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
湖上刚刚还是风轻云净的,这大会儿却又下起雨来,濛濛一片,此处飘荡着雾气。风也逐渐冷了些,简直不像夏天。
陆白月在船头给我削苹果,我躺在船篷里,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垫子,软软的,像云彩一样,我无事可做,侧躺在软垫上面,支着头,无聊地听着蓬外的雨声。
勾引来勾引去,都到宽衣解带这步了,这男人竟然临阵脱逃。
哎,好空虚……可我又不能强迫他,不然,他给我一巴掌然后再也不回家了该如何是好?
要是有春药就好了,灌他一碗,保准五迷叁道,任我摆弄。
呃……等一下,这不是李晚镜以前对我做的事吗?
这么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李晚镜,要是现在有人给我端来一碗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喂给陆白月。
好在没有,没有人给我端药,我也不会走上犯罪之路。这正说明了环境对人的重要性啊。
当然,我不是试图理解李晚镜那个变态,他敢喂我喝药逼我上床,死去吧!
我正胡思乱想间,陆白月进来了,把苹果递给我:“削好了。”
他身上一点雨也没有落,真神奇。
我道:“哥哥,你哪来的苹果?”
他道:“来的路上,树上摘的。”
“哥哥抱着我,还有心思摘苹果。”
“不是。”他道:“是从离壬山回来的路上摘的,我就放在船上了。”
我愣了愣,道:“你从离壬山回来的路上,就在谋划要把我骗到这里,陪你吃苹果吗?”这个男人心机好深啊!
他不说话,只是把苹果递给我,要我吃,我说我懒得嚼,要不哥哥嚼好了喂给我?
他大惊,怎能如此恶心?!
我道:“那我嚼好了喂给你?”
他愣住了,低下头,把苹果硬塞给我,又到外边去削第二只苹果了。
我咬了一口苹果,妈耶,真叫一个酸,真叫一个涩,这也是苹果吗?我愿称其为长得像苹果的青梅。
我拿着咬了一口的苹果走出乌蓬,放在船上。外边冷雨阵阵,陆白月的全身像披了一层透明的雨衣,把落在他身上的雨都弹开。
除了这些,还有他的鱼儿,他的蝴蝶,陆白月总是奇异又有趣,活在跟世人完全不同的魔法世界里。
他见我出来了,道:“怎么出来了,会淋雨的。”
我道:“哥哥让我淋不到雨不就好了?”
他从船篷里拿出一把伞,给我撑上:“小心,你的身体本来就弱。你呼吸的时候,气短,有时还会带一点杂音,我想,你的肺可能不太好,更忌讳着凉。”
我为自己没有得到他的“透明雨衣”而悲叹,但雨伞也是好的,于是跟他在船头坐下,躺在他的膝盖上。
我道:“哥哥抱我。”
他犹豫了很久,胳膊收了又伸,最终还是把我搂进了怀里,我们一同看着远方的雨。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他不动,我也不动,船也不动,只听得雨淅淅沥沥,是打在伞上之声。
我抬头瞧他,他察觉到了我的动静,低头看我,对视的那瞬间,我感觉到了他眼中的退缩与无措。
但是他开口,却说了完全无关的事情:“溦儿,你要不要跟我回天星门,那里可以治好你的身体。”
我道:“你把我骗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跟你回天星门?”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来。”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你太瘦弱。”他捏了捏我的手腕:“肯定是病了很多次,才会这样的。我想让你健康。”
我道:“我也想健康。”
“那跟我走吧。”
“现在就走?”
“对。”
“叁月叁秋怎么办?”
“你很在乎他们?”
“嗯,他们是重要的人。”
“他们想来,就跟来好了。”
我笑道:“你们天星门有多少空房间?我们能住得下?”
“很多,再来十个人也住得下。”
我沉默了很久:“那小羊怎么办?我还有两只鸡呢。”
他道:“吃了。”
“……”好狠的心,不愧是陆白月。
(一百五十八)
我拿过他的手,他没有挣扎,我就当他默许了。我轻轻地捏他,他的掌心好柔软,明明没有什么肉,却如此柔软,真叫人爱不释手,指甲修剪得也很整齐,我对比了一下我们的手,发现掌纹竟然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真的是亲兄妹呢!”我道:“哥哥的命运也会和我一样吗?”
他道:“你是女子,我是男子,手相不是一只手。”
于是我想看他另一只手,但他撑着伞,不好给我看,我想拉他回蓬下,他很犹豫,道:“进去你又会对我做那种事。”
“哥哥讨厌?”
“不是讨厌,我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你太熟练了,我还没有过经验,不太能……接受。”
看来刚刚真的吓到他了,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温柔,耐心道:“刚刚是我不好,我太喜欢哥哥了,我想了哥哥很久,才那么急切的。我知道哥哥还是处子,你不用害怕,我会温柔的,会等你慢慢适应,好不好?”
这话像是心怀鬼胎的怪阿姨在诱哄无知少年,但我说得太诚恳,太温柔,说得我自己都信了,他肯定也不会存疑。
他闻言握紧了手中的伞,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羞……还是害怕。但我自知不能过份逼他,便退了一步:“你若还担忧,我们就在这里看雨吧,看完了雨,去给你买鞋子,买完鞋子我们就回家。”
他不说话,我便挥开他的手臂,坐起身,离了他的怀,只觉后背冷峭,但我并未过多在意。我支头道:“湖上空濛,此景可不多见,哥哥找了这样的好地方,妹妹不妨吟诗一首,以助哥哥雅兴。”
“可惜我没有写诗作词的才能,吟别人的词,不知哥哥是否介意?”
陆白月沉默着,整个人像是融进了雨水里,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看着远方水天相接处,但雾色浓郁,天与云,云与雾,雾与水,早已不辨彼此。
我便自顾自地念起来。此诗也是前世灰蒙蒙的记忆,我本以为早已忘却,但此刻却十分顺畅地念了出来。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道:“我们现在是少年,还是壮年?”
我道:“我们应当是青年。”
他问:“没有写青年的,高兴一点的诗吗?”
我道,青年?还要高兴?我读过最高兴的诗就是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怎么样,够高兴吧?
还未等我说完,他便起身往蓬中去了,我抓着他遗落在我怀里的伞,往后瞧他,他把船篷上的竹帘放下,先放了船尾一侧的,又打算放船头这侧的,见我一动未动,抬眼瞧我,道:“外边冷,快进来。”
我看着他,没有动。
他又唤了我一声,过来。我便笑道:“若是我进去了,哥哥的处子之身恐怕难保,从此除了我,再不会有人要你,你只能跟着我,如此,你还要我进去吗?”
他正在解竹帘的手顿了顿,但并未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