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正礼兀自在那矛盾纠结的时候，顾昕昕又一次出现在工地上。
    很多工友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开玩笑地说可想念她的手艺了。
    小姑娘带着一丝腼腆的笑意一一回应大家的问候，与大家聊得十分开心。
    甘正礼过去的时候恰好听到一个女工友问：“昕昕有男朋友吗？”
    “还没有呢。”
    他听到顾昕昕这么回答。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要不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甘正礼站在人群后面，一颗心高高提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
    结果他的个头高，就算站在后头也露出了半个脑袋，被顾昕昕眼尖地看到了，高兴地挥挥手：“甘大哥——”
    “嗯。”甘正礼压住心中的失望走过去，无视了大家戏谑的眼神。
    结果那个女工友突然语出惊人：“其实咱们甘正礼就挺好的，人品好长得也不错，昕昕觉得呢？”
    甘正礼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涌上来，这会可不是灯光不佳的夜晚，他知道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一定被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否则怎么会传来低低的笑声？
    他不敢去看顾昕昕，故意粗着嗓子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不要跟小姑娘开这种玩笑。”
    大约是怕他真的恼怒了，大家一哄而散。
    他故意板着脸：“你今天过来是干嘛的？”
    小姑娘噗嗤一笑：“甘大哥，你这是被人打趣所以恼羞成怒吗？”
    “你还笑，这种玩笑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你一个大学生……”
    “大学生怎么了？”小姑娘不服气的样子。
    “跟我扯在一起难道很光荣？”甘正礼脱口而出。
    说完自己反倒微微愣了愣。
    这是他的心里话，不知不觉说出来，忽然就紧张起来。
    仿佛对方的回答决定了那种隐秘感情的生死。
    他从来没有指望这份感情会有什么发展，自己甚至在努力想要去扼杀掉，却也会在某些时刻期待一个答案。
    并不是指望两人能在一起之类的，只是潜意识里希望小姑娘不会有那样世俗的想法，不会因为两人的家世不同而区别对待。
    哪怕只是一个平等的朋友关系，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欣慰。
    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后，他怀着隐秘的心思看着小姑娘，仿佛要将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细节都看进眼底。
    于是便看到顾昕昕先是皱起了眉头：“甘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小姑娘抬起眼眸与他对视，目光清澈而坚定：“我跟你扯在一起为什么不光荣？甘大哥，阿姨说的是对的，你很好，比许多人都好。”
    怀着隐秘期待的人被这么直白的当头一句夸奖，整个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愉悦的情绪就像一个飞速膨胀的热气球，带着他的一颗心也跟着往上升，好像下一秒就得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没，没，没有你说，说的那样……”
    他下意识的谦虚。
    顾昕昕却更坚定地打断他：“我说得一点也不夸张，甘大哥，认识以来你光是帮我都多少回了？我相信还有更多人接受过你的帮助，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不要妄自菲薄，你可以昂首挺胸的站在任何人身边。”
    说着说着小姑娘的脸忽然红了，她轻轻伸出手搭在甘正礼的胳膊上，目光带着让人不敢相信的深意：“包括我也是。”
    甘正礼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
    明明只是虚虚地搭在自己胳膊上，却好像有着千钧之重，让人忍不住想要颤抖。
    甘正礼不敢与她对视，顾昕昕没有等到他开口却也不失望，只是揪着他的袖子将人带走了。
    一米八几的高大汉子，就这么像只小狗狗一样，被轻轻一拽就跟着迈开步子。
    等走出去好一会，甘正礼才回过神来：“你，你这是带我去哪啊？”
    “甘大哥，我问过了，今天下午该你轮休了对吗？”
    “……对。”
    “那今天下午你能都陪着我吗？”
    “……”
    甘正礼想说不能。
    他觉得现在的情况真的太危险了。
    自己的一颗心随时都在失守的边缘。
    再不能承受更多的一点刺激了。
    然而小姑娘期待的目光将他所有拒绝的举动都按了回去。
    “好，好吧……不过先让我回去换套衣服。”
    甘正礼特地穿上了小姑娘送的那套衣服——这是他最好的衣服了。
    再走在一起的时候，他暗戳戳地打量自己和对方，觉得这下总算看上去没有那么突兀了。
    小姑娘要去的居然是游乐场。
    云城有个很大的游乐场，甘正礼早就知道，但他从来没有来过。
    一来是为了省钱，二来也是自己一个大男人跑来游乐场很奇怪。
    顾昕昕却很开心，看到什么都想玩，还非要拉着他一起。
    甘正礼开始还有些放不开，玩着玩着也被勾起童心，最后干脆放飞自我了。
    两人疯玩了一下午，一直等到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顾昕昕才依依不舍地道：“还有好多东西没玩呢，我们下次在一起来吧。”
    甘正礼差点脱口而出的答应下来。
    最后关头紧急刹车，他艰难地道：“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玩，再说我也老大不小了，老来游乐场干什么。”
    顾昕昕略有些失望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等两人到了吃饭的地方，顾昕昕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蛋糕时，他就更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了。
    “今，今天是你生日？”
    “对呀，”小姑娘拆开蛋糕，小小的一个，却足够两个人吃了，“我爸出去开会了，我弟弟倒是要给我过生日，但他们学校这几天正好考试，我没准他回来。”
    她将蜡烛插上，甘正礼连忙帮忙点燃。
    “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跟甘大哥一起过生日。”
    烛光映在小姑娘眼中，甘正礼仿佛受了蛊惑般无法挪开目光，嘶哑着嗓子道：“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现在我什么都没准备。”
    “不用啦，”小姑娘轻轻摇头，“甘大哥你在就很好。”
    你在，就很好。
    短短五个字，却深深击中了甘正礼的心。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逃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