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比结束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这个短的时间,皇帝师父必定还在袁园赏花,尚没离开。
而福宁长公主纵然找她,亦不会在女宾区面见她。
是谁要对她动手?
凤清韵,还是谢婉柔?
凤清歌想了想,摇了摇头,将这二人都否决了。
这会儿,来赴宴的女客们都在九曲烟雨廊上,依那二人的行事习惯与心思,就算是要害自己,也绝对会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出丑。
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选这么一个地方出手。
那会是谁呢?
凤清歌的脑海中忽地闪过早晨出发时,烨王府的那番动静,顿时明朗起来,看着这个像是宫中太监一样的男仆,心里有了底。
是了,能在袁园女宾区自由行走的男仆,除了宫中太监这一个身份,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宇文埸!
猜到幕后之人是谁后,她愈发镇定,这段时间,她忙于学业与京城里的乱事,没有顾得上搭理他。
没想到他还不死心,吃过一次亏后还敢来找自己!
倒也不奇怪,上次巷口惊马事出意外,纵是神仙也不可能想到这桩意外,会跟她的一个念头有所关联。
三人穿过湖上的廊桥,转入女客所在的赏花区域。
这里品种虽多,却更显娇嫩精致,多是牡丹蔷薇之类,兰花少之又少。大片的桃树李树以及其他树种,尽情的盛开,肆意的吐露芬芳。
白色的云、粉色的霞、红色的烟、紫色的雾交织在一起,笼罩于头上,远远望去,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花香馥郁,脚下更有落英缤纷,铺就一条条柔软的毯。
彩蝶飞舞在林间与廊间,穿花绕树,一派盛景。
凤清歌置身其中,一瞬间陷入了迷醉与恍惚,造化钟神秀,袁园之景闻名遐迩果然是有原因的。
这样的美景,即便是天下园林之首的御花园,亦不免逊色几分。
“凤小姐,到了,长公主正在里面等您。”
男仆的声音响起。
凤清歌很快回过心神,恢复如常,视线落在面前挂了“蔷薇园”牌匾的园门前。
她站在门前,并未抬脚进去,而是故作狐疑地道,“长公主殿下这会儿真在这里?”
男仆早得了叮嘱,见她有此问并不慌张,从容不迫地回道,“公主殿下累了,这里是她休憩之地,所以看起来有些偏僻。凤小姐,长公主已等候多时,您再不去,小人可要挨罚了。”
他苦着一张脸,眼睛深处藏着奸诈。
凤清歌心里讽笑一声,面上露出几分抱歉,“那你在前面带路吧。”
“里面有专门的宫人,小人就不进去了。还有这位姑娘,”男仆看向锦芝,道,“长公主说了,只见凤小姐一人,你还是先在这里等着吧。”
锦芝眼神一沉。
凤清歌淡淡道,“那锦芝你便先在这里候着,既是长公主召见,想必不会有事。”
锦芝一急,无声地询问她。
小姐已经知道里面有问题,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凤清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冲她眨了眨眼睛。
宇文埸选择在这里出手,并不是明智之举,她大概猜出他的那些手段了,故而毫不担忧。
就算真的发生危险,她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锦芝拦不住她。
眼睁睁看着凤清歌进去,锦芝真是嘴里发苦,心里发慌,遇上这么一个主子都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每次遇到事,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凤清歌听她急的呼吸都乱了,不由失笑,回过头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这里花草树木那么多,区区一个园门,还能拦得住宫中私卫?
锦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耳根一红,在凤家后宅待了短短十来日,她大概是被二小姐院子里的那些丫鬟给熏染傻了,连自己的看加本领险些忘了。
她松了口气,目送凤清歌进去。
蔷薇园,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养殖蔷薇的园子。
踏入园中,可见数间花屋,各色蔷薇枝叶交映,芬芳袭人。
蔷薇习性喜湿喜温,所以园子里有一股温润的水汽,扑在身上,十分舒适。
凤清歌站在廊下,环视一周,很快就发现靠近墙边的其中一株蔷薇后,露出了一抹锦蓝色的衣角,她装作没有察觉,一边提步走进最中间的花屋,一边小声叫着长公主。
蔷薇后面的人似乎故意在看她的戏,她找遍了所有花屋,都没有出来。
四下寂静,蜂蝶俱无。
若换做寻常女子,恐怕已经被吓到了。
凤清歌暗道一声无聊,遂平静道:“长公主殿下,您还在吗?不在的话,臣女就告退了?”
下一刻,蔷薇丛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宇文埸坐在轮椅上,由人推了出来。
他面上带着一抹淡笑,看起来如同一个温润君子一样。
“凤小姐,好久不见。”
“怎么是三皇子殿下您?”凤清歌故作惊讶,随即垂首行礼,“拜见殿下。”
隔着花丛,看不到她的下半身,但那纤细袅娜的身姿与独有的书卷气,再加上几分清冷,称得她整个人似是发光一样。
宇文埸眼神一深,抬手虚扶,“凤小姐不必多礼。”
他轻咳一声,让人推着轮椅走近凤清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道,“凤小姐骗本殿骗的好苦啊!”
嗯?什么情况?
凤清歌预想的场面是,宇文埸因为惊马之事迁怒来报复自己,不曾想见面后他会说出这样奇奇怪怪的一句话。
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凤清歌眼睑低垂,面色透出些许惶恐,手足无措地道,“臣女不知殿下何意。”
宇文埸眼神忧郁,手轻抚着蔷薇花,带着一股别样的深情道,“清歌,不知本殿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对我产生了不好的印象。竟惹得你为了拒绝本殿的求亲,编造出另有心上人这种借口……”
自他成为尊贵的皇子殿下后,京中对他自荐枕席的贵女如过江之卿,就连高傲的谢婉柔也一改态度,巴附在他左右,成天惦记着三皇子妃的位置。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像凤清歌这样不知好歹的女子了。
如果说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那么,他承认自己有被吸引到。
尤其是听说她在国子监里名声渐起,甚至刚刚的文比上更是才压众学子、出尽了风头后,如今他对她的兴致已经从三分增到了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