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着笑，把两个娃扶回位置。倒不是笑话母女三个没见识没坐过马车，而是觉得两个小姑娘太可爱了些。像两只惊慌的小猫儿一样，惹人爱怜。可惜她们是贵客，自己没机会抱也不抱。
    “夫人，听李伯的意思，您是头一回去布坊。咱们城里有两家，一家是染布颜色出众，一家布料花样多，不知您是想去哪一家？”
    “我……”
    卓娜看了看女儿，刚刚女儿说要去布坊看什么来着，她给忘了。
    朝乐一瞧就笑了，戳了戳妹妹道：“我就说了，你那东西的名字太陌生，阿娘肯定记不住。”
    “……”
    阿娘记不住，宝音只有自己答了。
    “我们想去看看纺轮，不知道布坊有没有卖。”
    “纺轮？”
    沐柔一听，眉头就皱了。
    “小姐，纺轮这东西，布坊当然有。不过那是人家吃饭的家伙，而且卖也是旧货，不值当。您若是真要买，还不如去木匠那儿，自己买一架新的。”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宝音就说自己是哪里想岔了，纠结半天就是没想到去木匠那儿买。
    纺轮这东西，应该很多人家家里都有。纺麻纺纱，自家用，卖钱的，那可多了去。找木匠买是最好的。
    “那就去找木匠。”
    沐柔听了她话，立刻让车夫改了方向，去了城西的小陈木匠那儿。
    马车颠簸了一路卓娜有些难受宝音便没让她下车，自己拉着姐姐和沐柔进去了。
    “小陈师傅……”
    沐柔一喊，正在埋头做活儿的小陈师傅立刻从木材堆里抬起头。
    “咦？是你啊。怎么，是打的碗柜有问题？”
    “不是不是，我们是想来看看纺轮。”
    一听要看纺轮，小陈师傅随手一指。
    “都在那边，自己去看吧。小的一个三十文，大的五十。”
    这种小生意还不能让他起来亲自接待，指了方向小陈师傅又重新坐了回去继续忙活手上的木工。
    沐柔带着宝音姐妹两去看了下堆在一旁的那些纺轮，大大小小还挺多，做工也可以。
    宝音拿手在那木盘上转了一圈，一点都不刮手，手艺好，后期打磨更好了。三十文也不贵。
    她正想伸手去拿几个，眼睛突然瞥到了不远处放着的两个大家伙。
    手摇纺车和织布机……
    看着好眼馋，但她用不上。不是不想用，是没条件用。手摇纺车可比她要买的纺轮效率高多了，可惜它有点大了。四季转场带着太不方便，不小心就磕坏了。
    织布机就更不用说了，牧民永远用不上这东西，毡包都没地方摆。
    唉，越看越馋，算了算了，走了。
    宝音抱着四个纺轮去结了帐，正要走，突然听到那小陈师傅问沐柔。
    “上回你不是问织布机吗？这两日刚做好一台，人家又不要了，你若是要的话，我给你便宜点儿。”
    “谢谢小陈师傅，今日实在没空，改日我再过来好好看看。”
    沐柔哪能让客人在一旁等着自己去挑货，还是晚几日再说。而且她也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织布。
    回去的路上，宝音见沐柔一直走神，想着刚刚那小陈师傅说的话，忍不住坐过去问她。
    “沐柔姐姐，你是会纺线织布的对吗？”
    这一声姐姐吓得沐柔紧张的脸都红了。
    “使不得使不得，小姐还是叫我名字吧。”
    她既然已经卖身做了奴才，就得有做奴才的自觉，哪里能和主家的贵客称姐妹。
    宝音暗叹了一声，只好改口叫她阿柔，然后重新问了一遍。
    沐柔很老实的回答了。
    “小姐说的我都会，以前我还在夫家的时候，就是靠织布为生。一个月能得好几百钱呢。”
    几百钱很多，按理说家里日子应该好过，可惜家中有个病罐子，再多钱都不够填。
    白天干活晚上织布，夜夜熬的眼睛都快坏了。所以后来回了娘家她从来不说自己能织布赚钱的事，就怕二叔他们将她关在家里熬死她。
    到这里后沐柔用了半个月打听这里布料的行情，知道可以做，但是还在犹豫中。
    织布是真的费眼，尤其是她白日要在后厨忙活，只能晚上弄。主家其实对她挺好的，偶尔做做绣活赚一点点钱，慢慢攒好像也没关系，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急。
    “小姐，看样子您也是会纺线的，那为什么不买纺车呢？用这纺轮，手可累了。”
    宝音当然知道，这不是没法子么。
    “这东西小巧方便，适合携带，咱们草原上也就适合用这个。”
    这样一说沐柔就懂了。她来到这里后，经常听巴彦说草原上的故事。草原人需要四季转场，举族迁移。带纺车什么的，确实麻烦。
    不知道小姐刚刚问自己会不会纺线织布是个什么意思？
    沐柔见宝音在发呆，也不好去问她，安安静静靠在车上想着晚上要绣的花样。
    宝音这会儿在想啥呢，她在想借人。
    听李伯说巴雅尔叔叔一从草原回来就带着奶豆腐出门去了。等他卖完奶豆腐肯定会尽快回来到族里去，最多也就两三月时间吧，到那时候族里的羊毛应该都剪完了，也清理的差不多。留个口信让他把沐柔也带去？
    多一个人教纺线也是好的嘛……
    第85章
    因着沐柔这份特殊，宝音对她印象很深。
    晚上吃完饭后，所有人都回了房间休息了。一连两日赶路，还是很累的。大人赶路，两个小姑娘却是可以靠在他们怀里休息，所以宝音和朝乐都还精神的很。
    卓娜本想哄着女儿们睡了再睡，但她精神实在比不过女儿们。最后想着在宅子里，出入都有人守着，叮嘱后还是睡了。
    大人们都睡着了，两个娃睡不着，正在摆弄着宝音新买回来的纺轮。灯一直亮着，外头的人自然也看得见。
    沐柔本来都要休息回房了，又让李伯叫着去给客房的夫人小姐做夜宵。
    她的手艺其实没有陈伯和巴彦好了，只是东家出门，陈伯和巴彦都带走了，厨房里只有她的手艺最好。
    于是沐柔又去了厨房。因着东家不在，后厨里都没有什么好东西，晚上做了晚饭就剩下一点肉。她干脆剁成肉馅做了碗骨汤馄饨。
    这是她的拿手小食，东家那么爱吃大肉的人早上都喜欢吃上两碗。草原人口味差不多，这馄饨夫人小姐应该也能吃。
    沐柔端着三碗馄饨去了客房，是宝音给她开的门。
    “阿柔？”
    “宝音小姐，李伯看你们灯还亮着，让我送了夜宵过来吃。”
    一听有吃的，朝乐也凑了过来。
    “咦？这汤里一颗一颗的是什么呀？”
    “是馄饨，阿姐，你帮我一起把那几个纺轮收了。”
    宝音拉着姐姐一起收东西，将桌子腾出来。
    “阿柔，我阿娘已经睡下了，这碗馄饨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不，不行，这不合规矩。小姐你们用吧。”
    沐柔坚持不肯吃，宝音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和姐姐先吃了。
    滚烫的小馄饨这一路走来已经散了不少热气，入口正好。薄薄的皮儿爽滑的很，里头馅儿是白菜猪肉，鲜嫩又多汁。
    朝乐头一次吃馄饨，顿时被惊艳到了。
    “阿音，好吃诶~”
    宝音认同的点点头，沐柔的手艺是真不错。汤底香浓，包的馅儿味道又鲜，确实好吃。
    姐妹两抱着碗，安安静静的一口一口吃着。沐柔站在门边看着，心底柔软成一片。
    两位小姐吃东西真乖啊，一点儿不挑食。性子也好，对下人和气的很。她们的爹娘肯定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有这样的女儿该是多幸福啊。
    沐柔想着想着心里不免有些怅然。
    她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几乎都已经做了娘。曾经她也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又该要怎么去教，可惜相公未过世前身子太弱一直也没有机会要。
    原本打算孤独终老的她，看到乖巧又可爱的宝音和朝乐时，心里居然动摇了。
    她，是不是该考虑考虑以后嫁人呢？
    “阿姐，你这样不好。”
    听到宝音说话，沐柔顿时回过神来。她看到宝音碗里已经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汤底。朝乐也吃完了，只是菜叶子都被剩了下来。眼下正被妹妹说教着要吃菜。
    “就三片叶子，阿姐吃了嘛。”
    草原上吃菜的机会本就不多，难得出来一次，宝音还是想着让姐姐多吃点菜。
    朝乐苦着个脸，如同吃草一般将那三片菜叶子吃了下去。城里人日子过的也没她想象那么好嘛，肉那么贵不说，还要多吃菜。
    这菜叶子味道淡的不得了，她不喜欢，还是肉比较好吃。
    姐妹两碗里都干净了，沐柔这才收了碗，又去打了水来让两个人漱口擦脸。
    忙活了一通，姐妹两总算有了些睡意，很快就熄灯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一行人又是精神满满。
    因着剪刀要下午才能拿到，上午便是大家的自由活动时间。卓娜还记着女儿身上的寒症，当初那郎中也是说等能出草原了要再去瞧瞧。所以她打算上午带着女儿去复诊，顺便，把上回女儿带回来的那些孩儿参卖了。
    李伯知道她们要出门后，当然要准备马车，顺便又叫了沐柔随行伺候。沐柔求之不得，与其在后厨听人催婚，还不如和两位小姐一起。
    昨日马车颠簸难受这回卓娜长了记性，不坐马车改骑马，所以马车上只有宝音姐妹两和沐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