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的赵鹏升案也终于尘埃落定,赵鹏升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将自己的罪行悉数供认,人证物证齐全,一审被判处死刑。
根据他的证词,又源源不断地牵扯出了更多人,包括他的亲戚、属下、曾经共同牟利的合作伙伴,甚至是收受过贿赂的官员,落网的人越来越多。
每天都有新闻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传播,市民们一边骂一边觉得大快人心。一桩事情了却,大家的关注度自然更多地转移到了霍闻泽的事上面。
这段时间有不少认识霍闻泽其他人格的人出来发声。
【我跟朋友在kiliggarden订了几次花了,老板真的是个特别温柔的人,每次都会根据我们的故事画图设计花束,我决定跟暗恋对象表白的时候他还鼓励了我好久,想到他被牵连进去我就很难受。】
【野火乐队好几年的粉丝了,我觉得说霍野是他们乐队的灵魂不为过,创作才华是圈里公认的,我还等着再去听他们的现场呢,哎,谁知道会这样。】
【我和orcas是一起参加过网络安全挑战赛的队友,在网上认识也有几年了,之前有人巨额雇他做违法的勾当,他不光拒绝还把对方网站黑了,平常说话也跟我高中的弟弟似的,你说他对其他人格的犯罪计划知情,我百分之一万不相信。】
【霍知来我们系旁听过专业课,顺便拿了个第一,我们以为只是学神,原来人家是用分裂出来的一点时间自学,实在佩服,除此之外还一起打过游戏,就是普通大学生的样子,希望不要有事。】
关于霍闻泽的案子该如何落幕的讨论也愈演愈烈。
【绝对该判无罪吧,主人格难道不无辜吗?就像有人把你的身体抢走了,自己的生活被打乱了,做的事还要你来承担后果。】
【可分人格本来就是主人格的一部分呀,人家都说分裂是有缘由的,又不是附身,我觉得该负责任,不然想到这样的人随便出现在我走的街上,我都会害怕。】
【最好的结果就是融合,国外不是有案例么,主人格的生活也能回到正常。】
【可是我看那些帖子,感觉那些人格也有自己的人生,直接融合没有自己的意志,不就等于死了吗。】
【要我说那个极端的人格最后也放弃了计划,做的事直接促进了破案进度,不是他也没有现在的这么多犯人落网,为什么不能有第二次机会?】
奚迟听见旁边传来声音,收回了落在屏幕上的目光。
一开始他无意瞥见这些讨论都会刻意回避,到现在也能心平气和地看一看了。
高昊和安妍走进办公室,安妍直接看着他道:师弟,我觉得你这几天有点焦虑。
是么?奚迟微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她。
你看今天你们组的小住院医开错药被你发现,你批评了他十分钟。安妍举例说明。
高昊点头附和:开错药是得好好训一顿,但平时你会让人自己反省,不会浪费十分钟说他。
奚迟又愣了一下,觉得这两个人好像观察得比他自己都细致。
安妍认真道:我是来劝你休年假的,你前两年都没休,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
是啊,高昊也说,你上个月做那么多手术,这个时候申请,主任不可能不同意。
他知道高昊说的这时候是指离霍闻泽开庭没几天了,去找主任提的时候,主任什么也没问,直接签了字摆摆手让他去好好休息。
正好霍闻泽的治疗也结束了,交往了几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连续不断地观察自己男朋友。
他带霍知回了实验室,实验室里其他老师学生都知道,但没人反对也没人声张。
这批小鼠接受干细胞移植满一个月了,今天要做脑电图和组织切片,你来吧。他对霍知说。
霍知没想到身份暴露后,还能继续完成实验,眼神顿时亮了起来:真的?
奚迟点了点头,唇角微弯:但是你只能白打工了,最后论文估计没法带你名字。
我愿意一辈子替你白干。
霍知说着,飞快环顾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白大褂。奚迟提醒道。
霍知眼带笑意地松开他,乖乖抓小白鼠去了。
他看着霍知熟练的操作,心里觉得真的一辈子有个人替自己做实验也不错,然后迅速反省了一下这种剥削的思想。
准备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奚迟从实验室柜子里拿出一个东西给霍知:对了,这个还没给你。
霍知接过来,发现是一张奖状,本学年《手术学》课程的最佳学院奖,盖着学校的印章。
霍知指尖轻轻发抖,过了几秒,抬眼望向他时眼圈泛着红。
这不是我写的,奚迟告诉他,是教研室的老师们评的。
霍知动容道:谢谢奚老师。
奚迟眼皮跳了下,感觉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他这样叫听起来有点限制级。
咳,以后别这样喊我了。
霍以辞从之前退掉的花束订单里,找出了几个让他感到特别抱歉的,联系了单主问他们是否愿意接受赠送。
其中一单是个女孩子给自己朋友订的,那个女生在icu住了很久了。
奚迟跟他一起坐在花店的长桌边,很不忍心地告诉他:icu不允许送花。
霍以辞拿速写本的手顿住了。
因为一个是无法保证灭菌,一个是有花粉,会对有些病人的气道造成负担。奚迟解释道。
霍以辞了然地微微点头,表情有些犯难。
奚迟也觉得很遗憾,一束花确实会给病人灰暗的生活带来些许亮色,这时他看见霍以辞眼睛忽然弯了弯。
多肉植物和一些蕨类组合在一起,倒也可以制造出花园一样的景观,放在玻璃罩里应该没问题,还可以一直生长。
他心情也跟着明亮了些,霍以辞很快在纸上设计完草稿,然后在花店养的多肉中挑选了一番,把准备用的植物小心地转移出来。
奚迟看图纸上的工程量不算小,就提出:我和你一起做吧?
霍以辞撑着下巴望向他:那我会舍不得把它送给别人。
我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他知道霍以辞是不想让他沾泥土,坚持道。
霍以辞笑眼温润:好。
盆景一步一步变得完整,多肉植物错落有致地生长,不同色彩相互映衬,稍高的蕨类被当作树木,好像真实的花园被变小了许多倍一样。
霍以辞用防水的颜料在薄木片上画了个荡秋千的女孩,将秋千绳子固定在树枝上,指尖轻轻一推,真的会晃来晃去。
奚迟正给土上铺小石子,抬眼看到这一幕,不禁弯起了眼睛。
霍以辞正准备让他看,垂眸却和他的目光碰到了一起,缓缓靠近他,手抚上他侧脸吻了他的唇。
分开的时候霍以辞看见他脸上留了一点颜料,忙伸出手想帮他擦掉,却又添了一道。
对不起,霍以辞抱歉地笑笑,刚才你笑得我一下有点晕。
杜小倩端了花茶站在拐角,看到这一幕,嘿嘿一笑,又转头走了。
如同霍野所料,周雷最后还是憋不住来找他。
想通了,我家亲戚和霍忱的拉拉扯扯,跟咱俩有啥关系?周雷依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们准备再去norns来一场演出,没你不行啊。
霍野散漫地笑着,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你现在签公司了,还敢这么瞎搞?
怕什么,破公司还能圈住我,一句话来不来?周雷挑衅般地挑了挑眉。
奚迟在旁边听着,霍野忽然转过脸看向他,好像在等他开口。
周雷瞪大了眼:我的天,野哥,我认识你的时候,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怕老婆。
霍野完全不在意周雷的嘲讽,继续勾着笑看他。
奚迟当着别人的面,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去吧。
他们这场演出约等于感谢性质的,只把消息发给了一些喜欢他们比较久的乐迷。酒吧老板跟他们关系好,直接豪迈地包了全场的酒水,因此这一场虽然人少,气氛却直接被推到了顶点。
奚迟依旧坐在他第一次来时那个位置,斑斓炫目的灯光不停变化扫在他眼皮上,耳边充斥着疯狂的尖叫声。
舞台后面屏幕上wildfire的猩红色字体像火焰一般燃烧,乐队四个人也沉浸其中,极力地宣泄着胸腔中的狂热。孟一文边抱着贝斯蹦边甩动头发,周雷把鼓槌在空中转了几圈,敲下去的时候,晶莹的汗珠也落在鼓面上,一起被打碎了飞溅起来,施焱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撩上去,像到了世界末日一般拼命嘶吼着。
他的目光落在霍野身上,霍野额前碎发微乱,扫弦的动作带着种不羁的张狂,完全和贯穿全场的音乐融为一体,灼人的火焰在那双浅色的眸子里燃烧,在触及他的时候又勾起了一抹笑意,冲他轻轻眨了下眼。
四周狂热的呼喊钻进他的耳朵,奚迟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觉得这叫声吵得人头疼,而现在他没有丝毫的抵触了,甚至心跳也跟着激扬起来。
可能这就是心境不同,感觉不同。
一场演出结束,霍野他们四个带着一身沸腾的热气在他身旁坐下,孟一文坐在奚迟另一边,问他觉得怎么样,被霍野扫了一眼。
施焱冲孟一文笑道:你离他太近了。
孟一文赶紧离远了一点。
周雷满脸嫌弃:小情侣真烦人,你干脆给他盖个戳呗。
霍野直接揽过他,猝不及防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奚迟猛地后撤,想到酒吧里还都是人,脸上发热:你干什么。
不好意思,霍野笑道,太激动了。
周雷站起来搓着胳膊:散了吧散了吧,这酒是喝不下去了。
等轮到霍言清出来的时候,他想一直黏着难得闲暇的奚迟,却接到了郭一亮的消息。
之前恬恬被拐的时候,他们掀开了儿童色情网站的一角,后来就做了个钓鱼网站,通过追踪用户来把这些龌龊的地带一网打尽,这次郭一亮追踪到又有死灰复燃的网址,但是一个人搞不定。
奚迟看他恋恋不舍的样子,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看论文。
听着旁边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奚迟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侧脸上。
霍言清神情很专注,眼里倒映着屏幕上的光,指尖的动作却越来越慢,耳朵悄悄变红,转过来跟他说:哥,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很想亲你。
他目光一顿,霍言清已经凑过来在他唇上一连啄了好几下,才心满意足地扭回去。
奚迟也把眼神重新放回到屏幕上,降低对对方的干扰。
可是没过几分钟,霍言清又挤到了他身边,小声道:你不看我我也想亲你。
说完,霍言清又啾啾啾地从他脸颊上一路亲到嘴唇。
就这么磨磨蹭蹭地,在郭一亮发来的很多个问号中把活干完了。
收好电脑,霍言清钻去了厨房,因为上次在街边一起买的牛轧糖奚迟说很好吃,他就决定自己做一批更好的出来。
做好之后房子的每个角落都充盈着甜甜的香味,闻得奶糖一圈圈地围着厨房门转。
好像受到了感应一样,他家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奚迟跟霍言清一起去开门,看见扎双马尾的小姑娘站在门口。
哇,好香啊!恬恬忘了要说什么,先深吸了一口气。
霍言清笑道:是牛轧糖,你要吃吗?
恬恬拼命点头:要要要。
进来之后她吃完牛轧糖,又被猫吸引住了,跟奶糖玩在一起互相蹭来蹭去。
奚迟看她是一个人来的,以为她又是偷偷跑过来,认真地跟她说:上次你不是答应过我们不会再自己乱跑么?快和你爸妈联系一下。
恬恬这才一拍脑门道:哎呀,我爸妈还在楼下呢,我都忘了,咱妈让我上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回家吃饭。
奚迟和霍言清哭笑不得地对视了一眼,奚迟不知道他母亲怎么就改变了念头,问霍言清:你想去么?
霍言清犹豫了一秒:看你的决定。
奚迟想起霍言清上次见他家人后激动万分的模样,觉得他一定很渴望被他家里人认可,在出事后方琴反对的态度,应该让他有些失落。
打算去之后,霍言清装了一盒子牛轧糖,下楼后先把糖递过去,乖巧地喊了声:阿姨好,叔叔好。
方琴拿着糖,看见他弯弯的笑眼,心里最后一丝芥蒂也消失了。
她最近经常在失眠的晚上思考,奚迟看起来是不可能被说服了,难道真要一直都不联系?而且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救过自己儿子,又救了自己女儿的事实摆在眼前,总不能恩将仇报。
于是她牵起嘴角,有点别扭地说:嗯,言清还是个好孩子。
恬恬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帮腔:哥哥也是好孩子,大家都是好孩子。
过去吃过饭后,一轮圆月已经爬上了树梢,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奚迟忽然感觉到身边人步伐轻快了很多,牵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
应该是六岁的霍闻泽,因为太小了没办法交流,他最近偶尔会在其他哥哥商量好的时间出现,然后那个人格就会要求加时,引发一系列的争论。
小霍闻泽晃着他的手,奚迟不禁问道:发生了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不知道,小霍闻泽响亮地回答,但就是很开心。
奚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因为小朋友要早早睡觉,奚迟也跟着他提前躺在了床上,告诉他:我送你一个礼物。
霍闻泽眼神亮了:什么礼物?
奚迟眼里泛起柔软的笑意:其实不是我送你的,而是你的迟迟送你的。
霍闻泽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圆了眼睛:真的吗?他知道我啦?是什么东西?
奚迟拿出来递给他,是一张已经旧到纸张有些泛黄了的画,画的是最普通的蓝天、白云、烟囱房子和小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未来没有当画家的可能。
小霍闻泽却像宝贝一样拿在手里,指着边角上写的名字和班级,惊喜道:这就是迟迟写的字!就是他,是他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