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宝马从医院的停车场缓缓驶离,透过车窗,贺司珩往外看了眼。大年三十,全国上下都在过年,唯独医院,没有半点儿过年的气氛。
一阵风吹过,冷冷清清。
-
清晨起了风,今兮房间窗户没关严实。风拍打着窗户,发出零碎声响,扰人清净。
今兮睁开眼,一半是被风吹得冻醒,一半是被窗户的声音吵醒。
醒来后,她在床上躺了会儿,发现睡不回去,认栽地起床洗漱。
房门打开,正巧遇到老人家在外面打扫。
“外公!”今兮脆生生地叫。
“今兮丫头,”昨晚今兮一脸疲惫,打招呼的声音都是无力的,许久没见,老人家也没仔细打量她,现下,却能够看到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很是欣喜,“早饭在桌子上,快去吃吧,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生煎包!”
“蟹黄的吗?”
“当然是蟹黄的。”
“好嘞。”
餐厅里,意外的有很多人。
见到她起床,纷纷招呼她:“今兮,快过来吃早饭。”
今兮礼貌一笑,和说话的人打招呼:“二姨。”
因是过年,所有在外工作的人都回来了。沈雅月在家排第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今兮环顾一圈,都回来了。
桌子上,放了不少早餐。
可今兮没看到属于她的那份生煎包,别说蟹黄生煎包了,连生煎包的影子她都没看到。
外婆此时从厨房出来,叫今兮:“今兮丫头,进来拿碗筷。”
今兮走过去,就看到外婆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塑料盒。盒子打开,是四个冒着热气的生煎包。
“知道你喜欢这个,你外公特意赶早给你买的,快去吃吧。”
“谢谢外婆,谢谢外公。”
今兮和外婆肩贴肩,少见的,孩子气的撒娇。
她从厨房出来,手里多了份生煎包。大姨看了,诧异:“怎么还买了生煎包?”
今兮轻声:“昨晚我和外公说我想吃生煎包,所以外公给我买了一份。”
大姨:“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外公就记得你这么个外孙女,忘了我们家杏子。”
杏子是今兮的表妹,比今兮小一岁,叫许杏。
杏子看过来一眼,“姐,能给我一个吗?我也想吃。”
今兮大方地说:“你夹吧。”
筷子伸过来,四个生煎包,就这样少了一个。
今兮眼眸低垂,藏在眼皮底下的情绪,黯然,冷淡,又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家里人多,今兮吃完早餐便回屋了。
她和亲戚们都不太熟。虽说她是打小跟在外公外婆身边的,但是这些姨妈、舅舅,都在外工作,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趟家。
在房间里待着,她有些无聊,打开手机,想和贺司珩说几句。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昨晚她一时脑抽发的那句“惊!有人睡不着,半夜醒来竟发现他的女友正和他的好兄弟在……”
今兮脊背僵住,有些无语。
她退出聊天界面,想了想,给同在江城的孟宁打了电话。
孟宁今天也很无聊,二人一拍即合,约了出来逛街。
在外面逛了一圈,到下午三点多,二人才分开。
今兮到家时,外公正在贴春联。见她回来,外公把春联给她,“正巧你回来,你来贴春联,我看看齐不齐。”
“外公,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忙?其他人呢?”
“在后院晒太阳吧,哎——歪了,靠左边点儿。”
过年了,家里的保姆也放假回家。虽说家里干干净净的,但有些事,还是得亲力亲为。今兮以为,挂春联这种活儿,怎么着也不会轮到上了年纪的外公干。哪成想,舅舅、姨妈们,都在后院晒太阳唠嗑,让老人家忙活。
外婆在厨房切水果,看到今兮,让她端过去。
今兮烦闷:“我不要。”
外婆:“怎么突然闹脾气了?”
今兮:“我又不是来服侍他们的。”
外婆乐呵呵:“是是是,我家的小天鹅,哪儿是服侍别人的。那碗车厘子你拿去吃啊,这些我拿过去,给你妈你姨他们吃。”
到底还是她于心不忍,拿过外婆手中的果盘。
快到后院时,听到外面的人在说话,猝不及防,被点到自己的名字,今兮脚步一愣。她拿着果盘,躲在比人还高的盆栽后面。
“今兮还是不喜欢今宴吗?”
是她大姨在说话。
沈雅月抱着今宴,语气平静无异样:“没,今兮挺喜欢今宴的。”
“这样吗?我以为她还和小时候一样,不太喜欢弟弟妹妹。”
“没有,今兮挺疼今宴的。”沈雅月逗今宴,“小宴对吧?姐姐是不是很喜欢你?”
今宴头往四周望,忽地叫了声:“姐姐!要姐姐抱!”
沈雅月笑:“姐姐在外面和朋友逛街呢,让杏子姐姐抱好不好?”
许杏朝今宴伸手:“来,杏子姐姐抱。”
今宴却别过头,把自己埋进沈雅月的怀里,“不要。”
许杏放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地收回去。
透过门缝,今兮看到这一幕,气忿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丝。
她端着果盘,要走出去时,又听到大姨说:“既然今兮这么疼弟弟,你呀,就该听我的,早点儿生个儿子。女儿始终都是要嫁出去的,到最后,还是儿子好。养儿防老。”
傍晚的夕阳光线,稀薄的,在空中,尘埃随风漂浮。
有那么几秒,风好像停了,尘埃也静止不动。
今兮迈出的步子,僵在原地。
余光里,有个人影出现,距离拉近,被光拉长的人影,逐渐变短变窄。
她抬头,和许杏的视线撞上。
许杏望着她,眼里有无数委屈心酸,低低地喊了声:“姐。”
今兮:“怎么进来了?”
许杏嘴角轻扯,嘲弄般语气:“外面太阳晒着冷。”
太阳又怎么会冷呢?
冷的,至始至终都是人心。
今兮端着果盘,和许杏擦肩而过,又听到身后,许杏的声音响起。
许杏问她:“你听到了吗?”
今兮说:“嗯。”
许杏:“不难受吗?”
“不难受。”
“别说谎了。”
“没说谎。”
“我不相信,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想要你那条裙子,可是你不愿意给我,于是我就让我妈去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许杏冷笑,“后来,你知道这事儿,就把你那条裙子给剪碎了。”
“你多自私啊,怎么可能接受自己多了个弟弟的事儿?”
“我不能接受又怎样,难道因为我不接受,今宴就会不存在吗?”今兮语气平定,斜睨她,“还有,难受这回事儿,有期望才会失望。”
今兮呵笑,毫无情绪地说了一句话:“我早就不对他们抱有期望了。”
今兮不再过多解释,端起果盘,放到后院休息桌上。
放下后,没一秒停留,离开后院,回屋待着。
房间,陷入安静中。
今兮拿出手机,给贺司珩发消息。
今兮:【你在干嘛?】
消息发出去,她才记起,贺司珩的值班表上,他今儿个上班。
于是她又发一条:【原来你在上班。】
前后两句,挺无聊的话。
今兮把手机扔进被窝里,侧过头,望着窗外随时间流逝而被黑暗吞噬的天空。
太阳落山,但还是有光从窗外泄露进来。城市的霓虹灯火,借来星星的光,照进千家万户,却没有照进她的心里。
她翻了个身,心还是火辣辣的疼。
口口声声说不期望的人是她,到头来,找个无人角落难受的,还是她。
敲门声响起,是许杏叫她:“姐,吃年夜饭了。”
今兮吸了下鼻子,说:“来了。”
年夜饭,一大家子人围在桌子边吃饭。男人们聊工作、聊政事,女人们则唠家常,最主要,还是聊——今宴。
他才两岁多,漂亮又可爱,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很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