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有多英俊倨贵,就有多神秘莫测,深邃暗黑的眸带着鲜明浓烈的感情凝着她,像是在研究她,又好像其实只是在确认自己的内心。
盛译行掀起了眼皮,眼睛里掠过浓浓的伤痛,像是求证一般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想起来了?”
她眨着眼睛,软软糯糯的轻声解释道,“那个……我听护士都这样叫你……”
难道她叫错了?
不应该啊!
盛译行这个名字自她醒来之后听过太多次了,甚至比自己的名字记得还要清楚一些。
男人眼眸之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了下来,眼中浓郁着伤痛,就这么寂寂无声的望着她。
那模样深沉又难以揣测,时间越长林清霜越觉得心里发毛。
“那你能想起什么?任何一点都可以!”
男人不死心,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
可迎来的却是那双清澈到没有波澜只剩下迷茫的双眸,盛译行的心中抽痛不已,竟也堪堪失了声。
男人踉跄着起身,快步的朝着病房外走去。
林清霜双手蜷抱着自己的身子,只觉得周身又冷上了几分。
她应该记得什么嘛?
可她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女人伸出小手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却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一无所获。
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和孤身一人的自己,没来由的心底染上了浓重的不安与焦灼。
听护士说她是出了很严重的车祸。
可她究竟遗忘了些什么呢?
重要吗?
这种无从得知的不安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诊疗室,主治医生正把一张又一张的脑部ct放在显示屏上,眉头紧锁,满面严肃。
“怎么说?她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刚开始我以为她是受伤刺激太大了,不想去回忆那些。可是现在看来她根本把全部都忘记了!”
医生一个个核对对比过片子过后,思忖半晌这才开口道,“林小姐这种情况应该是车祸引起的后遗症,失忆了!”
“失忆?”
男人薄唇微掀,眉峰料峭,心里尽管早有猜忌,可当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之时他却有些无法承受。
盛译行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心情走出医生的诊疗室的。
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医生的那些话,“事故型失忆也分不同的情况,有的是一辈子的,有的脑海中的瘀血堆积块随着时间渐渐消散之后或许在某一天记忆就回来了。”
“外界能够做的就是多带她去一些熟悉的地方,讲一些过去发生的事情,有助于促进病人的记忆恢复……”
失忆!恢复!
他的内心两股情绪交杂在一起,一边是高兴,高兴林清霜至此之后没有了记忆。
过往的那些伤痛也会随着这段记忆的空白被尘封被掩盖,他可以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去面对她,去重新开始。
盛译行却又怕,又担心,担心那些伤痛恨意消失了,连同那丝仅存的爱意也消失殆尽了。
害怕有一天,林清霜从这张被织好的代表着幸福的大网之中清醒挣脱起来的时候,就连原本仅存的爱意也被欺骗的厌恶所替代了。
矛盾纠结充斥着男人的内心,男人的脚步渐缓,在门口踟蹰不前。
他几次伸出手想要推门进去,攥住女人的肩膀坚定的告诉她,他不是她口中所谓的盛总,而是另一种亲密的关系。
男人却始终失去了那坚定下去的那股子勇气。
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的走到盛译行的身后,清冷中带着些许质问的声音从男人的身后响起,“失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靳让不可置信,妹妹脱离危险期之后一直陷入昏迷的状态,他跟盛译行这些日子都是轮流守夜。
原本浅眠的林靳让在接到李特助通知林清霜清醒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她失忆的这个噩耗。
“你自己进去感受一下吧!”盛译行抬眸对上林靳让的眸光,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没有因为他的质问有丝毫的闪躲。
对上盛译行的眼神,原本不可置信的林靳让此时确实心中漏了一拍,他清楚男人这样的神色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妹妹真的失忆了?
那他呢?妹妹还记得他吗?
儒雅如玉的翩翩君子林靳让头一次有了慌乱踉跄的模样,他身子一侧直接略过盛译行的身子,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盛译行目光转而落在林靳让推开的门缝上,瞳仁忍不住缩了缩,随后自嘲的扯唇移开了目光。
他现在欠缺的就是这样一份毫无估计的勇气罢了。
杜如雪苏临昀听到林清霜车祸的消息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他们并没有进去打扰她,而是听说了林清霜失忆的消息,心底说不上什么滋味,怕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她于是两人就安静的站在病房外看着里面笑颜如花的女人。
“你是?”
病房内,林清霜已经从方才那股不安的孤独感中剥离出来,正百无聊赖的躺在病床上,抬头盯着窗外投射在墙上的阳光细细的放空着自己的脑袋,发着呆。
门被打开,原本以为是去而复返阴晴不定的盛总,林清霜下意识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带着好奇和期待的目光看向门口进来的男人。
却对上了一双温润谦和的目光,那双眸子温润如水,没有过于凌厉也没有过于阴柔,恰到好处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林清霜一时之间看得有些痴了,只是呆呆的仰着笑意朝着门口那人询问道。
目光落在病床上女人被纱布包裹着的额头上,白蓝相间的病服像一个布袋子一样堪堪的挂在女人的身上,足以可见女人消瘦了多少。
林靳让忍着自己内心奔腾的情绪,双手紧紧攥了起来,又泄了气一般的松了开来,随即对上眼前那么纯净无波的眼眸,润声开口解释道,“清霜,我是哥哥!”
“哥……哥?”
林清霜在口中呢喃着这两个字,内心升起一丝没来由的暖意,尽管醒来之后面对记忆中完全陌生的人和事儿,多少带着一丝不安和防备。
面对眼前温润和煦的男人,林清霜的心里多了一丝莫名的安定,她不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从何而来,却有种莫名的笃定与信赖。
她垂眸默默的思忖了好一会儿,瞧瞧用余光去瞥他,却发现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亲昵的疼惜。
林清霜从病床上缩起身子,双手紧张到不知该往哪里放,试探性的开口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见她如同小鹿一样防备试探的神色,面色从方才的疼惜震惊,渐渐的松缓了下来。
他轻缓的迈着步子朝着林清霜靠近几步,在她病床前坐下,带着和煦的笑容轻声起唇,“林靳让!”
林靳让,林清霜!
听起来就像是一家人!
“名字很好听!”林清霜闻言喃喃低声道,原本是心中感慨这么帅名字又这么好听的人会是自己的哥哥。
却没料到内心的感慨竟不觉吐露出口,自觉失言顿时面色一窘,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脑袋。
“那是自然,咱们母亲取的!”林靳让轻笑出声,那笑意只有暖暖的善意,并未让林清霜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反倒是低着的脸颊渐渐越发的红了起来。
“那个……”女人喏喏的开口。
“叫哥!”林靳让言简意赅道。
林靳让已经渐渐的接受了妹妹失忆的这个事实,担心过后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过往的一切对于妹妹来说太过于沉重和伤痛了,她承受了太多这个年龄本不该承受的那些,或许这是她的自我保护。
那么他便会好好的保护好妹妹,她忘却一切,他就陪着她重新开始。
“……哥”林清霜还未习惯这样亲昵的称呼,不过她心里藏着一堆的问题,既然是哥哥那必是十分亲昵的,那么她问些问题应该没什么吧。
“盛译行,他跟我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林清霜略微思略抬眸看着林靳让开口询问道。
林靳让原本和煦暖阳般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在脸颊上,他没有料想到,妹妹失忆后嘴上念叨的还是盛译行。
喉头顿时一紧,目光深深的凝着妹妹,面容带上了一抹寒意,语气竟也不经意间带着一丝无奈的气愤。
那个男人伤她这么深,即便是失忆也逃脱不了吗?
又或是说,他本不该让盛译行来照料妹妹,林靳让心头顿时暗自下了决定。
这次的事件来得那么突然,失忆又那么的出乎意外,或许真的是上天的安排,他一定要守好自己唯一的妹妹,绝对不再允许盛译行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无关紧要的人,怎么了?”林靳让故作无所谓的开口。
林清霜是失忆了,却不是变蠢了,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林靳让对盛译行的抵触,以及那种愤怒的情绪。
她不断的在内心反问着自己,盛译行跟林靳让,哥哥……盛总……
林清霜脑海突然活跃了起来,不断的在内心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突然她脑海之中刺痛不已。
好似有什么东西快速的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伸手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她的周围多了许多可怕的声音,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儿的,有的在咒骂有的在讥讽,有的哭泣和嘲笑。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面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乱糟糟的,她此刻的脑海中的神经仿佛被一把大掌紧紧的攥住,在脑海之中撕扯着痛不欲生。
“啊!”林清霜终于忍不住,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挣扎着,娇小身躯紧紧的缩在一团,面容皱巴的紧紧皱在一起疼痛欲裂。
“清霜!怎么了?”林靳让顿时觉得不对,快步上前紧紧的扶着妹妹的肩膀询问道。
此时的林清霜就像是失了控昏了头一样,打叫着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她只想把脑海之中所有的声音都给抛开,可是她越挣扎,那样嘈杂的声音就越是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响彻。
女人大叫着,慌乱中她挣脱开林靳让的双臂,扯过一旁的被子枕头,毫无目的毫无方向的四处乱丢着,似乎想通过这样的一种方式赶走那些让人难以承受的哭喊声。
盛译行原本在吸烟区抽烟,看着医生护士急冲冲的往林清霜所待的病房方向走去,男人当下心头大惊。
扯过嘴里的烟蒂,快速的丢到脚下捻灭,然后小跑着朝着病房跑了过去。
等到他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已经被扔的砸的凌乱不堪了,林清霜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输液的针管已经被她扯得摔在地上四零八落。
扎着针管的手因为这一动作鲜血留的到处都是。
林靳让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整洁的衣服被扯得狼狈不堪,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划痕虽然不是很深却也丝丝渗出了血来。
而他却丝毫顾不上自己的狼狈,为了防止妹妹不伤害到自己,他一个手摁着她止不住流血的手臂,一个手臂正被林清霜咬着。
这样的场面太过于渗人,护士均是愣怔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盛译行推来众人快步上前,见着女人狼狈不堪的模样,沉声低吓到,“这是发生了什么?都愣着做什么?”
林清霜恍惚间对上了盛译行的眸子,浑身止不住瑟缩了一下,浑身颤抖着,反应更加剧烈了,咬着林靳让的手臂也更加用力。
“嗬……”林靳让难以忍受这样的疼痛,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却始终没有把妹妹推开。
他知道妹妹现在情绪失控了,为了保障她失控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他只能这样至少他是清醒的。
“快,把病人拉开,家属都出去,这是病人受到了刺激,来几个人帮我!”
盛译行的怒喝让医生反应过来,快速招呼了几个胆大的护士,上前把林清霜拉开,把她跟林靳让保持一定的距离。
林靳让通红着眼眶看着妹妹嘴巴里被塞上了布条,防止她咬伤自己,随后用宽布条把她双手缚住并替她止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