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看起来是真的不愿见他了,搬去的地方在紧南边,和顺兴隔了足有一整个北京城。
卢景航急着见文乐,无奈却正赶上晚高峰时间,全城都在拥堵,卢景航刚飞驰了不到一条街,就被夹在拥挤的车流里动弹不得。
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卢景航烦躁地敲着方向盘,只恨自己不能飞,不能瞬移,不能灵魂出窍,瞬间飘到文乐身边,把自己的心自己的魂都捧出来给他看。
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看见我去,一定会很惊讶吧。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要是还不想理我,没关系,我等着。
一直等到你原谅我,等到你愿意再回头看看我。
多久都行。
就像你一直等着我一样。
文乐没干什么特别的,除了换了个房子住,他的生活还跟以前差不多。
吃饭,睡觉,工作。
唯一一点不一样的,就是他的生活里彻彻底底地,只剩下了他自己。
不再有人觍着脸来求投喂,不再有人有事没事就要睡他家的沙发,不再有人成天给他发些没多大意义的微信。
不再有人需要他等。
他的播放列表里,也再没有了那首《搬心》。
天已经黑了,文乐伸伸懒腰,在电脑上点了保存。
喝点什么吧。不知道苏打水还有没有冰的。
文乐起身,准备打开冰箱看看,忽然听见好像有人敲门。
快递?
这么晚了,会有快递来么。
或者是物业?
门又被敲了几声,文乐没再多想,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楼道里黑乎乎的,房中的灯光随着开门的动作倾泻出去,照亮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快递,也不是物业。
文乐登时愣在当场,手扶着半开的门,不知该作何反应。门外的人也不等他反应,直接迈进屋来,回手把门关上,一把将一脸懵然的文乐抱进怀里。
乐。
卢景航把脸深深埋进文乐的颈窝。
我们在一起吧。
文乐就这么被卢景航抱着,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分不清看到的人,听到的话,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
景航过了好半天,文乐才试探着叫了一声。
我在。
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卢景航在他的颈间轻轻蹭了蹭。
文乐的体温就像冬夜里蓄满浴缸的温水,将他的身体一分一分地浸没其中。
冻僵的神经慢慢复苏,四肢百骸,筋骨血肉,都渐渐酥软在这氤氤氲氲的温热里。
一动也不想动,一寸也不想分开。
乐,我错了。卢景航双手将文乐紧紧圈着,原谅我,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大概不是做梦吧。
他是怎么找来的
他说要和我在一起
怀抱太真实了,扑面而来的,都是那个人的气息。文乐从怔愣中回过了点神,想去看看他的脸,怎奈被抱得太紧,想转头都有点费劲。
景航你刚才说,我们
嗯。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心结,什么纠结,此刻全都不再重要,卢景航再没有半点迟疑,对文乐掏出了藏在心里好久的那句话。
和我在一起吧,乐,我爱你。
仿佛被一双温暖的手握起了僵冷的心脏,胸口渐渐有温度弥漫开来。
鼻子突然酸胀,喉咙堵得发哽。
太习惯麻木自己了,一颗心上横七竖八,新新旧旧,满满贴的都是封印。
如今这些封印不意间被这温暖融化,强行忽略了许久的情绪从心房之中汨汨流淌出来,细细品去,竟全都是委屈。
文乐忍下喉头的哽咽,将手攀上他的后背,攥起拳头,狠狠给了他一拳。
混蛋。
我混蛋。挨了一拳,卢景航反而抱他抱得更紧。
渣男。
嗯,我渣男。
你不是人。
文乐每骂一句,就捶他一拳。卢景航挨着文乐的拳头,心里却一丝丝地泛起了甜。他在他的颈间埋着头,轻轻笑了一下。
我不是人,我大猩猩。
这句久违的玩笑话一下子将文乐的心戳得酸软不已。眼泪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他终于松开拳头,将卢景航的身体也紧紧环抱了起来。
别不要我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彻底放松在卢景航的怀抱里。
别不要我,好好爱我。
42、过夜
文乐的那句别不要我,说得卢景航心里特别难受。
自己不见他的那段时间,在文乐看来,是觉得自己不想要他了吧。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混蛋,是我自私。卢景航一句一句认着错,松开抱着文乐的手臂想看看他,却发现文乐眼圈红红的,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卢景航一下慌了,手忙脚乱地给他擦:乐你别哭,你别难过,你揍我,你再捶我几拳,我知道错了,只要你别难过,你怎么我都行。
文乐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忍不住翘起嘴角。
傻不拉几的。
见文乐笑了,卢景航稍稍放下了点心。
原谅我,乐。他捧着文乐的脸说。
不原谅你还能怎么办。文乐瞪着他,还想做出余气未消的样子,但心里早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了。
对这个人,没办法。
谁让自己这么喜欢他。
卢景航笑,手心里的人假装生气的样子,简直可爱到不行。
我爱你。
他两手在文乐脸颊上挤挤揉揉,又探出头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爱你。特别想跟他说,一遍一遍地说。
说自己爱他,特别爱。
文乐也在笑,眼睛弯弯的,亮晶晶的,满满地都盛着他。
嗓子怎么了,这么哑。文乐问。
没事儿,可能是这一阵烟抽得有点多。卢景航说。
以前都不怎么见你抽烟。
嗯。找着你了,以后都不抽了。
卢景航低声说着,目光在文乐的眼眉间流连,怎么看也看不够。
我可以亲你一下么?他问。
文乐垂下眼睛笑:刚才不是都亲了么。
卢景航嘴角一勾,侧过头,在文乐的唇上深深一吻。
喉片味儿。嘴唇分开时,文乐小声说。
嗯。怕好容易找着你,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卢景航声音哑哑的,情话却说得绵绵的。
喝点水润润吧。
文乐捏捏他的脸,转身去厨房给他倒水。
卢景航跟在后头,不想让文乐离开他的视野,哪怕一秒钟。
想要蜂蜜的。卢景航说。
文乐抿嘴一笑,打开橱柜,取出蜂蜜,舀了一勺放进玻璃杯里搅拌。
勺子磕着杯壁叮叮当当,那是让卢景航无比安心的声响。
乐,我没吃晚饭。他又说。
有蒸饺。
吃猪肉白菜的。
文乐笑着看了他一眼,去冰箱里给他拿速冻蒸饺,又拿了点其他食材,打算再给他炒个菜。
卢景航看着文乐在眼前走来走去地忙活,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明明是第一次来文乐的新住处,但见到了文乐,就好像是回了家。
等卢景航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文乐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九点半了。
晚上怎么着?文乐问。
唔卢景航也看了看时间。
他当然是不想走,但如今他们关系变了,他反而不好意思像以前一样觍着脸非要留。
那个我
我这就一张床。文乐将桌上的空盘空碗收拾了一下,端着走进厨房。
那我卢景航也站起来跟上去,那我洗碗,洗完就回去。
文乐背对着他没说话,打开水龙头,在海绵上挤上洗洁精。
哎,乐,我洗。卢景航连忙凑上去说道。
不用你洗。文乐熟练地抹着盘子,也别回去了。
卢景航心里一喜:那我睡沙发。
这边的沙发可不是沙发床。
那我我卢景航一时嘴里打了磕绊。文乐转过身,将手里的洗洁精沫点在他鼻子上,脸上是没掩住的笑意。
成天就会犯点儿傻。
卢景航抹抹鼻子,低下头笑:在你面前就总是脑子不够用的,怎么办,要被你嫌弃了。
那你就快变聪明点儿。文乐把洗净的盘子放在沥水架上,对了,还没问你是怎么找着我的?我搬到这谁也没告诉啊。
我去找了搬家公司,连蒙带骗,把你的地址骗出来了。
文乐挑眉看他,很是惊讶: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用哪家公司的?
怎么样,厉害么?卢景航不好好回答了,比划着手指,一脸得意,我在你心里的聪明程度是不是突然就高了那么一点点。
你厉害。文乐擦干手,拍拍他胸口,我去给你找找还有没有新牙刷。
找了新牙刷,文乐又给他找好了浴巾睡衣和新内裤。
去洗澡吧。文乐把东西在浴室里放好,对倚在门口的卢景航说。
哎。卢景航答应着,却倚在那不动换,只是看着文乐笑。
嗯?怎么了?文乐停下来问他。
卢景航拉起文乐的手,把他拉过来圈在怀里。
乐。
嗯?
叫了一声,卢景航又不说话了。
文乐抬眼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点笑。
想什么呢脑子里。
没想什么。卢景航嘴上否认着,但视线在文乐脸上勾勾画画的,完全不是没想什么的模样。
你文乐弹了弹他胸前的衬衫扣子,话音里含着笑,是不是着急了点儿。
嗯?什么意思?卢景航装傻装得十分明显,我可什么都没想啊。
没想算了。文乐说着,作势要走。
哎哎,乐,乐,别走。
卢景航连忙把他圈回来,贴着自己好好抱着,笑得有点坏。
想了,我想了。你不是说让我聪明点儿么,我刚才努力聪明了一会儿,想了点特好的事儿,就是得看你愿不愿意。
卢景航说话时离文乐很近,近得再往前一点点,嘴唇就能碰得到他。
温热的气息裹着喉片清凉的薄荷味儿拂在脸上,拂得文乐心里痒痒的。
嗓子都这样了,还不消停消停。文乐声音放得很轻。
这俩事儿不冲突。卢景航捋着文乐额前的头发,顺着发丝又抚上他的耳朵,揉着他耳唇上的小黑珠。
文乐没看他的眼睛,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脉脉的温柔。
今天这一身衬衫皮鞋的,是不是跑客户去了?文乐把额头抵上他的脸侧,问道。
嗯,去方田了。
去方田,又去搬家公司,又老远跑来我这,这一天折腾的。文乐说,今天就歇歇吧,以后咱们时间还长呢。
卢景航今天确实挺累的,但洗过澡靠在文乐的床上,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他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
这情形有点过于符合那事儿的前奏了,让他不想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不到30岁的大好年纪。
但他们今天才刚刚在一起,还是别这么着急了。
况且他还真没把握能跟文乐办好这个事儿。
毕竟是第一次弯。
浴室水声停了,吹风机响了一会儿也没声了。卢景航听着文乐去厨房倒了水喝,又关上了外面的灯,终于进了卧室来。
呆着干嘛呢?文乐一进来,脸上就浮起了笑意。
今天心情太好了,看见这个人,就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想你呢。卢景航说。
文乐还是像以前那样,穿着干净的白t,温柔柔地对他笑。刚吹干的头发蓬松又柔软,整个人都显得那么软乎乎的。
之前的事文乐并没怎么怨他,也没有吊着他不理他,不轻不重地捶了他几拳,就不再跟他生气了。
他之前在心里预演过的那些求情苦追的方案,全都没有派上用场。
他感觉得出,文乐是真的很喜欢他。
想我什么?文乐一挑眉,还想特好的事儿呢?
没有。卢景航笑,对文乐伸开手臂,就是想抱抱你,来。
文乐膝盖跪上床,乖乖躺进卢景航怀里。
其实以前就老想抱你来着,不敢瞎抱。卢景航搂着文乐,细细地闻他头发上的洗发水香,现在终于抱上了。
文乐笑笑:抱上感觉怎么样?
有点瘦,得多吃点儿。卢景航捋着他后背上的骨节说。
事儿真多。文乐用脑门磕了下他的下巴。
卢景航又笑,把文乐抱紧了点。
乐,跟我回去吧。
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