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明川说江凛昨晚出了车祸。”喻佳又多补了一句，语带安抚，“你别急，他说应该不严重，就是车子撞了下护栏。”
    *
    医院。
    沈明川踏入顶楼高级病房时，江凛已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没事？”沈明川问他。
    “没事。”江凛掀开被子，“只是昨晚雨又下大了，就干脆留下来，顺便观察下有没有脑震荡。”
    沈明川拉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就你一个人受伤，徐叔没事？”
    “昨天我自己开的车。”江凛说。
    沈明川：“怎么还自己开车了？”
    “想带她去马场玩。”江凛拿起旁边的杯子，倒了两杯水。
    沈明川眉梢微微一挑：“还没哄好啊，这都有一个月了吧，让我说你当时不听我劝，我叫你早点跟她坦白的。”
    江凛递了杯水给他：“我以为你现在该懂了。”
    “懂什么？”沈明川毫不客气地接过病患手中的水杯。
    杯中水面轻轻晃悠，江凛稍稍出神片刻，才缓声答他：“你是沈周，喻佳会跟你恋爱，会抱着你撒娇，你告诉她你是沈明川，你们的关系会就此了断，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喻佳怕是根本不知道撒娇两个字怎么写。”沈明川神色闲淡，嗤笑一声，“而且她想和我谈恋爱，我就要跟她谈吗？”
    “不要只知道劝我。”江凛规劝他。
    沈明川转了话题：“那你昨晚也没必要非要回来，多重要的工作，值得你亲自冒雨开车回来啊。”
    杯中的水已经迅速变凉，江凛一口喝下，把杯子放到一边：“也不全是为了工作。”
    “那是为了什么？”沈明川好奇问。
    “对了。”江凛却是转了话题，“你别和喻佳说。”
    沈明川摸摸鼻子：“晚了。”
    江凛：“……”
    早前跟他打电话时，他多少还有些头疼，都忘了交代这件事了。
    手机这时刚好响了声。
    是条短信。
    小瓷猫：【哪个医院？】
    江凛手指停顿两秒，给她回了地址。
    然后他抬头看向还在慢悠悠喝水的沈明川：“你走吧。”
    沈明川：“……？”
    *
    温宁打车到了医院，一路直奔能上顶层的电梯。
    到他说的病房门口，温宁都没顾得上敲门。
    她拉开门，一脚踏进病房，就看见病床边坐着的男人穿着一身熟悉的衬衫西裤，齐整又一丝不苟，不像是住院，反而像是来开会的。
    即便喻佳再三强调他车祸不严重，可直到此刻，真的看到他人完好无损地坐在她前面，还一副立即要出院的打扮，温宁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重重落下。
    其它情绪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冒出头。
    说不上是急是慌是气还是后怕，温宁眼眶一红：“你又骗我。”
    “没骗你。”江凛起身走到她面前。
    “没骗我你为什么这时候会在医院，我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你明明说你会住在马场那边。”温宁红着眼瞪他。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确实打算住下来。”江凛低声跟她解释，“后来有个工作需要处理。”
    温宁忍住鼻腔那股酸意：“你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啊。”
    “也不全是为了工作。”江凛说。
    温宁：“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江凛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沉默两秒，还是轻声道：“被骗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她只骗了他一次，他尚且觉得不好受。
    可他骗了她两个多月。
    他当初私心想先将她留在身边，想等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再开口告诉她，却忘了设身处地去替她着想。
    江凛顿了顿：“可你昨晚难得心软，当时雨又小了，我就想着回去兴许还有机会能见你一面。”
    温宁：“……”
    他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除了那次跟她解释，他还是第一次把心思这样完全剖白摊开给她看。
    “我有什么好见的，见我一面有那么重要吗？”温宁低下头，鼻子又开始发酸。
    他听见男人低声在她头顶道：“有。”
    “沈明川不告诉佳佳，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让我知道车祸的事？”温宁声音隐约带出点哭腔。
    “别哭，宁宁。”男人指腹落到她眼尾，声音压低，“我想带你出去玩，是想哄你开心，不是想让你哭，更不是想让你担心。”
    温宁拍开他的手：“我说了我没担心你。”
    “好。”江凛顺着她的话哄她，“你没担心我。”
    温宁：“……”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此刻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你真的没事？”她小声问了句。
    “没事。”男人嗓音温和，语调都有些不像他，“不等你的话，应该都已经出院了。”
    说得好像是她耽误了他出院似的。
    “那我走了。”
    温宁说着转身要走，手腕却忽然被他拉住。
    “饿不饿？”江凛低声问她，“计远下去买早餐了，陪我吃顿饭再走？”
    温宁匆匆洗漱完，换好衣服就过来了，被他这么一提醒，她还真有点饿了。
    但她为什么要陪他吃饭啊。
    男人这时继续开口：“附近有家很有名的粤式早茶店，我让他买了凤爪、豉汁排骨、金钱肚……”
    温宁听见他报了一大串菜名。
    温宁转过身。
    “我是看在早餐的面子上，不是看在你的面子。”她提醒他。
    江凛唇角终于轻轻勾了下：“好。”
    计远很快送了早餐上来。
    一把早餐一一摆好，他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病房单独有个客厅，里面家具一应俱全。
    温宁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也没搭理拉开她旁边椅子坐下的男人，她拆了筷子，夹了块排骨。
    南城人喜欢生炒，和粤菜路子完全不同。
    所以温宁从来都觉得粤菜厨师非常神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能把肉做得这么嫩。
    江凛拿着筷子却没动，垂眸看着旁边小姑娘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吃排骨。
    看见她嘴角沾了排骨的汁水，他习惯性伸手扯了张纸巾帮她擦。
    察觉到唇边的轻柔触感，温宁终于抬起头瞥他一眼：“我现在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要随便动手动脚啊。”
    江凛收回手：“分手那条消息，你后来撤回了。”
    温宁：“……”
    他居然看到了。
    “我撤回是因为，跟我谈恋爱的人叫的是另一个名字，我和你江凛又没什么手好分的。”温宁重新低下头，夹了块金钱肚。
    也超嫩的！
    江凛手指垂在一侧，轻轻蜷了下。
    “宁宁。”他隔了几秒才轻声开口，“你说话不算话。”
    温宁忽然想起杀青那天，他最后一次去剧组接她，他们在车上的那番对话。
    她那时懵懵懂懂，以为他那句“你要说话算话”指的是她搬去他家这件事。
    现在想来，他当时指的应该是她那句“我一直很好哄啊”。
    “我为什么要对一个骗子说话算话。”温宁夹了个蒸凤爪。
    男人没再开口，但那道无法忽视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温宁吃得都有些不自在。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温宁又强调了一遍，“你也不要老盯着我看。”
    病房客厅安静了一秒。
    然后温宁听见他不急不缓地说：“那可能做不到。”
    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