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静雪闻言笑了，她看着他的脸道：“一个男人之所以优秀，是因为做到了大多数男人没有做到的。”
    “他已经达到了。”
    尚静雪说完，率先走进了会议室，利安看着她干净利落的倩影深深皱起了眉头。
    确实，很少有男人像吴雨泽那样，为此做出巨大的牺牲。
    而她和他似乎属于同一种人。
    “呕……”
    吴雨泽趴在洗漱盆边，再次张嘴呕吐出来。
    他一张脸涨红得像番茄，脸色极其难看，额头上都是晶莹的汗珠，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直跳。
    胃部一抽搐，整个腹部都在绞痛，尤其是往出呕吐的痉挛动作，让五脏六腑都挤压在了一起。
    “没事吧！”
    “你看上去很不好。”
    尚静雪端着一杯清水，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她皱着眉头从旁边护士手里抽出两张纸巾，轻轻擦向他的嘴边。
    会议一结束，她就被护士叫走，说吴雨泽呕吐得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喝水也吐。
    吴雨泽摇摇头，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脑子阵阵发晕，面前也出现了短暂空白。
    他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接过尚静雪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漱掉了嘴里的胃酸。
    太难受了。
    他从来没想到孕吐会这么难受，他感觉快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刚才，他的心肺肝脏都在剧烈震颤，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从他喉咙里伸进去，要把它们统统扯出来一样。这种力量，让他感觉到害怕。
    尚静雪看着吴雨泽苍白的脸，拿毛巾替他擦掉脖子上的汗珠，将他扶起来，重新回到了病床上。
    “拿两剂营养针过来，给他挂上。”
    “是。”
    护士转身走出，去药房拿药。
    吴雨泽虚弱地看着窗外，两只眼睛无神地转动，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般。
    尚静雪看到他这副可怜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尖，柔声询问：“很难受？”
    吴雨泽听到这句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从床上坐起，伸出双臂抱过来，尚静雪连忙拥住他的身体，把人搂进怀里。
    “太难受了……呜呜呜……我想哭……”
    吴雨泽靠在尚静雪怀里委屈地哭诉。
    尚静雪看到他像孩子一样撒娇示弱，不由笑起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我知道很难受，哭吧，这里没人看见。”
    吴雨泽闭上眼睛安静地依偎尚静雪怀里，嗅着她怀里温暖的馨香。心道原来怀孕这么痛苦难受，好在是我替她受痛，她不用经受，就让我替她受了生孩子这一关，往后都平平安安的。
    吴雨泽摇摇头。
    真要他哭，是哭不出来的，就是这两天被孕吐折磨得吃不下任何东西，腹部时刻处于一种饥饿，绞痛的状态。尤其是剧烈呕吐的时候，内脏挤压到体内的人造子宫，也牵扯到了之前缝合的伤口。
    尚静雪伸手摸上他头顶柔软的短发，揉抓了一会道：“我给你拍个ct检查一下。”
    吴雨泽看着尚静雪，眼眶不自觉湿润，点了点头。
    孕吐的时候相当于体内发生了大地震。每块器脏像是漂移的板块一般，聚在一起发生猛烈碰撞，挤压。
    人造子宫和人体融合的过程，会发生排异反应。而这种反应，会体现在孕吐的疼痛等级上，同时会伴随发热，不同程度的免疫力下降等。
    尚静雪坐在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包冲泡咖啡粉拆开。长指轻点着包装袋，将粉末缓缓倒进白瓷杯子里，包装随手扔进垃圾桶，站起修长的身形走到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水，挑了一只金属长勺搅拌着，看着开水将粉末迅速泡开。
    “咚——咚”
    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尚静雪抬起头，看见利安身穿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份蓝色文件夹，姿态悠闲又优雅。
    “尚医生，可以聊聊吗？”
    他盯着她的脸，眼神游移了下，又补充道：“关于工作的事。”
    尚静雪端着咖啡，跟利安走到露台的大遮阳伞下，坐到了座椅上。
    露台边满是绿色的植物，是主任种的君子兰。他尤其爱兰花，法国吊兰挂满窗户上，垂下长长的绿叶枝条，旁边放了一只翠鸟的铁丝笼。
    “尚医生，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
    利安看了她一眼，又道：“一边照顾人，一边要工作。”
    “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很多医学上面的重要研究分析需要你。”
    男人看着尚静雪捧着咖啡喝了一口，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右腿，叹息了一声，忽然转过头认真道：“尚医生自从手术后，没有休假过吧。”
    “一直呆在医院里？”
    尚静雪闻言笑了笑，捧紧了手里暖和的杯子。
    “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长时间。”
    利安往后靠在椅背上，揉抓着自己的眉心好一会：“女性取卵对身体的伤害不亚于生孩子……长久的工作劳累很不健康……我希望你能保重身体。”
    “谢谢。”
    尚静雪笑着捧起咖啡，对着壁口轻轻吹了一口气，看着褶皱的褐色水面慢慢恢复平静。
    其实，她不回家，还有一层原因。
    前一段时间，厉承肆开车在她家门口堵她，而她因为取完卵后卵巢增大，肚子看起来有些大，这一个月才治疗恢复。
    医院也安排了休假，有他妈在，她也只是陪着吴雨泽一起休息。至于工作方面，哪怕是去手术室，也只是进去张张嘴指挥，没想到，看在利安眼里，她成了为医院无私奉献的人。
    也所幸，厉承肆去了国外出差一趟，才没坚持见她。
    利安从尚静雪脸上移开视线，看着前方又叹了一口气，他右手插进鼓囊的大衣兜里，犹豫了半会，从里面掏出一大瓶药。
    “这个，你用得着。”
    利安说完，就起身拉开露台玻璃门走了出去。
    尚静雪拿起褐色药瓶，看着上面的日文愣了片刻，竟然是女性保健品。
    又想起之前，他在微信上给自己发了一长串中药名称。之后，又特意将熬制好的中药提到了她办公室，叮嘱每天一袋，加热就能直接喝。
    “雪，你在这里啊……”
    栗子从里面走出来，坐到尚静雪旁边，懒散地趴在她肩头唉声叹气道：“累死我了。”
    “永远做不完的工作，我已经七天没有休息了，最近病人真是多……”
    她看到尚静雪塞往医服兜里的药瓶，叫嚷着伸手夺了过来：“什么东西？你在吃什么药？”
    尚静雪无奈地看着她拿过去，拧了瓶盖打开。
    栗子往手心里倒了两颗淡黄色药片，惊奇道：“这药真的很贵，只有贵妇女明星才能买得起，对气血亏损有很强的疗效。”
    “我刚才看见利安，从这里出去，你们在聊什么？”
    栗子一边拧上瓶盖，装进尚静雪的兜里，一边八卦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
    栗子不信地皱起脸，发出一声切，忽然拍着尚静雪的肩膀兴奋道：“利医生也不错，听说这家医院就是他继承的，真的很有钱，你也考虑一下。”
    尚静雪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有些生气：“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栗子撇了撇嘴笑道：“当然是给我们家雪相一个有钱，又靠谱的归宿。”
    她说完，再次撞了一下尚静雪的肩膀认真道：“刚才我在楼下见到厉总了，你不是想找他摊牌吗？”
    “这正好是一个机会。”
    尚静雪端起杯中的咖啡一口饮光，仰头看着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摊牌，这件事永远横亘在她心里。摊牌，恐怕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以他的性格，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她无法预料，厉承肆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厉承肆刚走到医院大楼电梯口，就看见尚静雪发来了短信，请他到附近的西餐厅会面。
    他盯着手机屏幕半响，唇边浮现出微笑。
    她可终于算是想通了。