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沿着田间的野径,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落败的茅草屋子。
那位是个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破旧长衫的书生。他看上去也快四十多岁,胡须凌乱,鬓角的头发微白,正撩着衣襟颤颤巍巍地在院子里锄地,地里的秧苗刚刚在春风里冒出个小芽,抖个不停。
听人唤门,那书生听人唤门,半抬起眼,瞟了一下屋外来客后,继续闷声不响地刨地。
桃夭今天穿的朴素,又带了个纱帽,看见这老书生,虽然相貌平平,但却自有一番闲云野鹤的气质,根据昨天给的那封信上来看,恐怕是一个世外高人。
“老先生,我叫申婉桃,是从旁人那里听说了您,所以前来拜访的。”
听了他这么说,那位书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才放下锄头来开柴门。
看得出这位名号“恨笔”的先生过得并不宽裕,家里实在没有像样的桌椅待客,干脆在院子里平整的地方铺上了席子,供来客们盘腿而坐。
至于茶水也不见书生端上,还是桃夭看席子太空,便端了自带特意准备登门拜访的糕饼盒子摆上,又用马车上的炭炉煮了茶水。
老书生毫不客气,甩开大嘴,先将食盒子里的糕饼吃了大半,看样子,三餐好像也不定量。
待得吃得半饱,书生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
“你是听谁说来找我的?”
“一位朋友。”
“估计是你也是来求画的吧,可是我这画轻易不给人,想要买也只能有缘人买才行,我可不卖那些凡夫俗子。”那老书生眯起眼,摇着头喝了一口热茶。
桃夭倒也不生气,相反还觉得这老书生挺对脾气的,这些上界的神仙都是这副态度,每个人自有一番性格和气道。
只见那书生从怀中掏出了一柄折扇放在了桌上。
这是让自己评判了?
桃夭将自己的斗笠摘下,认真的看着那折扇。
老书生为人孤高惯了,对于人人倾慕的丽色,也没有多看一眼,直到桃夭说话,才抖着衣襟上的糕饼渣子说:“还请姑娘快讲,我一会还要去砍柴做饭。”
“这荷花图用色清淡,却能衬出荷花不蔓不枝的高洁,尤其是那蜻蜓尾点湖水,让湖面泛起层层涟漪,静中含动,趣味盎然。”
老书生的表情愈加失落了起来,他待桃夭说完后,沉吟了一会道:“谢谢姑娘的赏识,不过你并非懂画之人,天色不早,还请移步回去吧!”
桃夭笑了笑,伸出纤指一点,指着那只蜻蜓道:“我似乎在那蜻蜓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倩影……是一位女子在桥头赏荷,倩影恰巧映在了蜻蜓眼中。”
老书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发现了画作玄机,当真是他恨笔书生的高山流水,难得的知音。
所以那老书生不由得赞叹地望向了桃夭,捻着胡须道:“这位姑娘好眼力。”
桃夭微微一笑,她也不知自己的眼力这么好,当初不过是看着蜻蜓的眼儿有些亮,便仔细看了看,不知为什么,她对这种暗藏血玄机的画法,总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老书生书生眼里,只觉得除了自己的亡妻之外,总算是又有一位慧眼识人的知音了,这么多年来能破解这山中真意的也不过是两三人罢了。
但桃夭马上迫不及待地说明了来意,只想请先生替自己画瓷器,她愿出高价。
这等奇才的,原以为这老书生只是写意静雅,现在看来一手工笔也是出神入化。
若是将此作展示人前,成为一代受人追捧的大家指日可待啊!
看着老书生默不作声,隐隐只见有动摇的样子。
桃夭继续道:“先生,实不相瞒,我家是开瓷器铺子的,但是经营不善,长此以往只能关铺结业。可这铺子是我相公从京城里出来后,开设的第一家买卖,若是就此结业,他心内毕受打击。我这个做娘子的帮不上他太多,只想请先生妙手丹青帮衬,画出个镇店之宝,打出个名号,也就能跟那些老字号的瓷窑接洽,以后可以进些精品来卖。若是能重振家业,我必定结草衔环,诚心报答先生!”
可是这番大实话,显然是说动了那位老书生,他凝神看了看态度诚恳的桃夭,问道:“你出多少银子?”
桃夭想了想薄薄的家底,有些气短,反问道:“先生想要多少?”
就在这时,老书生开口了:“平时我维持生机,会在乡间做些画卖画铺,都是五十文一副画,姑娘照着这个价钱给我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