嘴边,脑海中忽的闪现了从前一事。那时候萧牧为了让太子萧畅与四皇子萧钰鹬蚌相争,意欲差使尹玥置身二人其中左右逢源,意图挑起二人纷争!
尹玥心中钝生生的疼着,犹如有人手持一把生了锈的匕首,在她的心上反复的刺入!她不愿生疑,可心中的那根虫,却像是忽然被唤醒了一般!
萧牧猛然站起身,快步上前欲要张口说些什么。可是尹玥紧着后退两步,伸手制止住萧牧继续上前。
“我……”
一个字,尹玥却好像被抽空了力气,抬起的手无力垂下。尹玥站定,双手如坠千斤重石一般,缓缓的叠于身前,福身行礼。
“皇上忙于国事,臣妾不敢霍乱朝纲!今日臣妾身子抱恙,未能侍驾,还请皇上宽宥。”
尹玥与萧牧相识已久,可自她以女史身份入宫以来,便再未与人后向萧牧行过礼!她这一福身,便犹如折断了萧牧的脊柱!
萧牧从未这样心怯,只能愕然的看着尹玥施礼周全,一双腿犹如注了水银,寸步难移!
“小玥,你一定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吗?你应知,我并非方才所说一般!你不该……疑心我……”
尹玥淡淡的摇了摇头,她需要时间平复自己的心境。许是近日连着发生了太多事情,尹玥周旋其中,难免思绪烦乱。
今日之事,尹玥如此不稳定,亦不完全冲着萧牧!
尹玥已经好久没有头痛复发,却在这个时候卷土重来!针刺的细微疼痛顺着发丝箍住了她的头,尹玥一时受不住,抬手按住太阳穴。
萧牧看着尹玥面色忽变,见她皱紧了眉头一副痛苦的模样,欲要上前之时,却看到尹玥快速从发髻上抽出一根银针捏在了两指之间。
萧牧的脚步生生顿住,尹玥手腕轻转,缓缓抬起头望向萧牧,“臣妾身体不适,还望皇上体谅,恭送皇上移驾御乾宫。”
尹玥手中银针寒光熠熠,她口中语气无力,言语却毋庸置疑!
萧牧看着尹玥的面容,双拳隐于袖中握紧了铁拳,牙关紧咬,鼓起的腮帮激的萧牧额上青筋毕露!
“好,小玥,你莫要心焦,我走,你且好好歇息,待你心思平稳,我再来陪你。”
萧牧后退两步,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长春宫。尹玥看着萧牧的身影没于宫殿门前,顿时双腿一软,控制不住的跌坐在地。
初丹侯在殿外,看到萧牧离去时的模样便知事情不妙。快步走入内殿,想要扶住尹玥却已经来不及了。
尹玥呆坐在金砖之上,神情滞缓,看着便让人心疼。
初丹将尹玥搀扶至软榻之上,“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奴婢方才见皇上离开之时面色焦忧,可是……”
初丹的话尚未说完,便见尹玥双手抱头,面色煞白轻声闷哼,面容痛苦。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你莫要吓奴婢!”初丹用力扶住尹玥,生怕她因为疼痛伤了自己。
尹玥知道自己旧疾缠身,从前她便查无因由,好久没有病发,尹玥倒是有些忘了头风发作之时的痛苦。
手中银针微微颤抖,尹玥抬腕快速刺入脑后风池穴,随着银针探入穴位,尹玥只觉眼前视线模糊,天旋地转,身子下沉便昏了过去。
初丹惊慌失措,她不通医术,不知道尹玥为了治疗自己的头风之症不得不封住了脑部的血脉,以致气血阻滞不前突发昏厥。
将尹玥安置于床榻之上,初丹焦灼的唤来了御医,长春宫出事,萧牧第一时间知晓,到的竟然比御医还要快几分。
可是,待萧牧匆忙赶到长春宫时,却在宫门前止住了步伐。
御医们一路小跑赶到之时,便看到萧牧站在长春宫门前,御医匆忙跪地行礼,萧牧焦灼的将一干御医遣入殿内。
允武跟着萧牧一直等在长春宫门外,他还从未见过萧牧为了什么事情如此魂不守舍,惶恐失措的模样。
“皇上,若您真的放心不下娘娘,为何不进宫探望?”允武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萧牧身姿巍峨,双手负于身后,抬眸怔怔的看着长春宫匾额。
他何尝不想进去陪着尹玥,可是,他不敢!萧牧还记得方才他被逼离开长春宫,尹玥手握银针的模样。
萧牧不是怕他被尹玥伤到,他忌惮的是尹玥会伤害她自己!
尹玥手中的银针固然快、准、恨,可想要伤到萧牧,尹玥还没有这样的本事。所以,萧牧没有猜错,之前尹玥为了逼迫萧牧离开,抽出银针相胁,确是想要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伤害自己!
尹玥的性子萧牧再清楚不过,她若有心而为,萧牧防得住一次防不住第二次。
所以,那种情况下,萧牧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离开。
现下也是一样,虽说尹玥昏迷未醒,可若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萧牧,萧牧不确定尹玥会不会剑走偏锋,难以自控。
与其冒险有可能会伤到尹玥,萧牧宁愿自己在外担惊受怕,也要让尹玥心中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