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37度体温的手是怎么打出这么冰冷的文字的？
    柳雯本人大概也意识到了这样有点不像话，几秒钟后又补了一句，“来了”。
    许婵婵直接去了电梯口。
    现在是上班的时间，楼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往上走，过了好几分钟，终于有一个人从下行的电梯中走了出来。
    居然是个男人，后脑勺的短发乱糟糟的，还有点油。
    他穿一件领口卷边的白t，衣服很没形状地塌在身上，看上去颇有些不修边幅，一出电梯就开始皱着眉头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的样子，
    许婵婵一愣。
    “柳雯？”她有些迟疑。
    她之前看那个名字，还以为会是个都市丽人气质的白领小姐姐。
    对方循声抬头。
    看到许婵婵的一瞬间，他十分明显地瞪大了眼睛。
    接着像是瞬间变了张脸似的，能夹死苍蝇的眉心松开，笑得阳光灿烂。
    “新来的外包？”他冲许婵婵走了过来，“走吧，我带你上楼。”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进到半米。
    许婵婵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她和陌生人之间的舒适社交距离很远，第一次见面就离得太近会让她感到不适。
    柳雯没注意她的小动作，自顾自转身朝电梯走。
    一边走一边跟许婵婵介绍：“云上银行是上个季度末刚组建起来的新team，app还在调试阶段，很多内容和方向也还在摸索，你现在也算是云上的第一批员工……”
    许婵婵侧耳听他说话，跟在他后面走进电梯。
    这个对接人还挺热情。
    看上去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接触。
    也许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在网络上和现实中像两个人。
    许婵婵定了定心，从上周延续到现在的微妙不安稍稍减退了些许。
    非常不幸的是，没过多久她便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认知错得有些离谱。
    *
    电梯一路上行，在12楼停下。
    博亚园区占地面积极大，因此园区内各栋楼的纵向高度反倒不高。
    a区3栋是整个园区最高的楼，有28层，从园区外面向里看，就像是一根旗杆鹤立鸡群。
    “因为这是集团最核心的办公楼，25层以上是总裁办的办公区域。”
    柳雯挺着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仿佛能够在总裁楼下办公是一件多么大的殊荣，很值得拿出来吹嘘似的。
    许婵婵看着他，费解地眨了眨眼。
    如果她没有猜错，云上银行会被安排在a区3号楼，并非因为这条业务线多么被集团看重，仅仅只是因为它太新，还没有自己的办公区而已。
    因为她刚刚往里走的时候发现，12楼是一整层会议室。
    一看就是被临时征用的。
    而且博亚其他重要的业务线都直接占了单独的一栋楼，楼门口还摆着各自的吉祥物，看上去非常气派的样子。
    当然，许婵婵不至于没情商到将这番话说出来。
    她点点头，使用了工作场合万金油回复bbzl话术：“哦哦，这样啊。”
    没想到身前的人竟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眼中有些许不满。
    许婵婵：……？
    这么需要人捧场吗？
    她试探着勾起一个有点干的笑：“是吗？好厉害啊！”
    柳雯这才满意，傲然点了点头，继续领着她向里穿行。
    和许婵婵设想的一样，博亚的办公环境的确极好，上至吊灯下至地毯，全部散发着一股精致小资的气息，就差没在门口印上两个字，“有钱”。
    然而好是好，却稍稍显得有些拥挤。
    大概是因为是由会议室改造而成的缘故。
    “团队还在孵化期，增长速度快，新的场地审批还没下来。”柳雯被桌角撞了一下腰，讪讪地解释。
    他将许婵婵带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桌上凌乱的纸质文件中翻找了一通，摸出许婵婵的工牌。
    外包人员使用的是临时工牌，和正式员工的工牌不同，临时工牌上没有印照片，也没有内置芯片，只塞了一张打印出的二维码，又用丑丑的笔迹手写了许婵婵的名字。
    有点寒酸。
    “给，从明天起你就刷这个进出办公室。”
    他将工牌递给许婵婵。
    “好的，柳……”
    许婵婵一顿。
    柳雯还没有说过应该如何称呼他。
    不知道博亚的人是叫花名还是真名？
    “叫我柳师兄就行。”柳雯又朝她笑了笑。
    许婵婵：？
    为什么要叫师兄，好奇怪。
    她的眼神十分直白地透露出了自己的疑问。
    “bat都是这么叫的。”柳雯一股“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让我来好好教教你”的语气，“师兄带师妹，大家平辈论交。”
    可博亚又不是bat。
    博亚甚至不算互联网公司，干嘛要学人家的大厂黑话？
    第一天上班，许婵婵不敢造次，只在心里腹诽。
    “柳师兄。”她老老实实地喊。
    喊完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的座位就在柳雯边上，入职第一天没什么正经事，柳雯给她发了三个ppt和一个链接，说是外包安全条例测试，许婵婵一上午都在做测试题。
    做完题已经到了中午下班的点，柳雯和另外三个同事一起，带许婵婵下楼吃午饭。
    园区内并不只有员工食堂，各家连锁品牌都在里面开了店，品类之丰富，比起临城的各大综合类商圈也不遑多让，只是许婵婵一行人下楼晚了，到处都在排队。
    为了加快速度，他们直接去麦当劳打包了一份工作餐。
    麦当劳里也挤满了人。
    没找到位置，大家站着等叫号，柳雯看了一眼身旁的许婵婵，视线扫过她的手机屏幕，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一整页字。
    新来的外包在干嘛？
    看小说吗？
    柳雯偷偷摸摸地睁大眼睛望了过去。
    许婵婵正在研究自己存进知乎收藏夹里的文章。
    早晨在秦医生的车里闹了个大乌龙，她一气之下就把手机字号调回了正常大小。
    眼下她正看着的是一条获赞高达13.7w的回复，答主用自己bbzl的亲身经历回答了“怎么追求喜欢的男生”这个问题。
    答主也是个男生，从男友的视角回忆了女朋友是怎么在实习第一天就对自己一见钟情，然后笨拙又真挚地向他发起攻势的。
    或许是因为两人已经在一起了的缘故，这篇回答的内容非常甜，甚至有点过于梦幻。
    许婵婵简直怀疑会不会又是一篇论坛体的网文。
    但答主在里面发了不少聊天记录。
    女孩子的那一方说话语气特别可爱，还有很多卖萌表情包，让许婵婵受益匪浅。
    她看得聚精会神，完全没注意到柳雯在偷瞄她。
    柳雯偷瞄得也十分聚精会神。
    “如何追求喜欢的男生”。
    新来的外包看这个干什么？柳雯诧异不已。
    这个小许长得非常漂亮，一看就不乏追求者，这样的人还需要自己主动去追男人？
    莫非，她实际上和她表现出来的其实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类型，是狂野挂的？
    女人，还是要内敛一点，太主动可不太好。
    柳雯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揉合了兴奋、不解、还有些许鄙夷，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完全没有自己在做坏事的自觉，看得越发入神，不知不觉地弯下腰，整个凑到了许婵婵身后。
    头也离许婵婵越来越近，像个背后灵似的。
    离得太近，他呼出的气吹到了许婵婵的脸上。
    许婵婵身体一僵。
    她蓦地退开，受到了巨大惊吓，像看鬼一样看着柳雯。
    柳雯却已经完全看清了那篇回答的小标题。
    【在入职第一天喜欢上了刚认识的男同事，怎么撩，在线等，急】
    入职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