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纪玉兰再展现了一手厉害的厨艺，顾学义都没忍住多吃了一碗饭后，那些芥蒂算是彻底过去了。
    当然，老人家也没直说什么，只是那副默认他俩关系的样子已经足够让人欣慰。
    反正纪玉兰是心满意足了。
    原以为这事儿已经彻底解决，父子俩不说毫无隔阂，至少也没什么矛盾了。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半个月顾景云就因为和父亲大吵一架，又搬了出来。
    他在云城本来就有一个单独的小窝，这次那架势，竟是一副不打算回去的模样。
    纪玉兰身为女朋友，自觉有义务调和一下双方的关系，便问了问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原来还是跟顾昕昕有关。
    快到顾昕昕的忌日了，顾景云提出父子俩带着两兄弟去拜祭一下。
    然而顾学义却一口拒绝了。
    “那两个是甘老大的孩子，我绝不会同意他们进顾家门。”
    对于顾景云来说，两兄弟是姐姐在世间留下的血脉，理所当然应该得到顾家的照顾。
    但显然对顾学义来说，子阳和子星的存在是提醒他在女儿的婚姻上有多失败。
    教养让他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厌恶还是激怒了顾景云。
    父子俩因此大吵一架，最后以顾景云摔门离开为结局。
    听完事情经过，纪玉兰有些扶额。
    顾学义不爱女儿吗？
    她觉得是否定的。
    从顾景云透露的一些细节来看，顾昕昕在家中的时候一直颇得父母偏宠，男朋友也承认过，小时候对姐姐得到的宠爱有过嫉妒。
    在顾家的时候她也观察过，虽然看上去那里就是个独居老人的房子，但实际上在一些不起眼之处却还保留着儿女生活的痕迹。
    比如做饭的时候无意中打开的吊柜里，有两套同款式不同色的碗筷，一看就是孩子们用过的，虽然被塞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分明被人好好保养着。
    除了顾学义，还有谁会做这个事情？
    她有种直觉，如果自己可以在那套老房子里好好翻找的话，一定能发现更多这样的细节。
    所以她觉得，顾学义其实很思念女儿。
    这种思念反过来催化了他的愤怒与怨恨。
    如果不是顾昕昕不听她的话，执意要嫁给甘老大，就不会发生后续的事情。
    那么甘老大和亲生女儿谁更惹他恨呢？
    毫无疑问是甘老大。
    但甘老大也死了，他的恨意无处发泄，最后便转嫁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可是要说真的仇视两个孩子吧，倒也不是。
    她现在已经很清楚顾家的能量了，桃李满天下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如果顾学义真要对付两个孩子，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可甘子阳和甘子星有遇到什么不公之事吗？
    并没有。
    所以她并不觉得双方间是无法解开的死结。
    就像对待自己与顾景云的恋情一样，这件事情的解决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让老人家意识到，孩子们和他都是一样，对顾昕昕的离开充满了不舍和哀伤的。
    自己和顾景云在一起，两个孩子不可能跟顾学义毫无接触，这件事情终究要解决的。
    纪玉兰没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想法已经从“别人的家事不方便插手”，转变成了“这也是我的责任”了。
    “昕昕姐的忌日具体是哪天啊？”
    “十一月三日。”
    “那天我们带孩子们去拜拜吧。”
    ……
    十一月风已经有些凉了，三号一大早，纪玉兰就给两个孩子换了黑色的衣服，与顾景云一起带着他们上车。
    两个孩子今日起来便格外沉默，一路行到市郊的墓园时，他们的表情就越发难过。
    她已经知道，之前几年其实顾景云都有带他们过来的，只是都觉得此事与她并没有太多干系，所以从来不曾提起过。
    四人站在墓前的时候，纪玉兰有些惊讶。
    墓园的目的也是分档次的，顾昕昕这个显然是最普通的那种。
    只有方寸之地，连祭拜都无法直接在墓前站开。
    要烧纸钱什么的都只能到最前面一个公用的石雕大鼎那儿。
    顾景云低声道：“当年姐姐和姐夫的葬礼都是姐夫那个公司一手准备的，这个墓地也是那家公司买的。”
    这就明白了，既然是公司办的，在这方面当然不可能奢侈的购买高档次的墓地。
    但是顾景云的财力要给姐姐迁一块好点的墓地完全没问题啊。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甘子星开口：“是我央求舅舅不要动妈妈墓地的。”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妈妈不愿意跟顾家求助，何况妈妈说过，只要和爸爸在一起，不管是什么地方她都觉得很喜欢。”
    视线左移，在顾昕昕的墓碑旁边，是另一座一模一样的，自然是属于甘老大的。
    这才知道原来甘老大正式的名字叫甘正礼，一个有些出乎意料的名字。
    因为墓碑前的位置实在太狭窄了，两大两小挤在这一块都施展不开，最后在兄弟俩的请求下，他们让开位置，让他们用带来扫帚打扫碑前这块地方。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墓碑居然还挺干净的。
    刚刚有些伤感没注意这个细节，这会纪玉兰眯了眯眼睛。
    第一反应是墓园的工作人员还挺认真负责。
    可目光在附近的墓碑处一扫便否认了这个想法。
    那就是……有人扫过墓。
    而且还不会是太久以前，否则露天席地的地方很快就会有新的灰尘堆积。
    大约因为在场四人中，她是与顾昕昕感情最淡的那个，所以才会发现不对劲。
    看其他三个，都已经沉浸在悲伤中了。
    打扫完了墓前的狭窄的空间后，他们还要烧纸和其他祭品，她想了想在顾景云耳边低声：“我去个洗手间。”
    “去吧，我们这还要一会，你不用着急。”
    纪玉兰歉意地笑笑，匆匆离开了。
    实际上当然不是要上厕所，而是直接去了墓园管理办公室。
    “我想请问一下，今早d区那片有人来拜祭吗？”
    因为时间很早天气又冷，现在还不是清明中元之类的日子，墓园里鲜有人来扫墓，工作人员回忆了一番，居然还真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