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没有整理的心情,就让箱子那样乱着,对着卢景航的微信看了一会儿,刚摁灭手机,叮的一声,卢景航的名字又亮在了屏幕上。
卢景航:乐你睡了吗?求你回我一句,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让我找不到你。
文乐扣下手机,不敢再多看卢景航的消息。
再看,就真的要心软了。
可心软之后,大概率又是另一轮的折磨。
不去许愿,愿望就不会落空。
最不该的,就是抱有太多希望。
别再希望了。
这一次一次的,该长记性了。
文乐咬了咬牙根,又翻开手机,点开卢景航的头像。
既然要断,就彻底断干净吧。
他的目光在加入黑名单的选项上停了一瞬,手指却点开了右上角的菜单,按在了删除上。
将联系人「卢景航」删除,将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手机这样提醒他。
文乐心口疼了一下。
又傻又丑的照片,呲牙的小表情。
我明天回来,求饲养员投喂。
我家空调坏了,收留我一晚吧。
乐,我想吃红烧肉,带鹌鹑蛋的。
乐,我想你了。
文乐闭了闭眼,把要伸出的手指攥进拳头,不知不觉间攥得指节青白。
断干净。断干净
他在脑中一遍遍告诫着自己。
删除两个字红得刺眼。文乐盯着那红色的横横竖竖,良久,终于狠下心,点了下去。
空荡荡,一片虚无。
40、寻找
哥,我不是跟您解释过了么。
房产中介的门店里,店员无奈地看着卢景航。这人正巧就是上次带人去1202看房的那个小伙子。
我们就负责附近这几个小区,他要不是还住这附近,我们查不到他搬去哪儿了。尽管无奈,这小伙子还算是挺耐心。
麻烦你帮我看看,没有也没关系,万一他没搬远呢。卢景航仍是执着地问着。
哎,哥,这么跟您说吧,就算是能查到,我们也不能给你查,这是客户隐私,回头万一有点什么问题,我们担不起这责任。
我没有恶意,就是有事想找他。卢景航说,你们要什么凭证抵押,我都可以提供,只要能知道他搬哪儿去了。
中介小伙子眨眨眼,有点疑惑地看着他:您有事找他不能电话联系么?我看您那天还给他打电话来着,他不告诉您他搬哪儿了么?
呃卢景航一时语塞。
如果说了是本人不告诉他,那岂不是更问不出来了。
哎,您回吧。小伙子见他不说话,也不想在这个非客户身上再浪费时间,凭证抵押我们也不能要,没这个先例,我们这些小员工也没权力因为您一个人破例。
况且就是破例了,北京那么大,他搬哪儿不行啊,还在这附近的几率也太小了。您还是多给他打打电话更靠谱点儿。
是啊,北京这么大。
卢景航从中介门店里出来时,太阳正明晃晃亮得炫目。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或步履匆匆,或闲庭信步,时而迎面走近,时而又擦肩远离。
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哪儿去。每个人最终都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相见的缘分。
他不能让文乐也这样消失掉,他必须去找他。
若是与文乐再不相见,他真的会发疯。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卢景航还是把附近的房产中介跑了个遍。
每家中介给他的答复也都差不多,不能查,查了估计也没多大用。
他又跑到祥云mall,超市,饭馆,游戏厅,那些凡是他们去过的地方他都找了个遍,依然寻不到文乐的踪影。
想想也是,文乐不愿再见他,又怎么可能还去他想得到的地方。
没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地跑了一天,卢景航回到家,看着电脑里积攒的几十封工作邮件,完全提不起精神去处理。
他索性便又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打开了微信里与文乐的对话窗。
他知道文乐把自己的微信好友删掉了。昨天虽然没有回复,但微信都还发得过去,今天再发,就已经出现了你还不是对方好友的提示。
他仰在椅子上,慢慢划着和文乐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看着文乐这两个月来给他发的消息。
之前大概是神经集体脱了线,竟然什么都知觉不到。如今再看回去,文乐发来的每一条消息,都隐隐透着他小心掩饰过的寂寞。
这几个月,文乐很想他吧。
卢景航点开文乐发给他的那张桃花的照片,一看就看了许久。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文乐是不是也在想他。
他竟然就让文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等了他这么久。
而等了这么久之后,同学聚会那天,他竟然还给文乐来了那么一出。
如果时间真能穿越,他都想自己穿越回去,揍醒当时那个没心没肝的卢景航。
他放下手机,只觉得心脏拧着搅着地疼。
父母,男友,同事,文乐这心已经被伤得够狠的了。自己原本都想好了,要好好疼他,要把他该得到的疼爱全都补给他。
结果自己也把他伤了个透。
卢景航,你简直混蛋。
东川?我卢景航啊,不好意思哈,大晚上给你打电话,我想问问你最近跟文乐有联系吗?哦,是吗没事,我就是问问,行,行,那你忙。
胡宇吗?我卢景航,听说你最近做了个游戏工作室是吧?是不是找文乐给你画画来着?
哦,这样啊,挺好那他搬家了你知道吗?不知道啊,行,没事儿,回头聚啊。
哦,没联系啊
没关系,我就是有点事找他。
没事没事,那打扰了啊。
冰。卢景航打了一圈电话,最后把电话又打给了唐冰。
哟,航,什么事儿啊?唐冰的声音总是那么活力满满的,怎么样,你家邻居小哥原谅你了吗?
卢景航盯着手里快燃到尽头的烟,开口声音疲惫又沙哑:他搬家了。
搬家了?唐冰顿了几秒才把话接上,他搬哪儿了?
你知道他搬哪儿了吗?卢景航问唐冰。
我?大哥,我怎么可能知道。唐冰都被他问愣了,我活了二十几年,和邻居小哥的交集不到十分钟。
也是。
卢景航也知道自己问得没道理,可是能问的人都问过了,能打的电话都打了,他实在不知道该去问谁了。
怎么,他没告诉你他去哪儿了么?
嗯。烟灰落在裤子上,卢景航也不想去掸,送到嘴边又吸了一口,将烟按在烟灰缸里捻灭。
他把我电话拉黑了,微信也删了。他深吸口气,声音显得越发的哑,他要跟我断了。
那那你有没有去找找,问问他的朋友?
找了。他平时没有常来往的朋友,有联系的也都是手机联系,没人知道他搬去了哪儿。
卢景航跟唐冰说着,心里突然就怨恨起手机时代的便利。人和人联系起来这么容易,切断联系也这么容易,文乐想躲他,只消将他从手机里屏蔽掉,他就连找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这个人。
哎你的小邻居也是做得绝。唐冰当然也没什么办法,要不要出来喝喝酒?安慰安慰你。
不喝了。卢景航没心情喝酒,喝再多的酒,也不能让他找到文乐。
冰,你你帮我留意着点儿,万一像上次一样在那边碰见他,你千万帮我拦住他,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挂了跟唐冰的电话,卢景航又愣了半天的神,好歹将烂成一滩的心情收拾了一下,才晃晃鼠标唤醒休眠的电脑,打开邮件收件箱。
哪怕满心都是文乐的事,工作也不能不做。
物流到不了货,回款到不了账,销售拿不下单,贷款批不下来。
两天不处理,工作就堆了一堆,但天天处理,这些事情仍是没完没了地往收件箱里塞。
卢景航一封一封地回复着,全凭以往工作的惯性操作着,一字一句,回得机械又麻木。
终于点开最后一封未读,卢景航看着邮件里的说的事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方田这又整什么幺蛾子。
他仔细把邮件又读了一遍,提了提精神,拿出手机给合伙人打了电话。
喂?景航?今天你怎么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合伙人在电话里问。
哦今天那个有点事,没来得及看手机。卢景航含混回答着,回想了一下,手机里似乎是有几个合伙人的未接来电。
方田怎么了?我看小周给我发邮件说那几百台风机的订单签不下来?卢景航问道。
嗯。本来都谈好的,不知道那边为什么又有反悔的意思。你回北京了吧,这几天你去方田那边聊聊,看他们什么情况。
行。我明天跟他们约一下,看能不能周一过去见一见。是什么问题,摸着谱了再跟你联系。
放下手机,卢景航那一本正经的工作模式立刻散了架。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又摸了一根烟点上。
烟慢慢燃着,卢景航叼着烟不吸,就这么安静看着那灰白的烟气慢慢升起,又渐渐飘散。
一地鸡毛,一团糟。
太失败了。
昏天黑地地在家闷了一个周末,周一,卢景航草草把胡子刮了刮,套上衬衫皮鞋,出门去拜访方田。
嗓子哑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发炎。卢景航在车里对着空气发了几声,实在听不下去自己这破锣嗓音,停车到路边药店买了盒喉片。
去见客户,说话少不了,今天这嗓子估计得废。
卢景航想着,正要开动汽车,这才发现前边有一辆大货挡了路。
他按了下喇叭,大货上的人对他抬了抬手,示意马上就走。
卢景航没辙,只能按了p档,拆开一颗喉片含着,百无聊赖地等。
六城搬家公司。
大货的车厢上印着所属公司的名字。卢景航目光落在那几个字上,看着看着,突然脑袋里电光一闪。
那天文乐搬来时,用的好像就是这家搬家公司!
就算没人知道他搬去了哪儿,搬家公司一定知道!
这道电光让卢景航一下子振奋起来,他立刻拿起手机,按照大货车厢上的电话点了一串数字,又努力镇定了下心情,略略思考了一番,按下了拨出键。
您好,六城搬家公司。
您好,上礼拜我搬家的时候,您家工人有东西落在我这了。
有之前跑房产中介的经验,卢景航这回撒了个小谎,并没有直接让搬家公司帮他查信息。
您能帮我查一下那天搬家工人的电话吗?我把东西还给他。
好,您提供一下姓名电话还有搬家时间。谎话有用,对方果然没有起疑。
姓名文乐,电话136xxxx,搬家时间上周二吧。
卢景航也不知道文乐是哪天,就随便挑了一个比较可能的时间。
您稍等我查一下周二周二没有您的订单啊客服迟疑地说。
哦是么,那我记错了
不是周二么?还是文乐并没有用这家公司?
卢景航有点失望。正在他盘算着要把北京这些搬家公司的电话挨个打一遍的时候,只听客服的声音又传到了耳朵里。
啊,找到了,您是周三搬的。
查到了!
卢景航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
这家公司的电脑里有文乐的去向,他们知道文乐在哪儿!
我可以找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41、终于
尽管心里火烧火燎地急,但方田的事还是得先办。
到了方田,卢景航直接去了采购部,哑着嗓子和人聊了半天。
对方表示过一阵就会签下这个订单,聊的过程中看着也没有什么异常。
卢景航满心惦记着去找文乐,没太多心思琢磨方田这几根老油条。
他这回没提要请人吃饭喝酒,本该再去车间转转,他也没有去转,和采购聊完了订单的事,就直奔六城搬家公司去了。
虽然在电话里诈出了文乐确实是用这家公司搬的家,但具体到地址,就没法再诈了。
毕竟客户本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搬去哪儿了呢。
我确实是很着急找他,他电话打不通,我怕他会出点儿什么事。
搬家公司的办公室里,卢景航对负责人半真半假地软磨硬泡。
真的不行,您试试其他途径吧,客户信息我们真的不能随便透露。
负责人一脸为难,这样的事估计他也是头一次遇到。
这样吧。卢景航掏出钱包,把身份证抽出来推到负责人面前,我把身份证给您押这儿,如果我是什么不法分子,要了这个地址去违法犯罪,您就拿着身份证让警察去抓我,身份证要是不够我回去给您取户口本,驾照,护照,医保卡,房产证,您说吧,押什么都行。
不是押什么的问题。负责人被他逼得都快哭了,我们没权力扣着您证件,也不能告诉您地址,您就别难为我了。
卢景航实在没辙,脑子一转心一横,又编出个瞎话吓唬负责人。
您也别难为我了,实话跟您说了吧,他有抑郁症,重度的,搞不好就自杀了,我要不赶紧过去看着他,他回头跳楼了您负责得了吗?人命关天,您就别再计较那点规矩了!
记下好不容易骗来的地址,卢景航一刻也等不了,跳上车就朝着文乐的新住处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