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点点的心思是想在回去的路上和时年说说话的,毕竟昨天晚上的事情一出,姜小米去4号别墅的事情怕是要成为一个难题了,但是时年这个样子,让乔遇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现在哪怕是一个不出现的人都会成为他的一种压力吧?
而乔遇安莫名的,不想再给他这样的压力。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自私,他本不应该来医院受这一遭。
回到4号别墅,乔遇安远远就看到了姜橙站在路口,看到自己的车开过来,她便朝这里迈步走过来,乔遇安将车子停在4号别墅的门口,急忙下车对姜橙摆了摆手,姜橙虽然不知原因,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可没想到仍然不够,乔遇安又示意她回去,姜橙虽然不解,但也知道乔遇安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姜橙并没有坚持,转身回了家。
乔遇安绕过车身打开了后车门,看着还是那个姿势的时年,小声开口:
到家了,周围没有人,你可以下来了。
时年没有立刻行动,过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乔遇安才看到被子动了动,然后有一撮头发率先露了出来,继而缓缓的越来越多,整个头顶,额头,还有那一双眼睛都露了出来,他先看到了乔遇安,不过在他的身上停留了0.01秒的时间就仓皇躲开了。
乔遇安注意到了,他除了怕打针,似乎也不太敢和别人的视线对上。
这样的时年让乔遇安有点想笑,倒不是什么嘲讽的意思,他只是觉得眼前的时年和之前见到的模样有着巨大的反差萌,一个是话不多,酷酷的,戴着夜视镜的黑暗行者,一个则是现在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正担惊受怕的观察着四周,看是不是有什么潜伏在四周的危险。
乔遇安已经说了周围没有别的人,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话在时年那里是没有任何可信度的,他必须要亲自看过,确认过,才会放心,乔遇安并不赶时间,索性也就耐心的陪着,甚至还避开了车门的位置,不给他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乔遇安觉得自己在这太阳底下已经晒的有些受不住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车子稍微动了动,侧目看了一眼车门的位置,一只白白净净的脚从车里缓缓伸了出来。
也是这个时候乔遇安才意识到从医院急诊室离开的时候,时年是没有穿鞋的。
医院的地面再怎么说也是光滑的,虽然不太干净却并不会伤到,但小区里却不一样了,虽说路面也是平整的,但4号别墅院内却并不是,时年为了不让任何人知道他住在这里,整个别墅外貌都没有任何的打理,长满了杂草,如果踩上去难免是要受伤的。
但乔遇安提醒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时年却一改小心翼翼的动作,直接蹿了出去,裹着被子,快步的跑向了4号别墅。
果真兔子一样。
小心乔遇安在背后提醒一声,但时年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
十几米的距离,时年只用了两三秒的距离就跑到门口了,乔遇安原本还担心他这么一进去,自己怕是进不去帮他处理伤口了,却不想到了门口的时年却根本打不开门,这个结果让本来就不太适用在外面的时年越来越急躁,抓着门把手不停的晃动。
乔遇安见此迈步走过去,却小心翼翼的和时年保持着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我着急带你去医院,忘了拿钥匙,门可能锁上了,我进去里面帮你开,你稍等一下。
乔遇安不等时年是否同意,便直接回到了车子旁边,把从医院带回来的缝合包和消炎药拿了出来,继而转身快步走向了别墅侧边的那棵松树。
这些日子他上这棵树已经驾轻就熟,动作利落,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跳进了阁楼,然后片刻不敢耽搁的直接下楼从里面打开了门,而时年也是在门开的第一时间就快速的蹿了进来,那模样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跟着他一样。
但或许是太害怕了,时年在进门后的第一时间就将门关上了,完全忘记了在他的地盘还有另外一个人。
时年是真的忘记了还有一个乔遇安的存在,所以乔遇安才会看到他在进门后就瞬间放松了身体,被子虽然还是裹在身上的,但却不像之前严严实实的将自己包裹住的模样,而是将头露了出来。
虽然明白一旦出声就会被赶走,但乔遇安还是准备出声了,他隐身的时间越长,对时年的惊吓越大,他已经受惊了太长时间了,神经理应松懈下来。
时年。乔遇安出声喊了他一声。
果不其然,时年的身体因为乔遇安的这两个字而又明显的僵住了,他条件反射的回头看着不明白为什么还在这里的乔遇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
你不要害怕。乔遇安急忙开口:我没有故意留在这里不走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不然放任下去会感染发炎的。
时年满是防备的看着乔遇安,僵硬的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请你离开。
我是医生。乔遇安放缓了口气: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我,但是昨天让你受伤的那个人是我的家人,我很愧疚,也想尽力弥补,如果你还是觉得不放心,我处理完伤口就走,绝对不多留,好吗?
时年还是摇头,语气有些冷:我不需要。
你需要。乔遇安说:你把被子放下来,看看上面是不是都是血?你感觉不到疼吗?你手臂上的伤口缝了7针。
这和你没有关系。时年的态度很坚决:请你离开。
乔遇安还想劝什么,可时年却已经快速去了厨房,从里面拎了一把菜刀出来,冷冷的看着乔遇安,似乎他如果还不走,他便不要命也要和他拼命。
乔遇安只是想补偿时年些什么,毕竟他受伤这事儿都是因为他和姜小米所引起的,但就算再怎么补偿,乔遇安也没想过以命相抵,时年这么抵触,他确实也不好做什么:
好,我离开,只是我觉得你的伤口很可能会有危险,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问题给我打电话。
乔遇安说完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可时年站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并没有接的打算,于是乔遇安便将名片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离开了。
心思烦乱的回到一号别墅,姜小米没有去上学,乔遇安不用问就知道是姜橙今天担心姜小米的状况,想留在家里观察一天,此时见他进来,跑过来就蹿上了他的怀抱:
小舅,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有吗?乔遇安捏捏她的小鼻子隐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他没道理对着一个孩子展现心事,却也没心思再陪着玩闹:小舅可能是没睡好,现在想去睡一会儿,不知公主殿下能否恩准?
准了。姜小米快速从乔遇安的怀里下来:快去睡快去睡,我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你。
乔遇安笑笑,揉了揉姜小米的头发就上楼回了房间。
他的确是没有休息好,但是不太开心这回事倒完全跟这个没关系,他只是控制不住的自责和内疚。
为了自己的私欲,对一个明知道他可能有接触障碍的人隐瞒自己的身份,接受他的好意,最后却没有保护好他,让他遭受了这样的伤害。
而事实证明时年的确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他有接触障碍,他甚至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也要将自己赶走。
乔遇安看着被自己带回来的医药袋,想到了时年身上的伤,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乔遇安从床上起了身:进。
姜橙出现在门口,看着他笑了下:要不要聊聊天?
乔遇安笑了笑,倒也没拒绝,他比姜橙小6岁,几乎是姜橙带大的,对于姜橙的信任是潜移默化中的,就连他喜欢男人这回事,也是先第一个告诉了姜橙的。
姜橙走进来,在乔遇安对面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回来。
乔遇安看了姜橙一眼,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怎么样了?
还好,有两处缝了针,其他的都是一些小伤,没什么大问题。
姜橙闻言有几秒没说话,盯着乔遇安看了几秒钟,开口下了结论:
你在愧疚。
乔遇安下意识的想否认,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愧疚情绪会让姜橙把问题拦在她自己的身上,可否认的话还没说出口,姜橙便拦了他的话:
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你在想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你别想着糊弄我。
乔遇安闻言便笑了,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是,我是在愧疚,我觉得我太自私了。
姜橙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乔遇安。
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住在那样的房子里,很可能就是不太想和任何人接触,我明明有这样的猜测,却还是让他误会,每天都和小米一起过去。
现在想想,他和小米其实都有危险,我当初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局面的呢?乔遇安看着姜橙:我既然知道有危险却还要执意维持原状,那么我就要时时刻刻跟着,松懈不得,可我做了什么?
才一个星期就认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结果就偏偏出现了纰漏,让小米发病,让一个无辜的人受那么重的伤,遭受了惊吓,我
乔遇安的话没说完,姜橙就握住了他的手:
是姐姐的错。
姐。乔遇安有些无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现在所有的自责和愧疚都是来自于小米的人格分裂,如果不是为了小米,你也不会这样低落。姜橙笑了笑:可是遇安,我也很自私,我知道小米对你来说算是拖累,但却说不出让你不再管她的话。
因为夜里十点半醒来的姜小米是姜橙的身份,所以对于真正的姜橙极度排斥,她不会听姜橙的话,甚至不愿意见她。
白院长和乔教授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就算提前退休,但跟着一个孩子爬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看管另一个姜小米的事情,也只能是乔遇安负责。
之前时年未曾住过来的时候还好,姜小米几乎不用任何人担忧什么,每天按部就班,只要时不时的过去看看就好,但现在似乎把乔遇安拴在这里了。
就算两姐弟关系再好,姜橙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谁没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呢?
不是拖累。乔遇安拍拍姜橙的手:我不可能有自己孩子的,小米对我来说,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我什么都愿意为她做的。
姜橙笑了笑:
小米到底是伤了人,我作为监护人,理应过去赔礼道歉。
乔遇安摇了摇头: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不再有人去打扰他。
他连自己的伤都不顾了,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一句对不起呢?
姜橙未曾和时年接触过,她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乔遇安的表达,如今乔遇安这样说姜橙自然是相信的,也会这么做,但是可以给时年最想要的,可以按照他的意愿来走。
但,姜小米呢?
晚上十点半以后,姜小米该去哪里?
姜橙没有问出这句话,但乔遇安却是知道她的担忧:今天晚上我先跟着小米去看看,我好好跟她说,她很喜欢时年,或许不会坚持上去。
如果坚持呢?
乔遇安静默几秒:那就强制吧,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总不能让时年再处于一个危险的环境中。
姜小米还小,很多治疗不管是心理的还是药物都不适合,所以就连医生的建议也是暂缓,先维持原状,等再大一点再进行治疗,可现在连现有的原状都可能维持不下去了,那么必要的改变也是必须的。
只是这样的改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第8章
一个下午的时间,乔遇安都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4号别墅了,虽然能看得到,但屋内的时年在做什么,乔遇安却是一点想象都没有,可这并不影响乔遇安的挂心:
时年在做什么?裂开的伤口是不是止住了?疼不疼?睡得着吗?有没有发烧?
这些都是乔遇安在乎的问题,但时年却不会给他答案。
傍晚的时候姜小米从楼下上来他都没注意,直到衣角被人扯了扯:
小舅,外公外婆来了,说找你。
乔遇安回头看了看姜小米,抬手捏捏她的小鼻梁:知道了。
白院长和乔教授来四季入梦的频率并不低,毕竟有姜小米在这里,很是不放心,但乔遇安却知道这一次他们并非是来看姜小米的,多数是因为今天上午在医院急诊室闹的那一出,特意来问的。
乔遇安离开阳台之前又看了一眼4号别墅,不出所料的,依旧看不出任何变化,甚至因为天色暗下来,小区里的路灯还没有亮起,他已经快看不到那栋别墅的轮廓了。
乔遇安很清楚等下他们要谈论什么话题,所以没让姜小米下去,姜小米虽然不满,但可能感受到了乔遇安一整天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也并没有抗拒,乖乖回了房间去做作业。
楼下客厅,白院长和乔教授正坐在沙发上和姜橙说话,乔遇安走过去笑着坐在了姜橙旁边:
兴师问罪啊?
白锦书和乔平生两个人的组合是严母慈父,从乔遇安记事起就是母亲白锦书要严厉一些,此时也是她先沉下了脸,:
今天在急诊室是怎么回事?
瞒不住的,乔遇安也没打算瞒,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4号别墅住了人这回事儿,包括他和姜小米将错就错让时年误会自己是鬼这回事儿,白锦书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此时更难看,就连乔平生都蹙了眉。
你这简直是胡闹。白锦书气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乔遇安。
乔遇安没出声,乖乖挨训。
妈。姜橙开口:这事儿不怪遇安,是我要这么做的。
你在外面出差,怎么做的?白锦书根本不信,看着乔遇安: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什么吗?
知道。乔遇安说。
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米不懂事,可你今年都28了,你还能不懂吗?白锦书看着乔遇安:我知道你担心小米,我们每个人都担心,但是小米是我们的家人却不是别人的,别人没有义务来帮忙,你有什么权利把别人置于危险的境地?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