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亚宁见她的反应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她总是这样不敢面对温俞,面对自己对宋文庭的感情。
“你怎么……没回学校?”温亚宁问。
“你回来不也没告诉我。”温俞冷笑,看着温亚宁手里提着的行李箱,似乎是打算常住了。
温亚宁现在才提着箱子回来,看来是一下飞机就赶了过来,连家都来不及回,是有多担心宋文庭。
温俞立在原地不动,质问她:“所以你是知道他快死了,才这么着急赶回来的?”
“你早就知道了?”
“是。”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我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他罪有应得,咎由自取?”温俞情绪越发激动,彻底得红了眼,“他死了不好吗?你为什么还一副舍不得他的表情?”
“你听妈妈解释好不好?”温亚宁很少看到温俞这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上前想要抱住温俞,却被她推开。
“他害你害得还不够惨是吗?”
害她未婚先孕,害她被人耻笑。
她们遭受了所有不好的事情,罪魁祸首都是宋文庭。
“这些事都是大人的事,你好好读书,别管了行吗?”温亚宁在沙发上坐下,一只手扶着额头,不想再和温俞讨论这件事,“这些事,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吗?”温俞望着她,淡淡地说,“我难道不是你和那个男人的孽种吗?没关系你当初生我做什么?你倒不如直接掐死我,又何必留下我呢?”
如果当初去死,她似乎也不会这样煎熬。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不姓宋,你和那个人没关系!”温亚宁也彻底爆发,“你是我生的,是我的女儿!那一家人你永远都不要见!”
温俞问她,温和的声线总是带着让人无力的压迫感:“那你为什么要见?”
“我只是……”温亚宁哭了,她说不出话来。
她可以狠心不让温俞去见,可她自己做不到。
那是她十六岁开始就喜欢的人,即便是当初她起诉,那也只是她为了让自己得到公平,从来都不是恨。
“你只是什么?”温俞跪在温亚宁的面前,仰着头,和她靠在一起,“妈,你忘了吗?”
温俞的眼泪止不住,可她一点也不想哭,她甚至还在笑。
“宋文庭,是性·侵·犯。”
当年说是资助,不过是宋文庭为了自己的一个幌子,他在众多学生里挑出来了温亚宁。
只有十六岁的温亚宁天真的以为他遇上了好人。
宋文庭帮她缴学费,辅导作业,把她几乎宠上了天。甚至一步一步诱导她爱上了自己。
在得知祁梅的存在,温亚宁才后知后觉,可那时候宋文庭已经哄着她,和她发生了关系。
宋文庭并不打算放过她,甚至一遍遍哀求他不要离开自己,告诉她有多爱她。温亚宁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也明白自己也爱上了宋文庭,可她依旧清醒。
她努力考上了法学院,在这期间她才知道,她不是第一个被宋文庭带回来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起诉宋文庭的那段时间是她最难熬的时刻,她找到那些女孩,想她们出来作证,可没有人愿意告诉别人,自己被人侵·犯的事。
所以,温亚宁败诉了。
她以为这么多年也该放下来了,可在听见宋文庭病重后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赶了回来。
“你爱他吗?”温俞问。
温亚宁沉默了许久,她想,她大抵还是爱着的。
“你错了。”温俞看着温亚宁痛苦又难过的表情,明白她在想什么。
温俞扯了扯唇,语气尽量平缓,让她听清自己的话:“他帮了你,也害了你。”
“你们之间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温亚宁错就错在把一时救赎当成了爱情,还为此越陷越深。
而她,不是温亚宁。
第54章
温亚宁痴痴地望着温俞,许多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的女儿似乎比她要更理智一些。
又或者,是对待情感更淡漠一些。
那时候败诉以后,她不是没想过去结束这一切,她甚至想过去杀了宋文庭。
偏偏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温俞突然降临。她这才重新对世界抱有希望,在知道了终于可以有个人永远陪着她。
可她错了。
在看到幼时的温俞不哭不闹,眼神里没有对世界的期望时,她便知道她做错了。她也曾想过放弃温俞,可无论用哪种方式她都不舍,做错事的是大人,她不该让孩子来承受这一切,让温俞变成第二个温亚宁。
她这才开始计划未来。
“妈妈以后不会再去了。”温亚宁摸了摸温俞的脸,轻声说着,“这一次回来是打算在家陪你,妈妈已经忙完了那边的事,以后不会再留你一个人在家了。”
“你别以为用这个方式就能抵消你一声不吭地回来。”温俞也不再跪着,坐在地上,把头靠在温亚宁的膝盖上,“我还生着气呢。”
温亚宁听完这话,表情一顿,觉得这又不太像自己的女儿,以前她可是很少这样和她讲话。
现在倒是带了些傲娇。
“那要怎么样才肯原谅妈妈?”
温俞吸了吸鼻子,抬头望着温亚宁,把她擦了擦脸上得泪痕,道:“多笑笑。”
“妈妈很爱笑。”
温俞摇了摇头:“还不够。”
“好,以后妈妈每天都给我们家小鱼儿笑。”
温亚宁回来的太急,还没来得及吃下午饭,就和温俞一块在厨房里随便做了点菜。
温俞最擅长的是煎蛋,很久没做了她也想试试看有没有手生,她刚打好鸡蛋液就听见温亚宁装作闲聊的语气问她:“你和那孩子谈恋爱了?”
“没。”温俞搅拌的手停顿了下,“普通朋友。”
温亚宁下午那会儿走得太急,也是因为心虚,就没怎么多问。这会儿想起来他们两当时的动作还挺亲密,比她这个当妈的都亲,她哪里忍得住不问:“喜欢他吗?”
本以为温俞会犹豫或者是否认,温亚宁甚至都想好了下一句,旁边的温俞放下了手中的碗,语气坚定:“嗯,喜欢。”
“那怎么不在一起?”
“喜欢为什么就要在一起了?”
温亚宁皱眉,她察觉到温俞不太对劲,温俞向来都不是犹豫的性子,许多事她没有欲望,但不代表她会但是选择放弃。
“是因为那病?”温亚宁问。
“嗯。”温俞也没否认,因为没意义。
温俞打好了鸡蛋液放在一边,默默离开了厨房。
温亚宁看着她的背影没再问什么,她们都明白,这病的可怕。
……
看着温亚宁吃晚饭,之后温俞也洗完澡回了房间才发现徐忱给她发了不少微信,也打了不少电话。她一个也没注意到。
她拉了被子躺进去才直接回了徐忱的电话,偏偏她摁选项的时候,手不知怎么就抖了下,发出了视频通话的邀请。
屏幕里徐忱那边光线很暗,瞧着像是在阳台上,他穿着单薄的睡衣都来不及套上个外套就赶快跑来阳台打电话给她。
这会儿额前的碎发被吹起来,露出他干干净净的额头,眉眼带着些锋利,下一秒就被冻得跺了跺脚。
温俞看见他这样只想笑:“你在外面干嘛?”
“外面信号好。”
“你怎么也不穿件衣服?”
徐忱的眉眼笑起来:“下床太急了。”
“下次记得穿件衣服,别冻着了。”
徐忱应了声,试探问:“你和阿姨…没吵架吧?”
“我脾气有那么不好吗?”温俞笑着,“你在担心什么?”
看到温俞是笑得,徐忱也了然,想着应该没什么事,就开起了玩笑,懒散道:“阿姨不是律师嘛,我是怕你吵不过。”
温俞随口一说:“吵不过你帮我吵吗?”
徐忱表情一顿,明显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随后又道:“好啊,我帮你。”
温俞的手指碰了碰屏幕上徐忱的脸,呆呆地望着,她还是不敢把那件事告诉他。
宋家的家族病一直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她不姓宋,但不代表她能轻易逃脱那所谓的血缘关系。
这病的遗传性很高,宋祁阳尚且都没能逃过,她又怎么可能会安然。或许徐忱不会在意,可她也会担心那万分之一,也觉不能拖累徐忱。
“睡吧。”温俞截了一张徐忱的图,不等他再说点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很快她就又收到了徐忱的微信:「那你早点睡,明天给你买糖吃。」
像是在哄孩子。
温俞回了他一个“晚安”,是语音。她很少给他发音,只有短短的一秒钟,带着点鼻音。
徐忱听完在阳台愣了半晌,点了收藏就回了宿舍。
……
见习这一周很快过去了一半,他们每天还是得跟着老师查房,只不过每次到了宋文庭的病房徐忱都会把温俞拦在身后,避免她看到不想看到的人。
偶尔下午他们没什么事就在办公室开黑,温俞不懂游戏就在旁边看着徐忱和闻哲他们连麦开黑。
“这游戏还可以对话吗?”温俞看着好奇,坐在徐忱旁边凑近了点,把徐忱掉在一边的耳机给自己戴上。
还不等徐忱回应,她就在耳机里听见了黄佳丽的声音:“这亚瑟个菜逼,搁草丛里坐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